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巧和易風行成親後的第二年,有了孩子,易風行為他取名為司昭,以悼念亡弟。
孩子五歲後,易風行就常帶去佾親王府讓父王、母妃看看孫子,他們也很疼愛這個孫子。
關于這名字的緣由,易風行從未告訴兒子過,但這孩子和他弟弟個性雖不同,亦不憤世嫉俗,卻也令他頭疼不已。
某個春日午後,在佾親王府里,傳來不怒而威的聲音。
「司昭呢?」易風行瞪著擺著四書五經的桌案,某個小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頓時火氣就上來了。
那孩子在自家還會收斂一點,因為葉勛一看到他逃跑就會抓回來,但是一來佾親王府,那小子就仗著爺爺、女乃女乃的疼愛頑皮了起來。
佾親王府的下人干笑著說︰「世子說看書看得悶,散心一下就回來……」
易風行黑著臉問︰「有多久了?」
「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吧……」下人越說越心虛。
「明知道他每次都說話不算話,怎麼你們就是學不乖?」易風行扶額嘆道。
白慕巧在旁溫婉安撫,「王爺,別怪他們,你應該也很清楚你兒子多會唬人。」
提到這點,易風行就覺得頭更疼了。
對,那小子很會唬人,而且每次都唱作佳,讓上過他當的人還會再上當一次,且再荒唐的理由都有人信他。
但這些都是基于他人見人愛,個性如陽光,嘴巴又甜,總是能逗得大家笑,所以疼愛他的人都會中招。
這孩子什麼都好,對父母也很體貼,唯一的缺點,就是每次逼他念書時,都有很多花招、想盡法子逃跑,很不受教,夫子都說他很聰明,一點就通,但或許是因如此,他對念書不感興趣,因為那對他而言太簡單了,反而很乏味。
但連基本的四書五經都不好好學,以後能做什麼大事?
「等逮到他,一定要狠狠罰他。」易風行眯著眼說道。
白慕巧對自己的兒子很不听話這件事情,也無法再多說好話,太疼寵的確不好。
過不了多久,易司昭回來了,身上髒兮兮的,看見爹沉著一張臉等他,一副要動家法的樣子,他自知大難臨頭,轉頭就要跑。
「站住!」易風行幾個大步就追上,抓起他的衣領,讓他的小身軀懸空,「跑哪里去鬼混了,書不念,你這樣子以後有什麼出息!」
「父王……孩兒知錯了。」易司昭向來明白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道理,該求饒時就求饒,眼淚順便掉個幾滴。
可惜他父王早就練得鐵石心腸,不是平日那些很疼他的下人和長輩們。
「知錯?你每次都知錯,結果都明知故犯!」
「這次是最後一次,我以後一定會乖的……」他語畢還不忘啜泣幾聲,小鹿般的大眼霧蒙蒙的,還向娘求救,「母妃,我怕疼,你勸勸父王……我真的不會再犯了。」
白慕巧有些動搖,不過易風行依然無動于衷,用力打一記他的屁|股,「不準跟你母妃求饒,來人,拿藤條來!」
听到藤條,易司昭的臉色就白了,激烈掙扎,「別打我!那真的很痛的啦!」
「不痛你怎麼會記住教訓!」易風行哼聲。
在掙扎的過程中,有本簿子從易司昭身上掉了下來。
「這什麼……你拿了什麼東西回來?」易風行擰眉,將孩子塞給一旁的下人抓著,自己彎身撿起那本老舊的簿子。
藍色的封皮,泛黃的書頁,陳舊得像經歷過數年的時光,他一翻開頓時愣住。
易司昭急著替自己辯解,「父王,那個是我的東西啦!書封上有寫我的名字!」
他斜眸冷冷看了兒子一眼,問︰「你從哪里拿來的?」
易司昭囁嚅道︰「……就……府里有個荒廢的院子,我進去看,四處翻,就翻到了……」
佾親王府里荒廢的院子,毋庸置疑就是司靖院。
易風行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以這種方式和亡弟再次對話。
第一頁寫著致他這個哥哥,希望他哪「用得到這本書,落款日期十分久遠,是弟弟十四歲的時候。
內頁畫滿各種地形圖,寫著各種領兵作戰的方法。
尾頁,寫著若哪日內亂,皇帝需要身為親王的父王出兵,便由他們兄弟代勞,一起努力平亂。
以前,夫子的確曾念過藩王保衛國家的故事給他們听,要他們有為人臣鞠躬盡瘁的精神,過去弟弟也曾想和他一起並肩作戰啊……
弟弟什麼時候變了的呢?是從尚捷剛被任命為他的親衛長時吧?他忽然對自己無法繼承爵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接著言行越來越偏激……
他嘆了口氣,是他太晚發現導致弟弟改變的原因了。
「父王?」看他嘆氣,易司昭小心翼翼地開口喚他。
「你為何想拿這本簿子?」易風行問他。
易司昭眼楮發亮地說︰「因為我覺得內容很有趣。」
易風行沒想到會听見這樣的回答,他一向沒見這孩子對什麼事物特別認真,「哪里有趣?」
「兵法啊!」易司昭興致高昂地說︰「各種計謀,都很有趣。」
「那就給你吧。」他示意僕人放開他,將簿子遞給他。
「耶?」他以為父王會把這本簿子給丟了呢。
「如果對兵法有興趣,父王還可以再給你看別的。」
「真的嗎?」
「但以後叫你學什麼就學!不準因為沒興趣就調皮。」
「好啦……」易司昭搔搔頭答應,不忘問︰「父王,這里有個跟我名字一樣的人嗎?」
「有。」
「他是怎樣的人啊?」
易風行沉默了一下,微笑說︰「他是父王的弟弟,你的叔叔,也是個溫柔的人。」
接著,易風行吩咐下人帶易司昭去淨身,洗掉身上的污泥。
他身後傳來白慕巧溫柔的聲音,「那是誰的冊子?」
「是弟弟的。」他惋惜地道︰「我發現其實我曾有機會挽回一切的,只是錯過了。」
她挽住他的手臂,安撫地對他說︰「別這麼說,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
他將遺憾深深地用一口長氣嘆出來後,淡淡一笑道︰「嗯。」
至少,今日他知道了,他們兄弟間的情誼曾經毫無虛假過。
至于兒子對兵法的興趣,是否能讓他有朝一日當上將軍,就留給時間去見證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