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子時,外頭傳來男男女女的叫喚。
「娘娘……娘娘……」
趙晴睡得正熟,任何雜音都傳不進她的耳朵里。
听見門窗微微震動,連燭火都左右搖晃起來,元鎮心想難道是起風了?他依舊緊握著劍把,不動如山地坐在繡墩上。
接下來,震動愈來愈大聲,好像有人正試圖推開門窗想要進來。
元鎮擰起眉峰,這個時節的風不該這麼大,他瞅了趙晴的睡臉一眼,終于提起寶劍,起身往門口走。
待元鎮開門的那一剎那,聚集在外頭的無形眾生發出驚恐的尖叫,全都被他身上那股強大煞氣震飛。
才一眨眼的工夫,整座後寢宮安靜無聲,連空氣都像是凝結了,沒有「人」敢靠近半步,全躲在遠處顫抖。
外頭根本沒有風!
元鎮心里納悶,又把門關上,回到原位坐好。
整個晚上,趙晴沒有受到一絲驚擾,睡得分外香甜。
從這天開始,一連數日,元鎮都在後寢宮坐到天色將亮,除了頭一天風大了些,接下來幾天,安靜到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听得見。
不過趙晴就有些過意不去了。
趁著下午,他們坐在涼亭里吃著點心,她說出心里的煩惱。
「……千歲已經連著七、八個晚上,夜里都不能躺下來好好休息,就算千歲平日身子再好,也會吃不消的。」她有好幾次半夜醒來,看到肅王挺直背脊,坐得端正,兩眼緊盯著房門,一副要是有人擅闖,他真的會馬上斬殺對方的模樣。
不管這個男人是不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這麼做,但趙晴感受到了這份在意和關切,除了窩心之外,竟然開始期待兩人有成為真正夫妻的一天。
這種感覺該不會就是戀愛?
她真是有夠笨,這種事還需要想嗎?
原來她喜歡肅王,原來這心頭泛起的絲絲甜蜜就是愛情的滋味。
元鎮有些不高興被小看了,嘴硬地回道︰「只不過幾天沒睡好,要不了本藩的命,倒是你,總算氣色好看多了。」
聞言,趙晴笑彎了眉眼。「因為這幾天睡得很飽,精神自然也就變好了,這都是千歲的功勞。」還不忘拍一下馬屁。
「你若是早點說,讓本藩來處理,也不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累,要是傷了月復中的孩子,本藩可不會這麼輕易就饒了你。」看她笑容燦爛,元鎮的心頭有些癢癢的,想不起有誰曾經這麼對自己笑過……
同樣是威嚇的口吻,如今的趙晴卻不再感到害怕,心頭的喜悅像是摻了蜜似的化不開。「遵命!」
見趙晴笑得甜美,元鎮頓時閃了下神,體內的也跟著躁動起來。
以往和王妃行周公之禮,只是為了想要讓她受孕,快點幫自己生個世子,要不就是故意整她,看她厭惡、害怕的樣子,心里就越是高興,從來不是真心想抱她,直到今天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的想法改變了。
他想抱她,想要好好疼她。
心里才這麼想,他的手臂也真的伸了過去,將大月復便便的嬌軀攬了過來。
「千、千歲?」突然被他抱住,趙晴嚇了一跳。
「怕嗎?」
她仰起頭,見肅王也垂眸看著自己,應該闐黑無光的鳳目居然閃過一絲緊張,多了感情,讓趙晴的心頭緊縮了下。她搖了搖頭。「不怕!」
「很好。」他摟得更緊。
趙晴兩頰不由得火辣辣的,想到這個男人若真想**做的事,她也不能拒絕,只是要先克服羞澀。
「可是……我現在肚子很大了……」懷孕期間到底能不能做?
