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很過分?我辛辛苦苦地為他打听消息,人都曬黑了一層,只要能破案,要我怎麼犧牲都成,可是到了重要關頭就把我甩開!」
實在太不厚道、太沒道德了,好歹她也是費了一番口舌才從老乞丐口中套出枝微細節,再由這條線牽出徐三姑這個貪人,由她身上查到拐人尼姑的老本營——明月庵。
一切就要水到渠成,船入大港,她巴望著有一展長才的機會,再現女警沖鋒陷陣的干勁,沒想到臨門一腳裁判吹哨子,她被判出局,眼睜睜地看著球門離她越來越遠。
那種豪情壯志正飄揚時忽地被截斷,比踩到狗屎還叫人吐血,她實在沒法諒解莫滄安的做法,太傷人了。
越想越氣的季薇薇又拎了一只竹籃子去探監,里面是她嘗試做的素握壽司,她邊罵某人不講道義、有失公正,一邊吃起自制的飯團子,還吃得津津有味,全然忘了是為誰準備的。
「沒有我他查得到明月庵嗎?少了重要線索,他別想在短期內破了此案,他倒是撿現成的,前人開路,他一條直路走到底,多方便……」就是不尊重她。
被人扔在一旁的感受真像用過便丟棄的廁紙,明明她有能力深入虎穴,捉出老虎,偏偏他以官老爺的身份制止,不許她恣意妄為,硬是要她退到後頭。
就因為有立即性的危險。
天險、地險、人心最險,人活在世間哪里不危險,他在那瞎子模象窮操心,隨便找個理由就想綁住她。
「想踩著我的頭上位有那麼好的事嗎?如今當官的也不好做,即使有大政績也要有好靠山,像這種還沒出頭就想把人踩死的人,肯定沒啥好出息。」他最好喝水嗆到。
「薇兒,你的米飯吃多了,對胃不好。」觀自在菩薩……地羅神,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南無摩訶般若波羅蜜……
「啊,真的耶!我好像吃太多了,這是給師父的……咦,師父,你剛才不是在打坐念經嗎?」念得她本來就頭痛的腦子更加脹大好幾倍,只能靠吃來紆解緊繃的壓力。
「終于想起師父了,真不容易。」這個孩子打小就是個能為他人著想的小大人,難得見她稚氣的一面。
季薇薇臉微紅的哂笑。「師父,你不要取笑徒兒嘛!我也是氣暈頭了,才忍不住念叨兩句。」
她笑得好難為情地將吃了一半的竹籃子推向師父,指著裹上野菜和五色珍珠圓的握壽司,讓師父嘗嘗味道。
「不動情則不動怒,一動怒,心便動了,果然是塵緣未了呀!」靜慈師太說著只有她才知的禪語。
「師父,你在說什麼?」將字分開來解釋簡單明了,可合起來就有點玄了,她只知動怒傷肝。
靜慈師太彎唇一笑。「說你端著聰明裝胡涂,若肯往細處去想,怎會看不透莫大人的用心呢?他顧及你是身嬌體虛的弱質女子,不想你在行動中遭受到一點傷害,你這埋怨呀,很不應該。」
面上燒紅,她有些不服氣。「我能保護自己,而且我覺得我當誘餌很適合,我師父就是出家人。」
靜慈師太又笑了,轉著手上圓潤的佛珠。「但你不能確定一定能毫發無傷,庵堂的歹人有幾人,你確切知曉她們對拐去的女子做了什麼?還有背後有沒有人,以及武功深淺?」
「所以我才要深入敵穴查探呀!把佛門的害群之馬的底模清楚了,莫滄……呃,莫大人便可派捕快捉人,一舉成擒。」現代專用術語叫臥底,她有自信能達成任務。
至于受不受傷,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有師父在,碧玉晶雪膏一抹,青青紫紫的瘀腫隔日便消。
「你認為小事一件,那是你隨我過慣了不受紅塵俗事拘束的日子所養出來的豁達和開朗,以及你本性中的率直,可是薇兒呀,為師還是得告訴你,你不是真的出家人,有朝一日仍得面對綁手綁腳的紅塵事,在世俗的眼光中存活。」
「師父……」師父說得好慎重,彷佛要嫁女兒的娘親,總盼著自家孩子好。
「你要學著約束自己,慢慢融入你所陌生的世界,他們不會像師父一樣容忍你,只會寵你而無半句責備。」她很好,好得當師父的舍不得她長大,看她在成長中度過一層又一層的磨練,走過布滿棘荊的路。
靜慈師太是真心疼愛從小養大的徒弟,她希望愛徒從此一帆風順,少走些冤枉路,順順當當找到她要的。
