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都不能左右她的決定,除非是她自己的意願。
南下的火車里,坐著一名孤獨的女孩。
她面容蒼白,眼神黯淡,斜倚車窗的姿勢始終沒變。
她決定離開他了,對顧諾淺說的那番話,是她一點小小的報復,是她最後一次的壞心眼。
他們兩人之間,只有她還活在過去里,她的心為他而怦然,她的情為他所支配,可他早已月兌離過去,擁有新的伴侶,擁有屬于他的大好前程。
失去他,她將一無所有,可得到他,她也一樣一無所有——因為他早就不愛她了。
當愛情逝去,她對他而言,比陌生人還不如。
所以,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
這一次,她將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她將真正的逃離他所存在的地方。
門鈴輕響數聲後,出來迎接月蕾的是再婚後搬來台中的靳晨星,以及剛滿一歲,還在牙牙學語,路還走不穩的異父弟弟。
「月蕾?」靳晨星訝異她的突然出現,「要來怎麼不說一聲?」
「打擾到你們了嗎?」月蕾抱起弟弟,逗他開心。
「怎麼會,」靳晨星拉開大門,迎她入屋,「你爸今天加班,不回來吃晚飯,剛好,待會陪我出去吃飯吧?」
「好」。
見她手上沒有任何行李,靳晨星不免又問,「你只是過來看看媽嗎?」
月蕾沉默了一會,「方便讓我住蚌幾天嗎?」
「可以啊,我把弟弟的房間整理一下給你睡。」
「謝謝。」月蕾走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懷中的弟弟抓著她的頭發,放入嘴巴里頭啃。
「不可以吃頭發,很髒的,」月蕾忙將頭發自他的嘴里抽出。
玩具被拿走,弟弟不悅地嘴一抿,眼看就要哭出來。
「看姐姐這邊。」月蕾見他快哭了,忙做鬼臉逗他開心。
哈哈哈……她的鬼臉滑稽,弟弟笑得樂不可支。
靳晨星拿杯果汁出來,交到她手中,並將兒子抱走。
「發生什麼事了嗎?」女兒雖然強裝著開朗,可微腫的雙眼早就泄漏了她的心情。
「沒什麼。」月蕾頓了頓,想她滿月復委屈實在需要傾吐的地方,即使母親不會是最好的述說對象。「其實是……我遇到蒼了。」
「黎蒼?」靳晨星愕愣,「你怎麼會遇到他的?」
「他回來台灣,我們踫巧在party上遇見了……」月蕾將兩人之間的事概略的說了一遍。
「你這傻孩子,」听到女兒竟然不計較名分的跟黎蒼在一起,靳晨星心疼又生氣,「你何必這樣委屈自己,這下好了,他都要娶別人當老婆了,你這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月蕾低頭頭,沉默不語。
「你真的是犯傻,當年那一百萬說什麼也肯讓我去存,還偷偷藏起讓我找不到,事隔多年,你又犯了同樣的錯誤,黏上了對方,可這次卻是連一毛錢人家也不會給。」
「媽,別說了。」她真的是挑錯說話的對象。
「我用心計較,辛苦將你拉拔長大,就是希望你嫁個好人家,將來不用象媽一樣吃苦受累,誰知你這麼笨……」她重嘆了口氣,「跟你媽一樣笨,為了愛情,連私奔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最後落得去為人幫佣的下場,你千萬別步我的後塵啊。」
「我不會,我已經決定要離開他了。」
「真的是下定決心了嗎?」靳晨星不信。
當初她故意要拉攏兩人在一起,以圖將來衣食無虞的計劃失敗也就算了,沒料到的是初嘗戀愛滋味的女兒死心眼,只認定黎蒼一個人,明明是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孩,這幾年來卻是一點花邊新聞都沒听說過,真是浪費與生俱來的好皮相。
「我是真的下定決心了。」月蕾揉揉發疼的額角,「我有點累,可以先去休息嗎?」
「嗯,要出去吃飯時我再叫你。」
月蕾感激的一笑,拿起提包走進弟弟的房間。
躺在單人床上,渾身充滿說不出的疲倦的她,不知為何,怎麼也睡不著,一雙空洞的大眼毫無焦距的凝視窗外無雲的天空,怔怔流下了串串熱淚。
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三天後,月蕾回到了台北。
一直關機的電話到此刻才開機,沒有任何簡訊,關機時不會收到任何來電的手機自然也不會有未接來電的通知。
關機,是為了逃避。
明知道他不可能尋找她,也不可能關心她此刻的動靜,可是她還是害怕在逃離台北的這段時間內,她會過分關心手機的狀況,害怕度過沒有他訊息的每一天,故干脆將電源關上了。
他果然未傳任何訊息給她。
她凝視著手機視窗好久,確定不會有任何簡訊通知的訊息傳入,才黯然闔上話蓋。
三天的時間果然不夠讓她忘記一個人。
話說她六年的時間都忘不掉了,更何況只有短短的三天。
來到家門口,掏出鑰匙,原本打算搬家的意圖,在發現無簡訊的時候,改變了心意。
他一定不會再來。
在她對著他的未婚妻直接說明兩人的關系,還當面嗆聲說結婚後仍要當他情婦後,他怎麼可能不會扔掉她這顆燙手山芋?
