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嫁入墨家後,楚明歡也和墨庭風一樣,身邊多了些保鑣護衛。
她其實挺不情願的,多個人跟前跟後她十分不習慣,而且總不能讓他們連辦公室也跟進去,但看他們在外頭呆呆地守著,風吹日曬,又覺得不忍。
楚明歡和墨庭風商量要將保鑣撤離,他只是聳聳肩。「你以為我喜歡每天被人跟嗎?可老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跟他爭取了那麼多年,也頂多只能減少保鑣人數,小時候跟著我的保鑣足足有六個,你相信嗎?」
楚明歡听了啞然,半晌,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也給我減少保鑣人數吧!我不需要兩個人跟著我,一個就夠了。」
于是夫妻倆一同去向老人家爭取,墨大中發了頓小脾氣,猶豫了半天,總算同意兩個人身邊都只要跟著一名保鑣就好。
因此役成功,墨庭風樂得表示應該要私下慶祝一番,這天他下班後便開車來「愛恩園」接楚明歡,不料竟看見老婆當街遭舊情人糾纏。
「怎麼回事?」他怒得停下車沖出來,冰寒的目光凍得Kevin全身一陣冷顫。
楚明歡見他臉色不善,氣勢凜冽,連忙解釋。「沒事,Kevin只是想請我吃頓飯而已。」
這還沒事?墨庭風眯了眯眼,老婆的舊情人找她約會,他這個做老公的豈能一聲不坑?
兩道如刀的眼神再次向Kevin殺過去,他嚇得臉色微白,急急告辭。
「明歡,以後有機會再說好了,總之這次謝謝你,再見!」
直到那驚慌的男人走遠後,墨庭風才轉向嬌妻,不悅地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明歡沒好氣地瞋他一眼。「他有個姐姐離婚後去了國外,留下一個女兒跟爸爸住,結果因為某些緣故被我們‘愛恩園’收容,他是來接他外甥女回去的。」
「接他外甥女跟請你吃飯有什麼關系?!」
「就只是表達感謝而已。」
「表達感謝?」墨庭風不屑地撇撇嘴。「我看他只是藉機想親近你吧!」
「人家知道我結婚了,才不會那麼無聊呢!」
就因為是人妻,對某些男人而言更有挑戰性,她不懂嗎?
「愛吃醋的小氣鬼!」楚明歡嬌嗔,對他扮鬼臉。
他倏地臉熱,惡狠狠地瞪她。「誰說我吃醋了?」
「你就吃醋了,還不承認?」
「我沒有。」
「你有。」
「沒有。」
「有有有!你有!」
夫妻倆像幼稚園的孩子般斗起嘴來,墨庭風一時感到面子下不來,冷著一張俊臉,氣呼呼地大踏步上車。
楚明歡也跟著坐上副駕駛席,眼看身邊這位從婚後便一直表現得溫柔體貼的男人忽然又鬧起別扭,不禁感到好氣又好笑,心窩隱隱融著某種甜蜜。
他鬧別扭的時候,表情擺得挺酷的,偏偏耳根不爭氣的微微泛紅,孩子氣的模樣看來好可愛!
「笨蛋。」她嬌聲低喃,傾過身親親他的臉頰。
他耳根更紅了,轉過頭來卻是故作懊惱地瞪她。「干麼?」
「哄你啊!老公。」她笑得甜,甜得令他胸口發膩,真想將她整個人都吞進嘴里當糖果咬。
他咳兩聲,男人的尊嚴還是要顧一下的。「你當我是小孩子啊?要你哄?」
「你啊,比小孩子還像小孩子。」她又湊過來輕輕琢吻他的唇。「我的親親小寶貝。」
軟軟甜甜的聲嗓如一根細羽,撩著他撲騰狂跳的心窩,而她嫵媚氤氳的眼陣似兩潭水,勾引他沉溺其中。
她喜歡他嗎?其實他想問她,雖是用一場打賭半哄半騙地讓這女人點頭答應嫁給了自己,可她從不曾開口說愛他,他也不曾問。
畢竟男人問這種問題多別扭啊!不過她如果不愛,會答應跟自己結婚嗎?
雖然有女人不愛一個男人,但為了榮華富貴,也能夠跟對方成婚,可他相信她不在乎那些,她應該是喜歡自己的,雖然可能還不到深愛的程度。
或許她只是為了克服自己的心結,或許她是因為一顆心被舊愛傷太透需要安慰,或許是舍不得他這個「好朋友」身陷克妻的傳聞,想拉他一把……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而他總是下意識地不願去分辨清楚,直到今天看見她的前男友來找她,他發現自己竟不由自主的心慌。
萬一她驚覺自己沒那麼喜歡他呢?萬一她後悔嫁給他呢?
帶著這番隱微的心思,再加上她有意無意的挑逗,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他完全吃得食不知味,只想快點回家,將她抱上床肆意蹂躪。
好不容易到了家,關上房門,他頓時化身大野狼,對著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小搬羊,眼放精光。
「你、你干麼?」她有不妙的預感,穿著睡衣的身體往床頭縮,裙擺下露出一雙瑩白細膩的luo|足,更添幾分柔弱與魅惑。
吼!
野狼咆哮一聲,發狠地跳上床,將小搬羊壓在身下……
腦海中閃過母親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的畫面,楚明歡陡然全身麻痹,僵了好一會兒,接著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男人沉重的身軀,像受驚的白兔般急急竄下床,縮著躲在角落,顫顫地發抖。
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墨庭風的神智才猛然清醒。他怎麼了?明知她害怕,他怎麼還那般肆意輕狂?