「師父,你不要老為我擔心,多吃點,你看這是腌小黃瓜,還有黑豆和菜心的米團子,我把米飯烤了吃更香脆。」入口咬得卡滋卡滋,米飯的味道更香濃。
「嗯,有股焦香味,嚼久了米飯的甜味在嘴里漫開。」難為她了,費了心思做素菜。
「喂,小泵娘,也給我幾個米團子吧!牢里的飯菜簡直是給豬吃的。」沒魚沒肉,只兩顆饅頭夾咸菜。
最里頭的牢房里,關了幾日的徐三姑蓬頭垢面,她從欄柵里伸出瘦了許多的胖手臂討食。
「給她吧,為師吃不完。」與人為善,結善緣。
原本不想給的季薇薇看了所剩無幾的米團子,勉強挑了幾個色相差,有些快松散的米團子,拿給看起來餓了好幾餐的徐三姑。
「唔!唔!好吃,這才有滋有味,雖然沒有肥滋滋的蹄膀肉,口感還是挺香的……咦,小泵娘好面熟,我是在哪里見過你?」她的記憶變差了嗎?怎麼想不起來呢?
穿上女裝的季薇薇綁了幾條系了細絛的小發辮,黑溜溜發絲垂于身後並未束起,如瀑雲絲襯得她容顏如花,芙蓉一般嬌女敕動人,多了嬌美,少了靈動的淘氣,與拿人打趣的小廝小季有極大的差別。
不過怕被認出來的季薇薇若無其事的轉過身,背向徐三姑,她不再逗留的匆忙離去,連籃子都忘了拿。
一出大牢,撲鼻而來的涼風花香讓她微仰起頭,想到師父還在牢里受苦,而莫滄安仍未動聲色的守株待兔,她心里又是酸澀又是不甘心,明擺在眼前的機會怎能錯過。
日頭很大,曬得人頭暈。
所以,她也暈了頭——
「什麼,這……不好吧!大人不是說暫且按兵不動,要等蛇出洞?」大人是官,他的話一定要听。
「可是不打草驚蛇,一到天冷就懶得動的蛇怎會鑽出溫暖的蛇窩?我們這可是為大人分憂解勞,若是能成可是大功一件,捕頭大哥不想立功嗎?」快咬一口她畫出來的大餅呀!
行動要有人配合,單槍匹馬風險大,這點常識她還有。
「想是想,但是……」一想到大人那張冷冰冰的面孔,不帶笑意的黑瞳一瞟,人的腳底板就開始發涼。
「是男人就果決點,不要拖泥帶水,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我們能破了這個大案子,還怕上頭的獎勵少嗎?」她不會給他們猶豫的時間,一遲疑,急于立功的興頭就沒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提到有獎勵,幾個捕快的胸膛就挺起來了。
「是誰說我們不是男人來者,捉捕犯人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哪有任人在我們地頭上做案還任其逍遙的,算我一份。」
吳捕頭憨直,不是智囊型人物,他一被激就臉紅脖子粗,兩三句話就走入季薇薇設的圈套里。
頭兒都加入了,下頭的趙三、王川等捕快哪敢說不,能背著大人辦案,他們有偷著來的興奮,想早日把案子破了。
這個案子實在拖太久了,上頭都發公文緊催,雖然不像先前那般頻繁,但陸續仍有年輕女子遭尼姑拐人事件傳出,搞得全城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一看到光頭的就想打,不分僧尼。
「好,有氣魄,這事要瞞著大人,誰也不能走漏風聲,等我們把人救回來時再給大人一個驚喜。」敢瞧不起女人,就等著驚掉下巴吧。
此時的季薇薇並不曉得莫滄安為了防內奸,暗地里已做好萬全準備,就等他調借的人馬到齊,結果陰錯陽差各辦自己認為對的事,差點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鑄成難以挽回的遺憾。
「好。」
一片應好聲,但是……
「誰要扮求助無門的可憐小熬人?」
有人提出這樣的話,眾人的目光落在身著男裝的季薇薇身上,他們大部分的人還不曉得小季是新來的廚娘。
一下子是男、一下子是女,焉能辨她是雌雄。
「不用看了,舍我其誰,不過走投無路的女子也該有個服侍的丫頭,就讓小七跟著我進去,一有事也好通知守在庵堂外的你們。」這叫里應外合,以確保萬無一失。
季薇薇的計劃是一個負責偵查,一個向外聯系,一旦發現被藏匿的女子或犯案證據,便要外頭的人立即沖進來,捉人的捉人,救人的救人,尼姑拐人案件就此偵破。
而單靠她一個人是行不通的,她沒法一個人分成好幾個人,同時進行兩件事,犯人也不見得是膿包呀!
