踏進病房里的兩個人,來到病床邊,有些難以置信地瞪著這一幕。
「這是怎麼回事?」開口的是個面容極為艷麗,身穿黑色合身套裝,透著一身洗練氣質的女子。
「不要問我,我也不清楚。」回答的是包慶余,他手上提著三個多層保溫盒。「我剛剛去幫仲威弄點吃的,哪知道一回來就變成這樣了,大概是歷劫歸來,整個人大徹大悟,所以格外珍惜身邊的人吧。」
當然,這話是隨便說說,完全不負責任的非官方發言。
「現在怎麼辦?」女子雙手環胸,美眸往他身上瞟去。
「等等吧,畢竟仲威剛動了小手術,至于姿穎……一會再一起叫醒好了。」要他當棒打鴛鴦的惡人,他實在沒那膽子。「咱們先到外頭吃飯,妳應該也餓了吧。」
易稚青噘起紅艷的唇,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走吧。」
人家這對欲離未離的夫妻,一個睡病床,一個趴睡病床邊,重要的是兩人十指緊握,他們實在不該待在這里打擾人家修補婚姻裂縫。
雖說她向來不喜歡陸姿穎這個有裝模作樣公主病的女人,但是他們兩人好歹夫妻一場,也許這場車禍是上天的旨意要讓他倆重修舊好,她自然是勸合不勸離,希望兩人就算相敬如冰也能扶持到老。
「走,我這可是要皇品飯店易福軒的主廚特別準備的。」包慶余像是獻寶似地說著。
「吃膩了。」易稚青毫不給面子地道。
「喂,不是普通人都吃得到的好不好。」那是五星級飯店里的米其林三顆星餐廳,一般人是沒機會嘗得到的。
「那是我大哥經營的,我從小吃到大,膩了。」易稚青一臉無聊地瞪他一眼。「你怎麼還沒膩?」
說到底,南家、易家、包家、陸家是世交,各家有各家的主要經營集團,交叉持有彼此集團的股權,四家的長輩親如手足,而四家的孩子自然打小就玩在一塊,算是青梅竹馬,也算是金蘭之交。
但不知道怎地,她就是跟陸姿穎很不對盤,明明應該是年齡相近,合該成為姊妹淘的,她卻是對陸姿穎的裝模作樣公主病很不順眼。
「很好吃嘛,怎麼會膩,仲威也很喜歡啊。」要不他干麼舍近求遠,特地花了一個鐘頭的時間來回了一趟。
「這些中式料理不趁熱吃就走味了。」
「妳要我把他叫醒?」
「這……」兩人都已經走到門邊了,易稚青猶豫地回頭看了眼,卻見陸姿穎不知何時醒來,正張著一雙大眼看著自己,教她嚇了一大跳,沒好氣地道︰「陸姿穎,妳嚇人是不是,醒來不會出點聲音?」
陸姿穎面無表情地望了她半晌,開口問︰「請問是在叫我嗎?」
「陸姿穎,妳是在搞什麼把戲?」易稚青口氣不善地問,踩著高跟鞋走到病床邊。
她依舊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像是一陣尋思後,才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誰是陸姿穎,可以麻煩妳先幫我把他的手拉開嗎?」
「……嗄?」易稚青慢半拍地低呼了聲,隨即瞪向身旁的包慶余。
「我不知道,她才剛醒來而已。」包慶余不禁喊冤。
天曉得她到底是撞到哪,怎會一覺醒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去把醫生找來,還杵在這里干麼!」
包慶余可憐兮兮地將晚餐暫時丟在一邊,找醫生去了。
南仲威再次醒來,是被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和麻醉漸退的傷口疼痛給逼醒的。
「……所以姿穎也有可能是因為猛烈的撞擊,或者是面臨恐懼的因素之下造成短暫性失憶。」
「什麼時候會恢復?」
「這種事情很難說得準,在臨床上沒有很確定的數據。」
南仲威皺緊濃眉,朝病床邊望去,就見易稚青和包慶余都站在醫生旁邊,而病床上的陸姿穎看起來已經清醒,只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垂下長睫不知道在想什麼。