他是被醋意酸昏頭了,太過急切地想證明她是屬于自己的女人,反而傷了她。
思及此,他自責地低咒一聲,穿好睡衣褲翻身下床,緩緩走向嬌妻。
「不要過來!」她下意識地往後縮。
他倏地停住步伐,嘴角澀澀一扯。「明歡別怕,我不做了,我抱你上床好不好?」
「不要。」她含淚搖頭,細如貓嗚的嗓音揪著他的心。
「好好,不要,那我先出去,你自己上床睡好不好?」他像哄著小女孩似地哄著她。
她沒答話,雙手抓著自己的睡衣前襟,一動也不動。
他暗暗嘆息,愈加憤惱自己方才的失控。「歡歡,對不起。」
干澀地吐出一句後,他悵惘地轉身離開,留給她安靜私密的空間。
墨庭風走向陽台,想吹吹冷風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開落地窗,卻赫然發現老爸獨自坐在其中一張休閑椅上,怔怔地望著天空一輪高掛的明月。
「爸,你怎麼一個人坐著發呆?」
墨大中沉默不語,墨庭風目光一掃,發現幾上擱著一壺清酒,他用手指感覺了下,已經涼透了。
「這酒冷了,我再去熱一熱。」
「別去。」墨大中低聲阻止。「坐下陪老爸聊一聊。」
墨庭風依言在另一張躺椅上坐下,打量父親凝重的臉色。「怎麼了?爸,你有心事?」
墨大中聞言苦笑。「今天是我和你媽的結婚紀念日。」
結婚紀念日?
墨庭風一愣,母親是在跟父親結婚兩年後因難產去世的,都過去將近三十年了,沒想到老爸還記得這特別的日子。
「我看你跟明歡夫妻倆甜甜蜜蜜的,就忍不住想起我跟你媽也有過這樣幸福的日子。你老爸我不是個痴情種,第一任老婆死了以後,在外面有過兩個女人,生了三個私生子,可我對你媽是真心的,為了她,我甘願金盆洗手,我怕她因為我造的孽也像別的女人跟孩子一樣發生意外,我退出黑道,以為從此以後可以跟你媽平平安安過日子,沒想到……」
墨大中的語氣黯淡下來,臉色沉沉的,在夜色里更顯寂寞憂郁。
墨庭風難得見到父親如此感傷的一面,胸臆不禁漫開一股酸澀。「爸,都是過去的事了,媽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你保重自己。」
「嗯,把你好好地養大了,我也算對得起她。」墨大中強自笑了笑,拍拍兒子的肩膀。「你媽看見你這麼成器一定很高興。」
父子倆彼此相望,眼里都是濃烈的親情。
「接下來你跟明歡生個孫子或孫女給我抱抱,你老爸我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
听老爸又提起這話題,墨庭風心念一動。「爸,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
「什麼事?」墨大中笑望兒子。
兩人都沒注意到落地窗外一道縴柔的倩影悄悄接近,在窗邊倚牆而立,靜靜听著父子倆的對話。
「其實我不想讓明歡那麼快生小孩。」墨庭風沉默片刻,終是澀澀地揚嗓。
這話一落,窗邊的倩影一顫,墨大中也有些吃驚。
「那你希望她什麼時候生?」
「至少再過幾年。」
「還要等幾年?」墨大中愣住。「為什麼?」
「因為……」墨庭風深吸口氣,墨眸堅定地直視父親。「我怕她跟媽一樣。」
墨大中一震,心海波濤起伏,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是怕她難產?」
「……嗯。」墨庭風點頭。
氣氛有片刻冷凝,躲在一旁偷听的楚明歡都能感覺到那沉沉壓下的涼意,心韻亂不成調。
庭風為何要這麼說?明明是她害怕親密接觸的緣故……
「所以爸,你暫時別再提抱孫這件事了好不好?我怕明歡會因此不肯避孕,我想……先跟她過幾年兩人世界。」
又是一片靜寂,楚明歡心髒咚咚地跳,幾乎有股沖動想沖出去說都是自己的錯,不干墨庭風的事。
「庭風,是爸對不起你。」老人家終于沙啞地揚嗓,語氣滿是濃濃的愧疚。「外頭人都說我們墨家男人克妻……」
「不是的,爸,我知道那是無稽之談。」墨庭風仿佛知道父親想說什麼,急急打斷。
墨大中幽幽嘆氣。「總之是你爸我造的孽。」頓了頓,語聲溫和。
「知道了,你們小倆口想什麼時候生就什麼時候生,爸不著急,只要你們的日子過得快樂就好。」
「爸!」墨庭風感動地低喚一聲,握住案親蒼老-滿布皺紋的手。「謝謝你。」
「傻孩子,自家人說什麼客氣話?你要好好對待明歡,不要步你老爸的後塵。」
「嗯,我知道,我會記得墨家的家訓,好好疼愛她的。」
楚明歡驀地伸手掩唇,堵住即將逸出的嗚咽,直到悄然回房後,她才趴在床上,將臉蛋藏在床被里痛哭失聲。
墨庭風為了替她掩飾真相,竟對父親說了那樣一個謊,而墨大中的反應不是惱怒苛責,反而是叮嚀兒子要更憐惜自己的妻子。
她何等幸運,嫁給這樣一個好男人,嫁進這樣一個家!
她哪里值得他們父子倆對她這般珍惜?想起方才她在床上推拒丈夫,他那惆悵又自責的神情,她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碎了。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是她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是她傷害了他。
「庭風,是我不好……嗚嗚,你不要難過,是我不對.……」
斷斷續續的哭聲埋在被窩里,听來格外淒楚,令人心酸。
窗外夜色正濃,晚風愛憐地撥弄著窗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