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藩再提醒妳一次!」元鎮先將右手的寶劍歸鞘,改為抓住她的臂膀,蠻橫地將趙晴扯到自己面前,俯視著她明顯畏怯的眸底,惡聲惡氣地吐出話來。「要是月復中的胎兒有個閃失,本藩會親手殺了妳!」
雖然貴為七皇子,又被冊封為肅王,上有父皇和母妃,下有同胞的弟弟,卻都避他如蛇蠍,沒有一個人真心接納他,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是他的骨血,也是唯一的親人,說什麼都要保住,誰都不準傷害他,就算是生下他的女人也不能饒恕。
趙晴看得出他是認真的,愣愣地點頭。
「好好伺候王妃!」他甩開趙晴,拂袖而去。
保住一條小命的賈道士嚇到差點屁滾尿流,連吃飯的家伙也不要了,更別說是獎賞,馬上拔腿就跑。「小道告退……」
見狀,趙晴終于反應過來。「喂!你不能就這麼走了……這樣太不負責任了……快讓我回到原本的地方……」
「娘娘,要是千歲知道妳不是真的娘娘,咱們都活不了了……」金香跪在寢榻前朝趙晴磕頭。
銀屏也跟著向她乞求。「還請娘娘將錯就錯……」
「求娘娘救救咱們……」其他婢女也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她一臉欲哭無淚。「我不是妳們的娘娘,要怎麼救妳們?」
「只要世子平安出生,千歲心情一好,大家自然就會沒事。」銀屏用袖口拭干淚水,安撫這位頂替主子身分的女子。
趙晴不由得低頭模了模有些鼓鼓的小骯,想到此刻里頭有個小生命存在,要是還沒出生就這麼死了,也是于心不忍,可是想到自己原本應該壽終正寢,卻遇上一個兩光道士,不但收錯了魂魄,讓她又重新再活一次,現在不只有個動不動就嚷著要殺人的藩王老公,而且再過幾個月自己就要當媽媽了,這種神展開的劇情,教她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接受。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麼辦呢?
「唉!」她抱頭嘆氣。
金香吸了吸氣。「娘娘就當是在做好事,一定會有好報的。」
「……我答應就是了。」事情既然被她踫上,也只有順其自然,想開一點,她幾乎一輩子都躺在病床上,早就悟透這個道理,怨天尤人也沒用。
「多謝娘娘!」銀屏喜極而泣地說。
其他婢女也向她磕頭。
「好了好了!妳們快點起來吧!」趙晴有些頭大,揮了揮手。「我又不是真正的王妃,承受不起這種大禮。」
銀屏和金香拭著淚水,然後笑著起身,先讓其他婢女都退出正房,接著幫主子披衣、奉茶,就跟平常一樣伺候。
「肚子里的孩子……大概幾個月大了?」她和這個寶寶算是命運共同體,要是沒有保住,自己也別想活命。
「回娘娘,世子已經四個多月了。」銀屏回道。
她又模了幾下,還以為只是發胖,想不到卻是懷孕,不過還是沒有太真實的感覺。「世子?」
金香苦笑。「千歲想要兒子。」
「萬一是女兒怎麼辦?」趙晴驚訝地問。
「千歲會讓娘娘再生,直到……生下世子為止。」金香一面說,一面偷覷她的臉色,就怕她不肯。
「娘娘就是連這個孩子都不要,才會……」發現自己說溜了嘴,銀屏連忙捂住唇,不再說下去。
趙晴好奇地追問。「為什麼妳們的王妃不要孩子?」
兩個婢女交換了個眼色,心想這種事瞞也瞞不了。
「娘娘很怕千歲,但又礙于聖旨,加上親人的逼迫,不得不嫁給千歲,成為肅王妃,對于月復中的孩子更加反感,因此才會偷偷地要李嬤嬤……李嬤嬤是跟著娘娘陪嫁過來的,三番兩次要她想辦法弄些藥來,結果不小心被千歲知道,便當著娘娘的面斬殺李嬤嬤……」金香吶吶地說出原委。
銀屏只要回憶起那幕血腥的畫面,還是心有余悸。「李嬤嬤的頭就這麼掉到地上,還滾了好遠,鮮血噴到娘娘的臉上,她才會嚇得魂不附體……奴婢當時真的以為千歲會殺光所有的人……」
听到這番形容,趙晴有些反胃。「……但也不能隨便殺人。」
金香一臉愁雲慘霧。「這兒是千歲的封地,身為藩王,對于封地的子民自然擁有絕對的生殺大權,無人能制止……」
她這才領悟到自己身處在一個多麼封建古老的朝代,對貴族皇室來說,百姓的性命比螻蟻還不如。
「這些年來,千歲不知殺了多少人,不只是王府里的人,就連封地里的百姓都怕他,也沒人敢違抗他。」銀屏一面說,一面落淚。
趙晴無法想象這些人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他根本就是個暴君,將來要是當上皇帝還得了,難道就沒人治得了他嗎?」他的父母呢?只會生,不會教?
