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場一角,平陽侯府女眷坐的淺藍色紗帳里,姚采臨不理其它姊妹的嘰嘰喳喳,她專心看著比武場內兩處擂台上的比賽。
擂台分為刀術台和劍術台,李鋒霄在劍術台上,在他手中,不斷有參賽的高手受傷落敗。
然而,他的劍法雖然利落華麗,如何叫人嘆為觀止,卻怎麼也掩飾不了他瘸了腿的事實。
「哎呀!原來李將軍瘸得那麼厲害啊!」
姚家的女眷議論紛紛,孫氏手里緊緊捏著帕子,臉色難看,姚采臨卻是禁不住笑意,嘴角微微揚起,腦子里便開始活動了。
他分明是故意的,那日她親眼所見,他的兩腿不過些微差距,哪有今日那麼跛了?不過,雖然他刻意將自己弄成了個大瘸腿,但他一定會奪冠,這已是無庸置疑的事。
所以,他要傳達的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要她看清楚了,他是個瘸子,不要成親之後再來計較,也可能是要她知難而退,就算他贏了比賽,也要她自己悔婚之意。
要是他討厭她,他大可以輸了比賽,將她讓給別人,可是他卻偏是贏了比賽,又展現了他的瘸腿,這人究竟是想怎麼樣?
是要她看清楚他的缺點之後,還願意心甘情願的嫁給他嗎?
說到底,他的自尊心太強烈了,強到不願意在這樁非進行不可的婚事當中,她有任何一點點的不情願,也不肯對她有半點欺瞞。
換言之,他是有些喜歡她的,滿意她成為他的妻子,否則何必要費這些心思?
「二妹妹,你可想清楚了,萬一李將軍真的獲勝了,你真要嫁給他?」姚采翡神色嚴肅地問。
「腿瘸成那樣,相貌又生得那樣……」姚采蓮敬謝不敏的打了個冷顫。「反正婚事還沒定下來,雖然告示上說了奪冠之人可以娶二姊姊,但沒說二姊姊不能悔婚啊!二姊姊,你可要三思啊!」
姚采謹細聲細氣地接口,「可是,二姊姊如果真悔婚了,日後還怎麼嫁得出去?先不說二姊姊和李將軍的糾葛,這轟轟烈烈辦的比武招親,是可以說悔婚就悔婚的嗎?不要觸怒了皇上才好。」
姚采翠瞪大眼楮,詫異道︰「這麼說,二姊姊真的要嫁啊?」
「你們都別說了。」姚采臨氣定神閑,那清亮水潤的眸子里還閃著一絲笑意。
「誰贏了比賽,我便嫁給誰,若是李將軍贏了比賽,我自然要嫁給他,我雖是女流之輩,但也要信守承諾不是嗎?再說了,我看李將軍沒有什麼不好,身材挺拔頎長,眉如墨染,豐姿奇秀,半點不輸人。」
她知道自己嫁定李霄鋒了,從此刻起,也將李霄鋒當自己夫君看待了,在她面前,不許有人說他的不是。
然而在場的姚家姑娘哪個不是暗自月復誹,什麼眉如墨染,誰的眉毛不是黑的?
怎麼不說他臉如墨染了?
