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火冒到頭頂心,這兩人簡直是胡攪蠻纏吶。
「咱們府里,最要緊的就是四爺的安危,當然得先往明院來,何況這事兒還得請四爺來主持,我不領著人往明院來,要往哪里去?」
「如果皇子妃是擔心四爺,大可不必,皇子妃說得好,咱們府里最要緊的就是四爺的安全,明院里里外外守得像銅牆鐵壁,別說刺客就是蚊子也飛不進來,倘若皇子妃擔心刺客真在咱們府里,不如領著官兵到處去尋尋,說不定就找著了呢。」
嫣紅巧笑道。
「我說過,此事得讓四爺來主持。」李氏重申。
「四爺沒空,和咱們主子正忙著呢。」
「夜深了,能忙什麼?」
「您說呢,四爺的事兒,皇子妃不是心知肚明嗎,什麼時候酒醉、什麼時候清醒,恐怕我們這些屋里人,都沒有您清楚呢。」嫣紅又諷刺李氏幾句,就當是替碧絲、果果出出氣也好。
「對啊,皇子妃不知道爺每個晚上都忙到天亮嗎?」果果說得更理直氣壯。
也只有她敢這麼大聲,因為旁人知道這對小夫妻為何事所忙,果果卻不知道,追問主子好幾次,主子才口氣沉重地回答——我們在忙的事,關系天下蒼生。
多大的事兒啊,和天下蒼生有關呢,難怪小姐每天都累得下不了床。
果果的話,讓嫣紅臉上燥熱起來,李氏卻相反,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每個晚上都忙到天亮?這丫頭是在同她示威?咬碎一口銀牙,她暗暗發誓,今日曾五福膽敢讓下人如此污辱自己,早晚有一天,她要教她生不如死。
果果見李氏臉色難看,以為自己打蛇打在七寸上,忍不住再補上一句,「這是攸關生命的大事兒,皇子妃還是別進去打擾得好,否則爺生起氣來,挺嚇人的。」
她回想上次,自己沒眼色差點闖進去,雖然碧絲姊姊攔下她,但爺听見她的聲音,隔天罵她幾句再加上一個栗爆,差點兒沒把她的頭給打破。
不能再任由果果往下說了,嫣紅握住她的手,說道︰「既然確定刺客進入咱們府里,皇子妃還是先領捕快大人到其它園子去找找,若四處都找不到再過來吧,說不定那時候……爺就不忙了。」
涂管事是熙風的人,他很清楚這三位夫人當中,主子最看重誰,既然曾側妃不願意大家進去,他便順著接話,「嫣紅姑娘說得在理,皇子妃,還是別耽誤大人的事兒,先讓他們到處找找吧!」
李氏肚子快炸開,哪來什麼刺客,不就是想確定四爺在不在明院,但是涂管事的話她無從反駁,只能握緊雙拳,恨恨瞪果果一眼,隨著涂管事暫且離開明院。
人一走,嫣紅命人看好門,和果果一起進屋。
看見五福,果果急急忙忙告狀,道︰「還以為皇子妃是個極和氣的,沒想到那眼楮真狠吶,說她是強盜我都信。」
五福額頭好幾道線,果果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現在李氏肯定很想將她架在火上烤了吧。
吐氣,她看著內室,心中暗道︰四爺啊、行行好,您快點回來吧!
垮肩、垂頭,當她再度抬起頭時,眼底多了兩分堅毅,事已至此,她沒有退縮的空間。「碧絲,我們進去吧,他們不會搜查太久的。」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功夫,李氏又領著人進來,這回,嫣紅再有能耐也不能把人擋在門口,她讓吳捕快和李氏、涂管事三人進了廳里。
李氏兩眼緊緊盯著只差幾步的內室,說道︰「我們可不是來這里喝茶的,還是請嫣紅姑娘去請四爺出來吧!」
嫣紅遲遲不肯挪開腳步,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李氏憋火,滿府里里外外全搜查過,連明院的下人房也搜完,這下子她還能拿什麼推搪,李氏銳利的目光往她身上一刨,頓時,嫣紅背脊汗濕涔涔。
「如果嫣紅姑娘不方便,那麼本妃親自進去請四爺。」李氏作勢起身。
「真是奇怪,皇子妃急什麼呢?嫣紅姊姊不敢進去,自然是有不能進去的理由,莫非皇子妃認定刺客就在房里,還是以為我家小姐和四爺是刺客?」
果果就這樣大刺刺地把話給拆穿,惹得李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這時,連吳大人也忍耐不住了,本以為可以很快結束往上交差,不就是四爺在不在府里,一翻兩瞪眼的事兒嗎,怎麼就折騰老半天。
他冷笑道︰「不知道兩位姑娘是什麼身分,怎敢與皇子妃這般說話,難道這府里上下已經沒有規矩了?」
可惜,規矩二字壓得過別房的丫頭,但在這里不管用。「您是吳大人還是吳嬤嬤啊,怎麼到咱們府里來教規矩了?只听過去勢的男人進宮當太監,可沒听過去勢的男人當嬤嬤。」嫣紅沒轍了,現在只能胡混一通。
李氏知道吳大人已經耐不住性子,他是大皇子的心月復,如果他在大皇子跟前胡說幾句那還得了。「讓大人見笑了,是本妃治家不嚴。」她牙一咬,反正人到這里,就算得罪四爺,也得罪過了,她揚聲道︰「來人啊!把這兩個丫頭給我……」
話沒說完,里面傳出聲音,「福兒……福兒……」
那是男人極其壓抑的聲音,緊接著幾聲細碎的女子申吟傳來,在場的除果果之外,所有人都知道里頭正在上演著什麼。
所以,四爺是在家的?李氏松口氣,她還真擔心四爺攬和進去,她已經嫁給四爺,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不管四爺怎樣對待自己,倘若他與皇後對峙,她也討不了好。
向吳大人望去一眼,她希望他就此收山。
但是他哪里肯,既然已經來了,又折騰大半個晚上,他沒見到四皇子怎能甘心,何況誰知里面那個人確實是齊熙風?
