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敲門聲突然打斷了耿柏恩準備再倒一杯酒的動作,他的手頓了頓,眸底閃過一絲光芒,唇畔微微的翹了翹。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踅回了沙發前坐下,雙腳優雅的交迭在一起,將微翹的唇角壓平,朝著門外淡淡道︰「進來。」
門迅速被打開,齊詩芸的聲音也飄了進來,「孟醫生來了。」
耿柏恩的目光瞟向了跟在齊詩芸身後的孟佳梨,墨黑的瞳眸更加深沉。
今天的她並沒有將長發束起,而是如黑瀑般披散在身後,讓那張原本就柔美的臉蛋顯得更柔弱了,與唇角抿起的那抹堅毅有種矛盾的協調。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耿柏恩彷佛一點都不意外她的出現,好整以暇的道。
「你知道我會來?」不知為何,她就是有種他早已等著她找上門的直覺。
耿柏恩聳聳肩,不置可否。
「有話就快說,總裁沒這麼多閑工夫理會一些閑雜人等。」齊詩芸很不喜歡他們接觸過多,那對她跟耿柏恩之間的關系一點幫助都沒有。
孟佳梨不知道為何這個女人對她老是充滿敵意,難道她跟耿柏恩之間不單單只是上司跟下屬的關系?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忍不住多看了齊詩芸一眼,心中涌起抹說不出的復雜滋味。
是說像耿柏恩這種高富帥,身邊怎麼可能會沒有女人?甚至可能還不只一個呢?!
「變啞巴了?」耿柏恩冷冷的聲音穿透了孟佳梨飄遠的思緒,讓她心虛的漲紅了臉。
該死,她想到哪去了?孟佳梨趕緊暗暗掐了下自己,回神道︰「我是來跟你商量買回趙伯伯那塊地的。」
「趙伯伯?」耿柏恩眉梢微挑,故作不解的望向齊詩芸。
「趙志弘是他兒子。」齊詩芸回答。
「你用什麼身分跟我商量這件事?」耿柏恩嗤笑了聲。
「柏恩,難道你忘記我們小時候,趙伯伯跟趙媽媽曾經照顧過我們嗎?這祖產對趙伯伯的重要性遠超過金錢所能衡量的,沒了這塊地,他會活不下去的。」孟佳梨不確定耿柏恩改變了多少,但至少可以提醒他,當年他也曾受到趙家夫婦的恩惠,希望他能顧及那一點點的舊情,不要為難趙伯伯。
「所以呢?你覺得我該怎麼做?」耿柏恩睨了孟佳梨一眼,又垂下眼睫,遮去了他的情緒。
「我……如果可以,我加點錢替趙伯伯將那塊地買回來,不會讓你們公司吃虧。」那塊地她知道賣了一千萬,她手邊雖然沒這麼多錢,但若把父親留給她那棟台北的房子賣了,應該可以支付。
「哈哈哈——」耿柏恩突然仰頭笑了出聲,似乎覺得她的話十分有趣。
她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嗎?孟佳梨一頭霧水的看著他,不過有笑應該是好現象吧?
「那塊地剛好是預定蓋的度假村的中央位置,公司既然買了,就不可能再賣掉,孟醫生,你未免異想天開的太可笑。」齊詩芸跟著嘲諷出聲,不屑的笑道︰「就算要賣,你真認為憑你一個小鎮醫生的薪水買得起?」
「我既然開口,自然會想辦法湊出錢。」孟佳梨抿抿唇,看來事情比她想象中還復雜。
「用你爸爸霸佔耿家家產得來的錢嗎?」齊詩芸翻了翻白眼,毫不掩飾自己的瞧不起。
孟佳梨的臉色倏地白了白,看向神色深沉的耿柏恩,心頭涌起一股酸澀,苦笑沉默。看來孟家跟耿家之間的恩怨,這女人似乎很清楚,難怪對她的敵意如此外露,原來是替耿柏恩抱不平啊。
「你的臉皮還真是厚,要是我早沒臉見人了,你竟然還大搖大擺的上門來談條件?也難怪啦,有那種忘恩負義的爸爸,女兒又會好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你來替人買回地是有什麼用意,該不會又想侵佔人家家產了吧?」齊詩芸看孟佳梨露出那種一臉委屈的小女人樣,火燒得更旺了。
孟佳梨的手微微握緊,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冷靜,淡淡道︰「請問你是?」
「我是柏恩的秘書兼密友。」齊詩芸得意的抬起下巴。
「那就表示你跟耿家沒任何關系,既然如此,我們孟家與耿家的『私事』就不麻煩你過問了。」孟佳梨臉上掛著疏離的微笑。
「你!你給我馬上滾出去!」齊詩芸從小到大都是備受疼愛跟奉承,除了耿柏恩之外,可沒受過這種氣。
「我以為你只是秘書兼密友,所以這里到底是誰做主?」孟佳梨的尾音反諷的輕揚。
「柏恩,快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趕走!」齊詩芸氣瘋了,對著耿伯爾尼尖叫。
孟佳梨的心因為這樣的辱罵而緊緊擰住,臉上表情卻依然淡然,只有那雙緊握的拳頭泄漏了她的怒氣。
耿柏恩墨黑的目光在兩個女人間瞟了一回,然後停駐在孟佳梨僵硬緊繃的肩膀上。他應該要因為她被羞辱而感到暢快,但看到她故作輕松的反擊,卻讓他感到一股煩躁直往胸口竄。
「如果你是來逞口舌之快的話就馬上滾。」他壓抑住心頭那種異樣的感覺,冷冷的道。
「听到了嗎?還不滾?」齊詩芸立刻志得意滿的彎起唇瓣,看向耿柏恩的眼神充滿了濃情密意,她就知道他會維護她。
孟佳梨好不容易偽裝的堅強,在耿柏恩毫不留情的斥喝聲中隱隱崩落,血色自唇瓣褪去,讓那張臉蛋顯得蒼白脆弱,但瞬間就恢復了正常,冷靜的道︰「我是來找『你』商量趙伯伯的那塊地,『你』還沒給我答案。」言下之意就是齊詩芸不管說了什麼,她都不會當成一回事。