「喂,你怎麼也把我拖下水,要是大人曉得我攪和在里頭……」他的皮真要繃緊些了。
小七是來湊熱鬧的,原以為一群人湊在一塊在整什麼麼蛾子,沒想到路過而已,就被人捉來頂包。
「你不說,我不說,大人怎麼會知道呢?大不了事成之後你趁亂開溜,我用人格保證不把你供出來。」很夠義氣了吧,不要再婆婆媽媽了,難道一點建功立業的野心都沒有?季薇薇使出激將法,用她一雙水盈盈的眸子盯著他。
「小季……」小七咬著牙怒視。
他原本想要個小八當使喚,殊不知反被人使喚,黃粱一夢太短暫,徒叫男兒淚濕襟。
「就這麼決定了,行動。」
什、什麼決定了,他還沒同意呢!
小七很想跑,但吳捕頭特大的蒲掌往他肩上一拍,他頓時矮了半截,被人逼著上妝、穿女裝、著三寸……呃,著大尺寸繡花鞋,有點干燥的發挽了個小髻,插上一朵大紅花。
至于季薇薇不用人幫忙,她窩在屋里獨自裝扮,本就是女兒身的她用不著抹粉點唇,她只是把自己眉眼畫得比較憔悴,眼眶下方有暈開的煙燻妝,一副飽受風霜的厭世樣。
她還特意蒙上一條暗紅色面紗,不讓衙門這群大老粗認出她是素菜煮得很好吃的小泵娘,要瞞就瞞到底。
大家都為了這事忙得暈頭轉向,沒人注意到主動加入的鄭典史鄭申正一臉深沉的看著眾人瞎忙,他動也不動的轉著指上青玉扳指,誰也沒想過以他九品典史的薪俸是否買得起。
明月庵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坐上小毛拖著驢車,走了一、兩個時辰才到庵門,半掩的門內有四、五名身著尼姑袍服的出家人在掃地,而地上明明很干淨,一塵不染,她們到底在掃什麼?
「你想出家?」
揭下面紗的季薇薇泫淚欲泣,面露此生已無希冀的絕望神色,心灰意冷地拭著眼角的淚。
「是的,小熬人的夫君已別戀,欲迎那名女子為妻,貶妻為妾、顛倒人倫,硬讓嫡子淪為庶子,小熬人不依,他便將小熬人毒打一頓,嗚……除了出家,再無他法,求師太成全。」
嘖!一名出家人竟用上好綢緞做腰帶,好大的手筆,腰上還有上等墨玉做的雙魚腰扣,一條腰帶值千金。
他們沒找錯地方,明月庵果然有蹊蹺。
「施主尚且芳華正艾,容貌出眾,何須為了負心男子而自怨自艾,你還有大好的年華要過,千萬要保重身體,不要再哭了。」那只保養得像富家太太的手往柔皙小手一覆。
驀地,季薇薇有種犯惡的感覺,雞皮疙瘩全冒出來。這個尼姑她……她是個磨鏡的,女同志。
她試著要抽回手,但對方握得很緊,還在她手心模來撫去。「師太,你能為小熬人剎度嗎?剪去這三千煩惱絲。」
「貧尼慧明,你喊我慧明師太即可。」慧明師太笑得如三月桃花開,眼神熾熱得幾乎想將她融化。
聞言,她倏地兩眼發亮,很用力的反握住慧明師太的手。「你是徐三姑說的能幫人解月兌苦難的菩薩?」
「三姑介紹你來的?」慧明師太笑得臉部有點扭曲,微抽了口氣將柔皙小手撥開,改拍瑩潤玉臂。
季薇薇點頭如搗蒜,一副渴望月兌離痛苦的模樣。「小熬人在城里遇著賣香燭的徐三姑,她指點小熬人迷津,要小熬人前來明月庵,一見著慧明師太便可放上沉痾.」
「嗯!貧尼確實有大神通,能看見三界浮沉,不過你遠道而來想必是累了,貧尼先讓人帶你到廂房休息,你好好睡一覺,想清楚了,我佛慈悲,定會度化你于三十三重天外。」
「師太你真是個好人,難怪我一踏進庵里就感覺心頭輕快了許多。」死尼姑,吃我豆腐,知道痛了吧!
