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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夫不卸職 第十八章

作者︰七巧類別︰言情小說

深夜,任嚴鈞躺在沒有妻子陪伴、格外清冷的大床,張著眼,望著天花板,心口窒悶,毫無睡意。

他不禁再次清晰回想多年前那場車禍——

那是六月盛夏,他跟妻子結婚還不滿四個月。

因兩人都才大二,妻子要求保密結婚的事,她雖在婚後搬進他家,但大半時間還是待在娘家,白天兩人各自去學校上課,生活如婚前。

她因肚子日益明顯,雖穿著寬松T恤尚未引起注意,不過已決定下個學期休學。

那一天,是暑假開始的第二天,天氣特別炎熱,那天早上,他開車出門,先到妻子娘家,欲探望前兩日住娘家的妻子。

兩家只隔一條街,結婚後妻子仍常會住娘家,那也是他向他父母要求的,不希望倉促為人妻的她有身為媳婦的壓力,仍能先維持原有的生活方式。

他才下車,便見妻子正好走出公寓鐵門,看見他有些訝異,告知他她要去學校教務處,辦理休學手續,因上課時怕被同學看見,直等到放暑假才去。

「我載你去。」兩人就讀不同大學,他其實還不曾去過她學校。

「你今天不是跟同學有約,有社團活動。」她笑笑地提醒他,清楚他的暑假活動。

「我先陪你去學校辦好休學手續,再過去沒差。」他輕聳肩,表示社團活動沒那麼重要。妻子怎沒先告訴他,今天要去學校辦理休學?

兩人雖已是夫妻,他卻對彼此身分轉變還不適應,也自責害她懷孕而早婚,而對她時,相處總有一抹隱隱尷尬,不若兩人以前像哥兒們般自在隨興。

「你是副社長,新學期可能就升社長了,社團活動遲到或缺席不好。」她替他設想。他願意開口說要載她陪她,已令她感到很欣慰。

「我中午前就回來,你社團結束幫我買你們學校後門的那家冰鎮鹵味好不好?」她向他語帶一抹撒嬌央求著。

她也有感覺兩人結婚後,相處有些隔閡扭捏,不若過去那麼輕松自然。

她知道他娶她是萬般無奈,卻因愛著他,不禁主動想改善兩人關系,學著溫柔體貼,學著對他溫言撒嬌,不若過去當哥兒們般,直來直往。

「嗯。」他輕應。「路上小心點。」她去學校都是搭公交車,大約四十分鐘車程。顧及她不希望兩人關系被發現,他于是沒堅持開車載她。

「安啦!寶寶很健康的。」她拍拍寬T恤下已隆起的月復部,要他放心。

忽地,她神情驚詫了下。

「怎麼?」他不禁跟著緊張。

「是寶寶在動耶!昨天就有明顯感覺,你要不要模模看?」她仰臉看他,笑盈盈問。

燦燦陽光下,她粉臉流露一抹溫柔母愛光輝,教他看得怔忡。

「不用。」他有些尷尬別扭,耳朵微泛紅,她並沒發現他羞澀的異樣。

自她懷孕後,他感覺她似乎變得嬌柔,愈來愈有女人味。

以前的他,幾乎沒將她當異性看待,這段時間卻不禁對她怦然心動,礙于她有孕,他不敢莽撞躁進,但兩人都已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之後應該可以要求她履行夫妻義務吧?

他幻想著,不由得口干舌燥,感覺天氣更炙熱。

「那我去等車了,你開車小心。Bye!」她對他微笑道再見,轉身緩緩要步出街道,再轉往大馬路的公車站。

他怔怔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半晌,回想她方才撫著肚子,笑盈盈邀他感受兩人寶寶的胎動,他心口漫上一股熱流,心跳怦然失序。

他突然想上前喚住她,堅持載她去學校,但他當下卻沒有行動。

之後每每回想,他都對自己感到難以原諒,無比自責。

如果,那時他堅持載她去學校,盡到身為丈夫的責任,陪在她身邊保護她,她就不會發生車禍,他們不會失去那個寶貝的孩子,更不會對她造成巨大的傷害。

當人在學校的他,接到岳父來電,告知妻子車禍送醫急救,他驚嚇不已,匆匆奔赴醫院。

妻子是在到達學校的公車站牌,下車要過馬路時,被闖紅燈的機車撞飛而重傷昏迷。

他跟滿心焦慮的岳父岳母在急診手術室外等待,煎熬了好幾個小時,才等到手術結束,但情況卻不樂觀。

醫師說,胎兒沒保住,甚至連動過手術的大人,都還有生命危險。

他守著病床上臉色無比蒼白的妻子,茫然無措。

他意識幾度恍惚,不禁懷疑其實在作夢。

他清楚記得不久前才跟她道別,她笑得那麼溫柔,難得還對他撒嬌要他買鹵味,怎麼可能突然間躺在病床,手上插著點滴,還需仰賴呼吸器才能呼吸?

這是夢,是一場惡夢。

他心口揪緊,雙手置在膝上緊握成拳,修得平整的指甲,掐進掌心,感受到痛覺,仍沒讓他夢醒。

他不言不語,只是坐在病床邊一直瞅著病床上的妻子,直到岳父岳母及也來探望她的父母一再提醒他出去吃飯。

他木然的跟著他們步離病房,完全食不知味地進食,腦袋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當他再一次回到病房,看著仍未醒的妻子,他眼眶泛紅,心口抽痛。

他害怕她醒不過來,害怕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听不到她的聲音。

這一刻,他才驚覺,原來他愛著她。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產生男女感情?