「娘娘可別當著千歲的面這麼罵。」金香連忙提醒。
銀屏嘆了口氣。「咱們身分卑微,並不求榮華富貴,只求過著安安穩穩的好日子,不必成天擔驚受怕。」
趙晴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反正這會兒想走也走不了,不如就好人做到底。「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孩子生下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多謝娘娘!」兩個婢女又跪下磕頭。
見她們又跪又拜,趙晴已經懶得去糾正對方的稱呼和禮儀了。
三月,時序已經進入了春天。
趙晴沒想到自己的胃口會這麼好,不知是不是因為懷孕的關系,還是從小到大幾乎都是吃醫院的伙食,只能選擇清淡食物,就算是肉類也不能油炸,也不能吃刺激性的辣椒,如今得以解禁,她真覺得每道菜都是人間美味,簡直好吃到要流淚了。
自從她重生之後就吃個沒完沒了,一直到了晚上,胃都快撐破了,才終于停下筷子,滿足地嘆口氣。
「請替我謝謝廚子,他煮的菜很合我的口味,不過以後辣椒可以再多放一點,吃起來才夠勁。」趙晴能像這樣不用顧忌,吃自己想吃的東西,是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真的有種幸福的感覺。
銀屏怔了怔,這才笑著應了聲「是」,差點忘了這個主子不是之前那一個,不只個性不同,說起話來也滿有趣的。「娘娘是哪里人?」
「我是高雄……反正就是很遠很遠的地方,自從出生之後心髒就不好,每天都要吃藥,也不能出門,更別說上學了,真的好羨慕那些跟我同齡、活蹦亂跳又健健康康的孩子。」想到小時候總是哭著說要去學校,可是才上了兩天課,心髒病就發作,又被送回醫院,只能抱著書包睡覺,心還是很酸。
「娘娘真是可憐。」銀屏同情地回道。
趙晴笑嘆一聲。「能活到十八歲,已經很不容易,也比其他生病的孩子幸運,沒什麼好埋怨的。」
「那是娘娘想得開。」銀屏看了下外頭的天色,攙著主子回到寢榻上。「已經很晚了,娘娘該歇著了。」
其他婢女也都收拾好桌上的碗盤,一一退下。
「妳們都走了,就留我一個人睡在這兒?」趙晴口氣透著小小的慌亂,對于陌生環境還是有些不安。
銀屏連忙回道︰「千歲有令,夜里得有人陪在娘娘身邊,以防身子突然不適,可以馬上叫人,之前有李嬤嬤在,以後就是奴婢和金香留下來。」
「那就麻煩妳們了。」至少要等自己習慣再說。
銀屏替她拉上錦被。「娘娘別跟奴婢客氣。」
趙晴平躺在寢榻上,特別交代要把蠟燭點著,不要吹熄,然後她看著銀屏縮在椅子上,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很快地就打起呼來了,反倒是自己沒有睡意,便無聊地打量起四周。
不期然的,她的視線落在寢榻的左前方,那兒擺了個半人高的花幾,幾上有一只青瓷花瓶,可就在花瓶旁邊,隱隱約約浮現一團人形,漸漸的,人形愈來愈清楚,可以看得出頭部和身體……
趙晴第一個反應是移開目光,不要看著「它」。
由于常在PTT的飄版看到鄉民分享的醫院靈異故事,心想有一、兩只阿飄也是正常的,還曾听護士私下聊過一些見鬼的恐怖經驗,而她原本身體就不好,氣場又弱,體質也變得特別敏感,時時刻刻都可以感覺到「它們」的存在,卻都不敢告訴別人,就怕被那些好兄弟知道,會故意跑來騷擾自己。
可她萬萬沒想到現在居然可以「看到」,按理說這里並不是醫院,也不是原來那具身體,除了懷孕之外,可以說是健康寶寶,應該不可能……啊!懊不會是像《花田少年史》的主角一路,因為死而復生,才變得有陰陽眼?趙晴心里這麼想,就見人形慢慢地逼近,霎時頭皮發麻。
「我沒有看見……我什麼都沒有看見……」趙晴連忙把頭撇開,喃喃自語。「我跟你無冤無仇,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怎麼辦?現在要念佛號還是阿門?
這時,銀屏驚醒過來,上前察看。「娘娘怎麼了?肚子痛嗎?」
「我……」她看著婢女的同時,也慶幸「它」不見了。「我只是睡不著,就一個人自言自語,沒事了,妳去睡吧。」
「娘娘沒事就好。」銀屏又一臉困意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