「真是有夠厚臉皮的,你——」齊詩芸的臉色變了變,正醞釀著要怎樣讓她知難而退之際,耿柏恩卻緩緩開口打斷了她。
「我也不是這麼不通情理之人。」他慵懶的扯了扯唇,微微抬起互迭的雙腳,交換了位置。
「那你答應了?」孟佳梨原本蒼白的臉蛋驟地發亮,晶瑩的瞳眸流光四溢。
「柏恩?!」齊詩芸不敢置信的瞠目結舌。
耿柏恩的黑眸幽深如墨,緩緩站起身走向一旁的書桌,拿起一個牛皮紙袋往孟佳梨的方向扔去。
她反應快速的接住了紙袋,困惑的望著他。
「你不是要我的答案?看吧。」
耿柏恩修長的身子斜倚著桌緣,似笑非笑的回視著她,他俊美的臉上添加了抹壞壞的邪佞,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突。
她有不太妙的預感。
孟佳梨緩緩抽出牛皮紙袋中的文件,在看到內容之後驚愕的張大了嘴——雖然這樣很沒形象,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震驚。
「到底是什麼?我看看。」齊詩芸在耿柏恩將牛皮紙袋扔給孟佳梨時就憋了一肚子的納悶,再加上看到孟佳梨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終于忍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把文件從孟佳梨的手中搶了過來,低頭瀏覽著內容。
「這是……」她倏地抬起頭,雙手緊緊捏住了手中的文件,幾乎要撕碎了它,「柏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面不是寫得很清楚了?」耿柏恩稀松平常的道,目光射向了還處在怔愣之中的孟佳梨,「我的答案是什麼,就看你的答案是什麼而定了。」
「你、你要跟這女人結婚?你瘋了嗎?你忘記你爸爸是怎麼走的嗎?難道你要讓你爸爸死不瞑目?」齊詩芸簡直不敢相信耿柏恩竟然會忘記跟孟家之間的血海深仇,娶仇家的女兒?
耿柏恩冷冷的看了齊詩芸一眼,淡淡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先離開了。」
他冰冷銳利的目光讓齊詩芸微微縮了縮,但她依然意難平的叫道︰「你不能娶她!」
「詩芸。」耿柏恩輕輕的喊了聲,聲音中卻有著蝕骨寒意,教齊詩芸閉上了嘴,原本涌上喉頭的委屈與妒憤又吞了回去,跺跺腳,紅著眼楮轉過身。
「等等。」他朝著她的背影開口。
齊詩芸飛快的轉回身,臉頰帶著無法掩飾的喜悅。她就知道他會喊住她,告訴她他是開玩笑的。
「東西放下。」耿柏恩的下文卻讓她的喜悅瞬間破碎。
齊詩芸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黑,將手中的牛皮紙袋朝地上一扔,頭也不回的甩門而去。
房內霎時只剩下他們兩人,氣氛有種詭異的緊繃,靜默的房內幾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聲,孟佳梨甚至還懷疑,會不會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我沒時間浪費。」耿柏恩冷淡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孟佳梨垂下長睫,修長的手指微微擰緊了身側的衣服又緩緩松開,輕聲問︰「你為何想娶我?」
耿柏恩微微眯起黑眸,起身走向她,在她的迎視下,掐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低沉的聲音充滿魅惑,「你說呢?」
妖孽啊!她從來沒想過男大也會十八變,這家伙除了外表變得超帥之外,把妹的功力似乎也不弱,她可以听到自己耳邊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若不是知道他有多恨她,應該早醉倒在他的魅力之下了。
「因為恨?」反正肯定不是因為愛。
耿柏恩薄薄的唇瓣微微翹起,俯下臉,在距她鼻尖一寸之遙停住,柔聲道︰「我喜歡聰明的女人。就讓我看看,你們姓孟的究竟有多『重情重義』?」他娶她,自然是為了折磨她。
雖然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她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蘊含在其中的殘酷,讓她怦然悸動的心,緩緩的減緩了跳動的速度。
「你說話算話?」她當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他卻不明白她的。
「你沒資格要求我的保證。」耿柏恩眸底一片冰霜。
孟佳梨垂眸苦笑,胸口有種酸澀的滋味盤旋,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求婚卻是這麼不堪。
「你滾吧。」他倏地站直身子,神色森冷的道。
孟佳梨看了看挺直著身子,渾身散發出寒氣的耿柏恩,沉默的轉身,在他銳利的注視下,停在被齊詩芸摔落在地的牛皮紙袋前,她蹲,抽出放在里面的結婚證書,起身迎視著他,揚起長睫,神色平和堅定,唇畔甚至噙了抹笑,輕聲道︰「我願意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