「慶余。」他啞聲喊著。
包慶余猛地回頭,大步走到他病床邊。「仲威,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發生什麼事了?」
「就……姿穎沒了記憶。」
「是嗎?」南仲威像是不怎麼意外,又或者該說不管她出現任何問題,只要不危及生命,他都不在意。
「醫生會再替她做一些檢查。」
「嗯。」南仲威眉頭始終皺著,余光瞥見醫生走來。「二叔,我的胸口很痛。」
「那是正常的,因為你斷了幾根肋骨,不過幸運的是並沒有傷及內髒,胸口上纏上的半環式膠帶是為了固定並緩和疼痛,如果還是很痛的話,待會會在點滴里加點止痛和鎮定劑。」主治大夫是長華醫院的院長,也是陸姿穎的叔叔陸政平,他年約四十開外,臉上噙著讓人可以放松心情的笑意。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南仲威刻意放輕聲音,減少胸口痛楚。
「觀察個三天,如果沒有其他並發癥,你就可以回家靜養,定期回診時再決定何時取出肱骨的鋼釘,肋骨的部分,只要靜養一到兩個月的時間,肋骨會自動愈合,但是這兩天盡量保持平躺,起臥要小心一點,然後就可以適時走動。」
「我知道了,謝謝二叔。」南仲威揚起淡淡笑意。
「至于姿穎的話,她……」陸政平有點欲言又止。
「我知道,剛剛听慶余說了。」
「不,不只是暫時失憶這件事,而是她……」陸政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緩緩閉眼的陸姿穎,心想鎮定劑應該已經開始發揮作用,沒必要特別避開她,只是壓低聲音說︰「初步檢查報告出爐,姿穎沒有任何外傷,只有腳上有些許挫傷,但讓人覺得古怪的是她的血液檢驗出超目標砷。」
「砷?」
「對,檢查過後發現姿穎的胃有出血現象,可能是砷引起的,你在車禍前有沒有發現她的異狀?」
「有,她突然吐了口血,人就昏了過去,就是因為她昏過去,才會發生這起意外。」他刻意跳過車子方面的問題,在尚未查清之前,沒必要讓陸政平擔心。
「在那之前,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陸正平一臉嚴肅地道︰「砷中毒常被稱為砒霜中毒,必須有特別管道才能買到,足夠的劑量下,短短一兩個鐘頭內就會致命,你認為她為什麼會吃下這種東西?」
「我不知道。」
「仲威,為什麼不管我問了什麼,你只能回答我不知道?」陸政平蹙了眉。
南仲威疲憊地閉上眼,還未開口,一旁的包慶余已經開口緩頰。「陸叔,仲威發生意外,恐怕一時間腦袋也不是很清楚,改日再問吧。」
「我除了問他還能問誰?姿穎什麼都不記得,但這件事不管怎麼想都不對勁,不是嗎?」陸政平也很清楚不該在這當頭追問,但狀況古怪得教他想早一步厘清。「姿穎的體內不該出現這種毒物反應,至少得讓我知道是她自己吃下的,還是有人趁她不備下毒。」
「不可能是她自己吃下的。」南仲威神色不耐地張眼。
「你這麼肯定?」
「因為我們都已經協議要離婚了,我答應她所有的條件,她不可能尋短。」
「離婚?」陸政平難以置信地道。
一旁病床上的陸姿穎長睫輕顫了下,但因為所有人都圍在南仲威身旁,無人察覺她尚未因鎮定劑入睡。
「難道是因為你要跟她離婚,所以她——」
「陸叔,你冷靜一點,仲威不會主動要求離婚,是姿穎要求的。」易稚青在旁沉默良久,忍遏不住地搶白。
「姿穎要求的?」陸政平腦袋昏了起來。「為什麼她懷孕了,還要跟仲威離婚?」
「姿穎懷孕了?」南仲威詫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