想到可能傷到孩子,元鎮只好壓下被點燃的。「等孩子出生再說。」
听到這個回答,趙晴主動偎靠過去。「嗯。」
不過是個小動作,卻讓他心頭百感交集,不同于其他女人的曲意承歡,她對他是真的信賴,是真的想要依靠,這想法令他心情激蕩不已。
她又抬起頭來。「我能不能有一個請求?」
元鎮身軀僵了下,以為自己錯了,這不過是她使的詭計,現在終于露出真面目了。
「你要什麼?」他嗓音略冷地問。
「能不能請奉祀所的人在王府里辦三天的法事,好超渡那些亡魂,讓它們不要太過執著,能夠放下前世的恩怨情仇,去該去的地方?」趙晴認為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要是真的還有送不走的,只好再另外處理。「這麼一來,它們就不會每天晚上都跑來找我陳情,大家都可以睡個好覺。」
他微微一愕。「就只有這件事?!」
「我知道千歲沒有親眼所見,還是抱持著存疑的態度,但拿錦姑的例子來說,也不能完全不信邪。」她央求。「就當是為了世子著想,畢竟我若睡得不好,他也會受到影響的。」
「……本藩待會兒就交代奉祀所去辦。」不過是辦一場法事罷了,有什麼不好呢?只要他的王妃肯真心對他笑,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趙晴撲上去抱住他。「多謝千歲!」
原來人的體溫是這麼的暖……他想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擁抱。
于是,就在幾天後,王府難得辦了一場盛大的法事,還連續作法三天,不只請來道士誦經超渡,兩排長桌上也擺滿了供品,要讓它們吃飽好上路。
當奴才、婢女們開始燒起紙錢和蓮花,四周並沒有起風,可是火焰當中卻冒出一股奇異的旋風,將紙錢往上卷,仿佛有數十雙手正在搶奪,所有人不禁驚呼連連,想不相信都難。
法事結束之後,王府的夜晚變得平靜多了,不過對姚氏來說,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的。
「千歲從來不信怪力亂神,這次居然會答應娘娘在王府內連作三天法事……」姚氏很不安,肅王的心真的離她愈來愈遠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可以肯定這一切絕對是王妃的陰謀。
如今王妃仗著懷了身孕,還可能會生下世子,只要收服了千歲的心,接下來就輪到對付她們這些妾室。
姚氏氣到整晚難以成眠,卻想不出一個辦法。
冷不防的,房門突然砰的一聲開了,把她嚇得從床上彈坐起來。
「是誰?桂花?蘭兒?」她還以為是婢女進來了。
等了一會兒,都沒有人回應。
于是姚氏穿上鞋,模黑走到門口,見外頭沒人,趕緊把門關上,再落上門閂,又模黑走了回來。
倏地,一只茶杯從桌上滾了下來,當場摔碎。
她尖叫一聲。「到底是誰?!」
沒人回答。
第二天晚上,有了前一晚的經驗,姚氏刻意留著燭火,才剛躺下,燭火就突然熄滅,她以為是被風吹的,又起身點上,還沒躺下,又熄了,連續三次,讓她心底不禁發毛。
「難道……鬧鬼了?」她疑神疑鬼地喃道。
好不容易撐到第三天晚上,姚氏吩咐兩個婢女留下來陪她。
「……你會不會覺得有點冷?」桂花搓著手臂問身邊的蘭兒。
蘭兒點了點頭。「方才好熱,這會兒突然變得好冷。」
「哇!」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姚氏莫名其妙地滾了下來,跌在堅硬的地面上,不斷哀叫。「好痛!」
兩個婢女趕緊上前攙扶。「夫人沒事吧?」
「有人……有人把我拖下來!」姚氏驚嚇過度,臉色發白。
兩個婢女們慌張地左顧右盼。「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真的有鬼!」姚氏哭道。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立刻派人前往前寢宮,找上王小冬,再透過他稟明肅王,說有急事求見,請他務必走一趟東三所。
直到傍晚,元鎮才姍姍來遲。
氏哭倒在他懷中。「千歲要救救奴婢!」
「到底什麼事?」他沉聲問。
「奴婢的屋里鬧鬼……」姚氏將連續兩天發生的異狀說了一遍。「奴婢不敢欺瞞,她們可以作證。」
桂花和蘭兒跪在地上,直點著頭。
「王府里才剛作完三天法事,哪里來的鬼?」這幾天王妃都是一夜好眠,可見得那些鬼們已經全都超渡了。
姚氏哭得梨花帶雨。「奴婢說的全是真的……娘娘既然能見到鬼,又能和它們說話,說不定她是嫉妒奴婢受到千歲寵愛,暗中指使它們……」
「胡說!」元鎮斥喝。「她不會做這種事!」
听到肅王的心已經偏向王妃,姚氏更加心慌、不滿,她付出了青春,盡力討好千歲,最後卻什麼也沒得到。
于是她趕緊識相地改口,免得惹他不快。「奴婢知道不該這麼說,可是真的太可怕了……可否請奉祀所的人拿幾張平安符過來貼在門上?」
「就這麼辦吧!」元鎮只認為她不過是在爭寵,硬是栽贓在王妃頭上,若是以前,他會相信這套說辭,可是現在和過去已經不同了。
听他的口氣擺明了就是敷衍,姚氏咬白了下唇,真的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