他以為一直以來對她只有友情,甚至親如手足的親情,因醉酒一時犯錯才跟她發生關系,害她意外懷孕,他娶她確實是為負責。

他曾想過,日後要試著愛上她應該不會很困難,卻沒料到他早已對她萌生愛情。

他此刻難以言喻的沉痛心情,讓他明白他對她的感情不是初生而已,而是已深植心底,佔據他的心房。

他對她的愛,是結婚之後這段時間而生的?

或者,在更早之前,他就愛上她而不自覺?

他不知道,也無從分析。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他的人生絕不能沒有她。

他不斷在內心懇切祈求上天,讓她平安醒來,她受的苦由他來承擔。

她在加護病房昏迷了三天才清醒。

看見她總算清醒,他內心激動沸騰,很想將差點失去的她緊緊擁進懷里。

她卻因得知失去孩子,眼淚掉不停,哽咽喃喃道︰「寶寶沒了……對不起……對不起……」她神情痛苦,顫聲向他頻頻說抱歉。

他緊攏眉心,心口劇痛。該是他向她說抱歉,是他沒堅持陪她,沒能保護他。

他開口想安慰她,卻口拙的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壓抑內心情緒,淡然道,「沒關系,先把身體養好。」

「寶寶沒了……你不難過?」因他語氣顯得淡然,令她意外。

他當然也因失去孩子難過,卻更在意她的生命安危,這三日他全心全意只祈求她能盡快清醒月兌離危險,完全沒心思悼念逝去的孩子。

「失去就失去了,不用放在心上。」不希望她因失去孩子太難過而加重身心負擔,他只能表現得無所。

她听了,誤以為他真的不在乎,心口更像被撕扯,哭得更傷心,抽氣顫抖著。

因她情緒太激動,護士忙替她打支鎮定劑,不久她又陷入昏睡中。

看著她仍毫無血色卻布滿淚痕的面容,他難過自責,卻無法減輕她的痛苦。

她在加護病房又住兩日,狀況稍穩定後,轉入普通病房。

隔天,主治醫師告訴他一件令他震驚的事。

「你說,她不能懷孕了?」他詫異醫師告知的惡耗。

「病患——尊夫人不是不能受孕,但她子宮跟骨盆受傷,雖經手術治療,日後仍難以恢復正常狀況,若懷孕,子宮會無法承受胎兒成長的壓迫,還不到分娩期便會撐破子宮,造成嚴重血崩而引起生命危險。」

他听了,心驚膽顫,腳底竄起一股寒意。

「這狀況請醫師保密,不要告訴我太太。」他向醫師懇求。

她身體雖稍穩定些,但情緒還很低落,眼眶不時盈著淚水,為失去的孩子悲痛萬分,她無法承受更大的打擊。

他不僅要求醫師對妻子保密,也對除他以外的家屬保密。

這個秘密由他來守,這份痛苦由他來承擔,他可以不要有孩子,但他絕不能失去她。

之後父親安排將她轉往千泰集團簽約的醫院,讓她接受更完善的醫療照護。

她住院整整一個月才出院,因身體仍未愈,需休養一段時間,他欲將她接回家照顧,她卻要求在娘家休養,加上岳母表示要替流產的她坐月子,他只能忍受跟她分開住。

只不過,他每天會過去探望她,有時彼此沒什麼說話,他只是安靜陪著神情落寞的她,而她往往在他待上一小時左右,便會委婉要他離開,去忙自己的活動。她並不知道,他已將自己的暑假活動全取消了。

直到暑假結束前夕,她身體已康復,他要求她跟他一起居住,不能再像之前常住娘家。

他要跟深愛的她,朝夕相處,過真正的夫妻生活。

新學期開始,她也恢復精神,回到學校上課,白天繼續過著大學生生活。除了她的好友鄒郁倩,沒有人知道她暑假發生的變故。

任嚴鈞回想著,那場十年前的意外,仍無比清晰,歷歷在目。

曾有一段長時間,他半夜常被惡夢驚醒,冷汗涔涔。

當他看見躺在一旁安然入睡的妻子,他才從惡夢恐懼中被釋放。

他總要盯著她的睡顏,許久許久,直到心情得到平靜,才能再度躺下來入睡。

那曾以為會失去她的驚駭滋味,他絕不願再經歷一回。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她生產,讓她因此造成生命危險。

凌晨兩點,童佳蕙躺在自己房間,眼眶酸澀,遲遲無法入眠。

她不禁回想十年前那場車禍意外,雖已隔那麼久,想到那失去的孩子,心口仍隱隱抽痛著。

她撫著仍平坦的月復部,不由得更深刻回想那時已將近六個月大、已有明顯胎動的活潑寶寶,卻因一場車禍意外,被硬生生從她身體剝離……

她心口一陣揪扯,淚水再度滑落。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懷孕,雖是丈夫認為的意外,但不管他怎麼反對,她這次一定要好好保護寶寶,將他平安健康生下來。

想到丈夫態度冷漠要她墮胎,她心口不禁又一陣扯痛,難以置信愛她寵她的丈夫,會對她這麼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