季薇薇沒機會練武,但她有一把翻鍋炒菜的氣力,當她反握慧明師太的手時可是使了全力,捉得人手骨發出異響。
「那是施主福緣到了,與我佛有緣。」慧明師太將手往後一放,痛得直拉伸指頭。「文和,帶這位女施主到東廂房第三間禪室,記得點上安神香,備上一壺溫茶好供施主取用。」
「是、是的,師父。」十四歲的文和小師父身體微顫了下。
東廂房第三間禪室有什麼玄機嗎?季薇薇敏銳的觀察到那個剃顆光頭的小尼姑一听見這幾個字,明顯臉色白了幾分,對她投以憐憫又可惜的神情,好似羊入虎口,絕無生機。
「天吶!憋死我了,你看到那老尼姑的神情沒?她好像要生吞了你。」她們不全是女子嗎?怎會有見到男人發春的表情。
小七不懂女人之間也能干那檔子事,十七歲的他個頭還不算太高,扮起丫頭還有模有樣,除了骨架粗了點,倒沒露出什麼破綻,第一關算是瞞混過關了,把狡猾成性的慧明師太給騙過了,讓她不疑有他的當嬌客接待。
但接下來才是最難的,光憑他們兩個人要在佔地三畝的明月庵找出遭到拐騙的女子,說實在的,難度頗高,四處是高低檐相接的房舍,院落錯雜,小徑幽僻。
更讓她感到頭痛的是,庵里竟有座近乎了望台的高塔,建築約有十層樓高,上頭有尼姑定時敲鐘,實則監看底下的動靜,一有可疑人物闖入便鳴鐘示警,並指示那人的方位。
也就是說,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想找人並不容易,除非化身耗子四下竄動,否則一不小心便泄露行蹤。
「噓!小聲點。」隔牆有耳。
季薇薇才以手勢要小七噤聲,未關實的紅木門板便傳來規律的敲門聲,捧起燻香盒的小尼姑在里頭應聲後推門而入。
文和一入內先往鎏金香爐內投香,手法熟練的捻香,輕燃,裊裊白煙從香爐中飄出,她放下銅制茶壺便隨即離開,未多做逗留,好像此處有徘徊不去的幽魂等著索命。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允許小七開口。
「先把香弄熄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燻香很香,但香得不自然,聞久了會暈眩。
「那你還聞。」小七咕噥地將茶水倒入香爐,濃重的白煙一起,很快的熄滅了,細粉末成了糊狀。
「倒到窗戶外的花盆里,撥點土掩蓋,別讓人發現。」若是被尼姑知道他們未聞進香味,恐怕會有一番大動作。
「小八,我們什麼時候去找人?」他可不想一直穿著這身別扭的女裝,他可是堂堂六尺的男子漢。
「大人要你改口叫我小季。」幸好她不姓王。
他嘿嘿兩聲,故意表現得很猥瑣。「大人不在。」
「大人不在听我的,入夜之後再行動,我們分頭行動,若其中一人有危難,另一人趕緊向外求援,你要記得,不能回頭,一直往城里跑!」他是男子的身分若被揭穿,恐怕只有死路一條,而她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正符合她們買賣的資格。
入夜後,暮鐘三響。
北邊的星子升起,亮如寶石。
寂靜的庵堂中,少了尼姑做晚課的念經聲,四周靜謐得宛如一座尋常人家的莊院,院里漫著淡淡的檀香。
東廂房第三禪室,一人由內上了閂,烏木雕海棠花床榻上利落的翻下一名女子的身影,無光的禪室中,接著兩條黑影從半開的窗欞越出,又輕巧的闔上,彷佛從未開過。
明月庵很大,所以季薇薇和小七兩人分頭行動,小七搜查高塔較瞧不清楚的書房和藏經閣,以及較偏僻的禪房,而季薇薇則在一片映著明月的池塘隱去,閃身入假山後。
明月,明月,指的是明月庵,必有種緣故在,白日季薇薇走過曲曲折折的回廊時,特意留心了池塘的反光,看起來很深的塘底其實很淺,底下沉了不少黑色石頭,猛一看,會以為深不見底,足以行舟游舫,可應該不到肩深。
可為何要讓人產生視覺上的錯覺呢?