就這樣,氣氛詭異地,所有人待在廳里,听著里頭時而高昂、時而婉轉的申吟,吳大人眯起眼楮,銳利目光輪流掃向所有人。
嫣紅低下頭,她知道里頭是怎麼回事,擔心露餡,她不教人看見自己的眼神,而果果則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這個表情可以解釋為「本人天天听,早已經听得皮粗肉厚、不會臉紅」,也可以解釋為「怎樣,不誆你吧,我們家都天天忙到天亮的」,所以吳大人無法從她的表情里找出答案。
「這屋里就兩個丫頭服侍?」吳大人問。
「四爺有兩個長年服侍的貼身丫頭,曾側妃陪嫁一名丫頭,人手原是不足的,本妃撥了四個人過來,可曾側妃怕吵,又把人給送回去。」
她這是在向他解釋,為什麼明院能夠防得滴水不漏,半點消息都傳不出去,她要讓皇後把這筆帳記在曾五福頭上。
回答完吳大人,李氏問嫣紅,「碧絲姑娘去哪里?」
「回皇子妃的話,傍晚耿側妃來過,鬧出不小動靜,當時四爺醉著呢,被擾醒,一個火大、拿起茶壺砸人,碧絲傷了半張臉,頭痛、作嘔,主子命太醫診治後,讓她下去休息。」
這事,李氏是知情的,她朝吳大人點點頭,表示此言無虛。
然後,滿廳的人繼續著方才的尷尬,持續听著里頭傳來的聲響。
吳大人心道︰傳言四皇子寵愛曾五福,夜夜縱欲到天亮,看來所言不虛。所以美人在懷,他對朝政風向已然不在乎?
倘若為實,那麼大皇子可以少操一份心思。
而屋里,五福叫得嗓子嘶啞,搖床搖得腰酸背痛,這戲快演不下去了,四爺怎麼還不回來?
她苦著臉,指指碧絲,碧絲壓低嗓子再喊一聲,「好福兒……再來……」
廳里尷尬,屋里也沒好到哪里去,兩個人望著窗戶,等待動靜,嘴里不說,兩人都在向老天祈求,求她們家四爺快回來。
就在五福快放棄時,一個黑影迅速鑽進屋里,五福定楮一看,一個失控、長聲驚呼。
這听在「懂人事」的吳大人耳里,代表的是事畢。
「幫我更衣。」熙風低聲道。
五福看著他怪異的動作,心道,他受傷了?她順勢對外頭喊道︰「嫣紅,傳水。」
李氏和吳大人進屋時,五福靠在熙風懷里睡得死熟,她的手腳纏在熙風身上,像只饜足的小貓,熙風輕撫她的頭發,帶著倦意的臉上寫著縱欲過度,他上半身luo著,五福濃密的長發掩去他大半個身子,熙風似笑非笑地望著吳大人,直接無視李彤樺。
「夜深了,不知大人來訪,所為何事?」
吳大人把來意重述一次。
熙風笑得無害,柔和目光與對方對視,道︰「大人要不要四處搜搜,看看有沒有大人所謂的刺客?」
此話出,躲在衣櫃里的碧絲一顆心跳得厲害,她緊閉雙目,把身子蜷縮成團,心里不斷念著佛號。
尋刺客不過是托詞,目的是想確定四皇子是否在府?望向滿臉饜足的齊熙風,就是這樣一副溫和性子才會縱得下人沒規矩,什麼話都敢胡說,不過……他看一眼趴在齊熙風身上的五福。
這女人,有外男進屋還賴在男人懷里不肯起來,這是在挑戰李彤樺?難怪打死不讓他們進屋,是故意的吧,故意讓李氏沒臉,原來他折騰一整個晚上,竟是因為卷進人家妻妾相爭的風波?
但這是好事兒,四爺迷戀,後院失火,哪有心情理會朝堂大事?
臉色緊繃的吳大人瞬間露出諂笑,賠罪道︰「是下官莽撞,惹得四爺不滿了,下官告辭。」
得到答案,他不再摻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後娘娘再抬舉,只要不動齊熙風,他就是永遠的四皇子,說不定日後大皇子為表現手足情深、心胸寬闊,還給他封個王,至于自己,又不是什麼開疆大臣,怎樣都得在他面前低頭,少惹事、多平安。
吳大人離開,留下李氏尷尬地站在一旁,熙風不言語,只是笑著看她,不過那個笑不帶表情,冷得令人心驚。
李氏心飛快跳著,耳邊重復出現一個聲音——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是皇後娘娘的人,知道她為誰做事,知道今晚所有事的來龍去脈,知道……低下頭,她屈膝想告退,熙風卻在這個時候淡淡地拋出一句話——
「身在曹營心在漢,夫人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