不過姚采臨這麼一說,眾人倒是噤聲了,還有孫氏在呢,孫氏可是平陽侯府的主母,在她面前,她們還不敢造次。
孫氏听見女兒的反駁之詞了,但她還是緊鎖著眉心,對女兒的未來憂心不已。
偏偏老三姚君海的媳婦陳氏又不痛不癢地道︰「臨兒可是咱們姚家最尊貴的嫡女,偏偏要許給有殘疾之人,想必大嫂的心里萬分不好過吧?」
孫氏露出比刀光更冷的眼神,冷冷的看過去一眼。
這個陳氏,眾目睽睽的就敢在她面前奚落她,這樁婚事還沒開始議呢,她就如此態度了,等到開始議親時,她還不知道要怎麼詆譏臨兒。
孫氏在內宅的歲月深久,又豈會落居下風,聞言便不咸不淡地道︰「義哥兒都十一歲了,卻連字都寫不好,每每叫梅先生頭疼,如此情況下,弟妹還有心情擔心臨兒,可見是真的疼愛臨兒,我真是謝謝你了。」
陳氏恨得眼楮冒火,不長心眼的姚采蓮偏又「苦口婆心」地說道︰「母親說得極是啊,三嬸母,您真要管教管教義弟了,他連最簡單的字都寫不好,我看梅先生已經不想教他了。」
姚采臨忍住笑意,她知道姚采蓮不是故意的,只是實話實說,就因為這樣才分外好笑。
比武的最終結果,果然是一路領先的李鋒霄獲勝,皇後的臉色變了又變,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身邊的近身太監吳得泉掃去一眼。
吳得泉又朝後方的得力小太監小允子使了個眼色,小允子機伶,馬上 的跑過去,小聲道︰「師傅有何吩咐?」
吳得泉寬袖掩唇,低聲道︰「去告訴吳統領,皇後娘娘安排的那些人,干淨利落的處理掉,不得讓他們再出現。」
「是的,師傅。」小允子領命去了,吳得泉下頷微微抬高了,有些不屑摻和著不以為然地看了一眼皇後。
皇後以為她的安排天衣無縫,縱然她布置了數十位高手要讓李將軍落敗,但終歸是逃不出皇上的手掌心,皇上早讓吳統領把皇後的人全不動聲色的換掉了,上場的人雖然面孔沒變,但全是用了易容術,是皇上的人。
那邊,皇上粲笑著拍了拍李鎮的肩頭。「看吧!朕早說過,鋒兒會贏得比賽,這下子你和婉顏有得忙了,可要趕緊操辦婚事了。」
因為李霄錦娶了朱海的嫡女,他一直在想要為李霄鋒安排什麼樣的親事才好,如今看來,上天自有安排,典親王府和平陽侯府結親,真是再好不過了。
李鎮卻是臉色鐵青有如鍋底,直想仰天長嘯,那小子,究竟在搞什麼鬼啊?!
典親王府的正廳里,李鎮正在大發雷霆,他蹦跳發怒,廳里一干人等全嚇得臉色發白,不敢開口。
「臭小子,為什麼把腿弄得那麼跛?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個瘸子嗎?」李鎮有如三尸神暴跳,怒目而視著李霄鋒。
李霄鋒不置一詞,但他眼里表達的意思可多了。
蕭婉顏眼見情勢無法收拾,忙拉著丈夫的衣袖苦苦哀求。「王爺別說了,妾身求您別說了……」
李鎮半點臉子也不給妻子,一聲冷哼。「慈母多敗兒!」
這無疑是踩到李霄鋒的底線了,他凝了眼,面色一冷,毫無畏懼的直視著李鎮,「敗兒?父王倒是說個明白,兒子怎麼敗了?兒子保家衛國,在外櫛風沐雨,為我大淵立下汗馬功勞,換得天下百姓的安生日子,可不敢擔那敗兒兩個字。」
李鎮直眉瞪眼。「你——」
這小子越發渾了,在他听來,句句逆耳,字字誅心,真是半點也不讓他這個爹啊!
「兒子如何?父王直說無妨。」李霄鋒雙手抱肘在懷,臉露不屑之色,黑沉雙眸冷極。
蕭婉顏換拉兒子的衣袖。「鋒兒你也別說了,快住口……」
李鎮火冒三丈的吼道︰「不要攔著他,讓他說!」
李霄鋒定定地瞪著李鎮。「父王要怎麼污辱我都沒關系,但污辱我娘便不行!」
李鎮氣得咬牙。「小畜生,我何時污辱你娘了?」
蕭婉顏心里一酸,苦澀的無聲嘆息。
他們是前世的冤家吧?只有王爺看不出來,他跟這個兒子有多相像,那脾氣、那性格,鋒兒活月兌月兌是年輕時的王爺,怎麼他們卻是水火不容呢?這都怪她,王爺是因為不喜歡她,才連帶著也不喜歡她生的兩個孩子……
正唇槍舌劍,鬧得沸沸揚揚時,王府的大總管行色匆匆地進來了。「啟稟王爺,宮里來了旨意,太後娘娘請王爺、王妃即刻進宮。」
李鎮馬上將矛頭指向李霄鋒,吹胡子瞪眼楮地道︰「瞧你干的好事!肯定是平陽侯府回了這門親事!」
李霄鋒嘴角微翹,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
回了是嗎?
她不肯嫁是嗎?
很好!她不過是同別的女子一般,只會以貌取人,自己又有何好可惜的?
他當沒听見李鎮的責難,旁若無人的走出了廳堂,這沒把眾人放在眼里的無禮舉動又把李鎮氣到臉上快裂開一道口子了,李雙玥忙跟上去,她的貼身丫鬟秋月也忙跟著,追出了垂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