有腦子的人一想便知道下面另有玄妙,若非暗室便是地牢,用來關人最方便,有時還可用來藏寶。
「真有往下走的通道。」
不敢放松戒備的季薇薇始終屏氣凝神,躡手躡腳的不發出任何聲響,在假山內壁有道容一人通行的階梯,是朝下的,通道兩端每隔一段距離才插上一支火把,火把在轉彎處,一有人進入便會照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易叫人察覺。
其實她沒往里走了,因為她听見有尼姑的嘻笑聲,身子一放低匍匐前進不到一尺,便看到一張四方桌旁坐了五、六名出家人,嘻嘻哈哈的互相摟來抱去,還親吻出聲。
在她們身後是一間上了鎖的暗房,隱約可見有不少人在走動,但很怪的,沒听見哭聲,安靜得恍若無人……
咦,等等,外頭的不全是尼姑,其中三人居然有喉結,松松垮垮的衣服一拉開,那里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尼姑庵里有男人!
「小親親,還是你最好,快坐上哥哥的熱杵,快爆開了,我的小蕩婦……」
活色生香的活在季薇薇眼前上演,十五、六歲大的小尼姑未著寸縷,叉腿一開,十分熟練的往男人的那話兒一坐,不用他催促便搖擺起來,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
拍擊聲、低吟粗喘並起,好幾對男女就這般連在一起,如同交尾的蜻蜓抵死交纏,只听到彼此的喘息。
看傻眼的季薇薇有些佩服他們的及時行樂,在這種地方也能放蕩荒yin,無視後頭那群觀眾。
不過在小心翼翼的滑進中,她看到門縫底下的繡花鞋,終于可以確定這些人有可能是被拐走的婦人,她們尚未被轉走賣掉,動作快一點的話,還有機會將她們解救出來。
「誰?」
一顆石子滾過季薇薇的腳邊,駭得背部貼著內壁的她一動也不敢動,她把呼吸放得更輕,彷佛融合在黑暗中。
「大驚小敝的,這時候誰會到池下禁地,听說老賊尼今晚可快活了,有朵傻乎乎的小白花往她懷里鑽呢!不知道也有尼姑不吃素嗎?」
說話的是個粗啞的男聲,yin穢嘲諷。
「也許是我多心了。」小尼姑捉了捉滑落肩頭的灰袍,又坐回假尼姑的大腿上,一口一口的哺酒。
季薇薇流了一身汗,背都濕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循原路慢慢退出,心跳有點急促的回到東廂房第三間禪室。
屋里暗淡,有道黑色身影盤腿坐在榻上蒲團。
「小七,我找到了……」
「找到什麼,這般歡喜,說出來也讓貧尼開懷開懷。」
屋內驟然一亮,好幾盞燭火同時被點燃,火光明亮處,赫然是觀音坐姿的慧明師太,她左手拿著通報吳捕頭等人的信號煙管,里頭的火藥和蕊心已被抽空,只剩空管。
「小七呢?」還算鎮定的季薇薇先關心她帶來的人,很快的以眼角掃視屋內的狀況,不見小七的人影。
「你放心,他逃不掉的,我里里外外有三十多人,絕大部分懂武,你沒來得及眨眼他就來陪你了,只是不曉得是活人還是死尸。」她的手下向來下手不知輕重,只要多使點力人就沒了。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季薇薇想踫踫運氣,看能不能瞎貓踫到死老鼠,老妖婆的眼是瞎的。
「呵呵呵……你膽子不小,敢單槍匹馬地來踩我的線,我該說你愚勇呢,還是真不怕死,幾個人就妄想把我的老巢給掀了。」太不自量力了,也沒掂掂自己的分量就敢跑來送死,小犢子不知曉老虎的牙有多尖利。