這幾天的無消無息才是稱了他的意吧。
感覺眼眶似乎又發熱了,月蕾連忙眨了眨眼,將淚意眨回肚里,鑰匙插入鎖孔內,開了門。
月兌了鞋,直接走向房間,入房的剎那,她才驚覺屋內還有其他人。
驚慌回頭,她最喜歡在發呆時眺望藍天的窗台位置此刻坐著一名男人,頭發有些凌亂,臉上胡須亂冒,看上去十分頹廢,一種莫名的危險氣息在他周邊圍繞。
「蒼……」他怎麼會在這?
「你終于回來了。」他跳下窗台,臉上帶著勃然的怒氣朝她而來。
「我……」她慌慌退後,撞開了房門,跌坐在床上,「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張的喊,雙手下意識擋在眼前。
「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他一把搶走她手上的手機,「關機了整整三天,還敢說不是故意?」
他在窗台上親眼見她開啟了手機身側的電源,再打開話蓋,凝視視窗許久。
他本來以為是沒電的關系,沒想到她根本就是直接關機三天。
這女人什麼都不會,自他身邊逃月兌的本領倒是高強。
他是指她關機三天的事,而不是她在他未婚妻面前嗆聲的事?月蕾傻了。
「你知道我關機?」
「電話怎麼打都進入語音信箱,難不成你在地下室待了三天?」最好她編得出這種謊言。
原來他有打電話找她?可他為什麼要找她?他應該巴不得她離得越遠越好啊……腦中靈光一閃,她明白了。
「你需要我跟你未婚妻解釋?」牙用力一咬,「我不會去解釋的,我說的是實話,我的確是你的地下情人,你的婚約就算因此被毀,我也不會去做任何解釋的。」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的婚約被毀吧。」
「是……是又怎樣?我的確存著這種歹毒的想法,我就是見不得你跟別人在一起。」
「你老實說吧,你就是想獨佔我一個人。」
「不,」她搖搖頭,「我決定要離開你了。」
「你敢,」雙手用力握住雙肩,「你不是說就算我結婚,你也要當我的情婦的嗎?」
「我做不到。」她捂著臉痛泣,「我沒有辦法跟別的女人共享你,我只要想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他終于听到她的真心話了。
他就不信她當真願意見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那你就大聲的說你要我只能跟你在一起,不就得了……」
「說了又沒用……」
「說了就有用。」
黎蒼霍地拉開她捂臉的小手,捧住淚痕斑斑的小臉,「我不準你再逃了,該死的,你要我追你多久你才高興?你的心真狠,靳月蕾,你總是無視我的真心,擅自的做下決定,毫不在意被拋棄的我心有多痛。這次我學乖了,我不再追著你跑,我守株待兔,總算把你守回來了。」他用力將她抱緊,「你敢再消失一次給我試試看,我非用鐵練將你練住不可。」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她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她只想問他一句,「你還愛著我嗎?」她緊張的等待他的回答。
「你說呢?」他低頭給她一個又狠又辣的吻。
被吻得氣喘咻咻的月蕾腦中更是亂了。
這代表他愛著她嗎?可是他即將結婚了啊!
「可是你的未婚妻……那個很漂亮的小提琴演奏家……」
「她是我姨丈的妹妹,也是當年在紐約求學時,同一所大學的講師跟鄰居。以輩分來說,她還是長輩耶。」「講師?不是同學或學妹?」
「她大了我五歲。」「什麼?一點都看不出來。」「我們只是一起去參加音樂會而已,就被媒體寫成我們是一對情侶,一起去參加外公的八十大壽,就被寫成是未婚夫妻,還被擅自決定了婚期。Shit,誰會跟長輩結婚,這是亂|lun。」
一切都是她的誤會?
「可是你那個時候什麼都沒跟我說啊……」
「我為什麼要跟你說?」新仇加舊恨,黎蒼面色猙獰,「我干嘛去跟一個當年拋下我,後來又四處釣金龜婿,完全沒把我放在心上的女人主動說明白我跟諾淺的關系?你以為我沒有自尊的嗎?還是你以為我是黏皮糖轉世,一黏上你就死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