「我自認為計劃得很周詳,怎麼還會被你察覺,老虔婆,你要不要解解我的疑惑?」除非有人通風報信,否則她算計好撤退的時辰和路線,老尼姑竟來早了半個時辰。
「你叫我什麼!」慧明師太的聲音如毒蛇分岔的舌尖,出口竟是壓平的岔音,難听又刺耳。只見她隨身那根墨灰色拂塵,拉直再揚開,竟是三尺左右的長鞭。
「老虔婆呀!我看你吃素也吃得不干不淨,還男女兼修呢!我真怕你到了九泉地府,你的歷代祖先還認不認你……啊!小心點,你會拿鞭子嗎?可別惱羞成怒揮到自己的老臉皮。」
糟糕,踩到鐵板了。
閃過一記橫鞭的季薇薇在心里苦笑,因為平時疏于訓練,她在前一世的靈活身手掉了一大半,僅憑身體記憶在閃躲,她閃得很驚險,差點傷及皮肉,右邊的裙擺被鞭尾甩過的地方已焦黑一片。
有功夫真好,季薇薇在內心感慨。
「好個嘴刁的丫頭,看貧尼今夜不撕了你。」她要將她壓在身下,用最殘戾的凌虐讓她痛哭哀求。
「那你得動作快一點,官府的人很快就要來了,我們約定的時辰一到我若未出現,外面的人就要喊打喊殺的沖進來,你這撒泡尿築起的老巢就要毀了。」她用的是激將法。
光看那兩下鞭子,季薇薇很清楚自己不是老尼姑的對手,恐怕在人家手下走不到十招就掛了,所以她故意激怒她,使其暴跳如雷,好讓她下狠招,當其來不及收回時好趁機竄出。
她承認她錯估了局勢,以為這不過就是座姑子使壞的尼姑庵罷了,就算有某些勢力撐腰也是小打小壞,她機靈點打不過就跑,還是能聯合外面的人先堵住這條管線,讓尼姑拐人一事落幕。
沒想到它不是尼姑庵,而是男女同處的大雜院,人數之眾,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太小看古人的合眾之力了,竟敢在好幾個地頭干蟣uo? 熗嫉陌訃??黴救說被跗吠祭?瀋懟 br />
他們比人牙販子還可惡,官牙或私牙在買賣人口前還得給賣家銀子,賺的是轉手貨,而他們是無本生意,干的是陰私事,連人都不配當,一群人性全失的禽獸!
「哈哈哈……這套自欺欺人的謊話說得多順口,貧尼都要被你給騙了。」慧明師太仰頭大笑。
「小季,今天是不會有人來救你了,你瞞著大人私自行事,他怎麼可能未卜先知趕來搭救呢!別異想天開了。」一道男人的低聲從簾幕後發出,左腳跨出,而後是右腳。
「是你!」是了,老乞丐說過縣衙里有內奸,但她未曾放在心上,原來他真說中了。
鄭典史鄭申桀笑的走向慧明師太,兩人一靠近,相仿的面容頓時一目了然。「我們是同母所出的姊弟。」
「所以縣衙一直捉不到人犯也是你從中作梗?」有個專扯後腿的,到哪都辦不成事,白費勁。季薇薇暗嘆。
「是我沒錯,可惜知情的你活不到明日。」用他來養花也不錯,池里的荷花開得鮮艷,如血般顏色。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難逃律法的制裁!」季薇薇很狼狽地逃過一鞭,手肘上有不小的擦傷。
「那也得等你有命告發我呀!大姊,不能留人,速戰速決。」不安分的尾巴就該切除,省得四下鑽動。
「讓我玩玩她再說。」慧明師太目露yin光,長鞭對準縴細柳腰,十拿九穩是逃月兌不了了。
季薇薇沒有內功,但她善鑽,而且熟知近身搏擊,她一見避不開了,便主動將身體送上前,只是她用力一撞,卻是撞向慧明師太身後的鄭申,將他撞個倒仰,後腦杓扣地。
就在這時候,她刁鑽地往門口沖去,急著救弟的慧明師太鞭長莫及,等她追出去時,季薇薇已立中庭,正打算出正堂,輾轉借著水遁游遠,好讓敵人錯失逮到她的機會。
「薇兒,小心——」
眼看著慧明師太的長鞭就要揮至季薇薇凝脂般的雪背,驚慌的大喝聲和人影一同撲向她,將她撲倒在地。
季薇薇的前胸猛地撞地,她疼得眼淚都飆出來了,直在心里念著︰平了,平了,肯定是平了,她好不容易養出點成就的水蜜桃壓成水蜜桃汁了,要補多久才能補回原形啊。
「你沒事吧!」
不遠處,有打斗聲,陳起、劉五雄等侍衛正帶著一群銀衣武士和真假尼姑對戰,而且明顯佔了上風。
「還有點頭暈目眩……啊!你怎麼來了?我、我好像出紕漏了。」她把事情搞砸了。
「你太胡鬧了,我事先交代了多少回不可沖動行事,你……你差點……簡直是不知死活!」莫滄安舉起的手指彎成勾,朝她腦門一叩,雖輕,卻重得她眼眶泛紅,幾欲淚崩。
「我錯了,大人,我給大家惹麻煩了。」她害了小七,也連累了吳捕頭和捕快大哥們。
莫滄安原本想撫向她帶淚的粉頰,最後卻落在柔細青絲上輕撫。「叫我莫大哥吧!你的自作主張確實讓很多人夜不成眠。」
她打亂了他的布局,不得不提早一步發動,讓他在行動上失了從容,以救人為先而非連根拔起。
「呃,莫大哥,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一直壓著我不太好吧!」被別人瞧見了,她的名節也毀了。
「我受傷了。」他低聲申吟,表示傷得不輕。
「你還能動吧?」季薇薇有被雷劈到的感覺,她怎麼覺得背上的男人很無賴,不像她認識的那一位。
「流血了。」他沒打算擦,任血珠一滴一滴的滴落。
果真聞到血的氣味,她很想翻白眼。「小七呢?」仍擔心著伙伴的安危。
「沒死。」不過也快了,他會讓他生不如死。
「其它人呢?」她指的是背著他跟她來的那些人。
「守門。」若漏掉一個就罰半年薪俸。
「嗯。」听起來怪怪的,他的用字遣詞還真深奧。
沒死?
守門?
這是什麼爛回答,尋人開心呀!
「莫大哥,你的血滴到我的臉了,黏乎乎的。」原則上,她是不喜歡血的氣味,太腥膩了。
「你該感謝我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嫌棄。」還好來得及,不像多年前那個愛笑的小丫頭,他連想上炷香都找不到她的墓,一縷幽魂不知飄蕩到何方。
他是遺憾的,無法挽救逝去的生命。
但她不同,她是活的,活生生的在他懷中,有暖意,有心跳,還會氣呼呼地說他是盤古開天闢地以來的老古板,不知變通。
他還是那句老話——幸好。
曾經,他不經意丟失了一顆明珠,讓它在最高的山巔上失去光華,而今,他在野地里發現一株小幼苗,是樹也是花,沒有蔓藤的攀附,也少了裊裊婷婷的風姿,卻是獨一無二的。
屬于他。
「你真的是莫滄安?」不是冒名頂替的?她一臉懷疑。
「如假包換。」他的唇「不小心」滑過她水女敕梨腮。
「你有孿生兄弟嗎?」也許是掉了包,玩「猜猜我是誰」的爛游戲,雙胞胎的最愛。
「我娘只生了我和我大哥兩個兒子,他大我兩歲。」莫滄安的血似乎止住了,但是接踵而來的是刺骨的疼痛。
「沒戴人皮面具?」古人的一項謀生絕活,居家旅行之謀財害命、殺人滅口、栽贓嫁禍的必備良品。
「真皮。」他捉起她的手去掐捏自己的臉。
季薇薇很久很久不開口,最後學黛玉妹妹般幽怨的無聲嘆息。「臉皮變厚了,掐不動。」
他被她家小毛踢中了腦袋嗎?怎麼突然變了個性?
「我想我要暈了。」他說暈就暈,倒在她的肩頭。
季薇薇以為他在開玩笑,只為看她紅臉發脾氣,可是傳入耳中的呼吸是急促的,她伸手一模他的手臂,滿手的黏滑濕了她的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