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夜,手機在黑暗中發出震動的聲響,慕越抬手拿起了手機,望了眼屏幕上來自美國的號碼,按下接听鍵——
「喂。」
「方便說話嗎?」
「等等。」
慕越翻身準備下床,結果他才剛有動作,懷里沈睡的人兒似有所覺,小手立刻摟住他的腰,小臉埋在他胸前,輕輕地廝磨了兩下。
他莞爾,昕元向來熟睡,沒到起床時間很難被吵醒,他曾開玩笑地說,如果哪天半夜有地震,依她雷打不醒的情況來看,他可能要背著她一起逃難,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叫她起床。
昕元有時是位犀利干練的外科醫生,有時是位性感撩人的妻子,有時還會展現她可愛、依賴的一面,就像現在這樣,但也或許是黃昏時的驚嚇,讓她不自覺感到不安,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你說吧。」
他放棄下床接電話的打算,將懷里的人兒小心地呵護在懷里,起床時間還沒到,只要放低聲量就沒問題。如果她感到不安,他會保護她。
「百分之八十肯定。」
「是謝莉莉。」
「對,但缺乏直接證據,警方沒辦法上門逮人。」
原律師有點不耐地繼續說明,他在美國因為承接幾個重大案件忙到人仰馬翻,好友卻一通電話要求他立刻查明這是誰干的蠢事,難免有些抱怨。
「你收購土地的手法太過強勢,完全不留一點余地給謝家。謝莉莉仗著有慕老爺對她的疼愛,才放手玩這把,純粹是要打擊你,不過謝家已經藥石罔效,救不回來了,她單純就只是想報復……是說你真對女醫生上了心?連敵手都看出你的弱點?」
美國的原律師在接到慕越的通知後,雖然一肚子怨火,還是立刻展開調查,雖然他人在國外,但在台灣的布局足夠他查到任何想知道的事。
慕越沒說話,冰冷深邃的黑眸直視前方,像黑夜里等待出擊的黑豹。
原律師喟嘆,他當然明白好友絕對沒有外表看上去那般俊美無害,他的手段會可怕到讓敵人印象深刻。
「我必須提醒你,慕老爺不插手你對謝家下手的事,是因為他不想和親生兒子撕破臉,他要的是女人,不是整個謝家。但如果你想以暴制暴對謝莉莉下手,以目前她得寵的情形,慕老爺勢必會有動作,慕媽媽也不會樂見你們父子相殘。」
慕越沒響應,眸子隨著那一句「慕媽媽也不會樂見你們父子相殘」往下一沈,他輕柔地執起妻子的手,她白皙的掌心上會有跌倒留下的擦傷。
今天晚上,受傷的骨科醫生阿泰已經順利開完刀,當時他們一群哥兒們全在開刀房外等待,由于阿泰醫生的長輩都在台南,年紀大了他們不忍驚擾,于是幾個人自願排了輪值表,第一夜由內科的阿本醫生負責照顧,其它人先行離開。
警方有到醫院詢問案發過程,但肇事車輛沒有懸掛車牌,蓄意犯案的意圖明顯,調閱監視器仍一無所獲,只能往醫生的私人恩怨方面調查,但單純的住院醫生能和誰結下如此凶狠的仇怨?面對這樣的案件,警方也感到頭痛,哪怕原律師已經查到是謝莉莉所為,但因為沒有直接證據,最後有可能會不了了之。
慕越想起今天的意外,如果昕元是因為受到驚擾而睡不安穩,那他的狀況就是受到更大的驚嚇而無法成眠,腦子里盤旋的都是車子即將撞上昕元的那一幕,會失去她的恐懼撕扯著他的理智……
難道是因為他的威脅還不夠強大,謝莉莉才敢出手傷人?看來謝家失去收購中的土地沒讓她記取教訓,那如果讓她失去更多呢?
「謝莉莉是因為有華集金控在背後撐腰,才敢肆無忌憚對昕元下手。」
「因為幾件土地開發案的緣故,她們是利益共生,外傳情同姊妹的情感是假象。」
「怎樣的狀況會讓女人之間的友情產生變化?讓這一個虛偽的假象浮出台面?」
「喂,你不會是要拿自己當祭品吧?」原律師不贊成他繼續和那個瘋女人瞎攪和,失去理智的女人是顆會走動的不定時炸彈。
「我手中有塊土地,華集金控想要用它來成立總部,這是不錯的交易,也可以順道考驗女人間的友誼究竟能否承受男人從中作梗。」
「你想拉攏華集,讓謝莉莉月復背受敵?」
「我要讓她知道傷我的人的代價。」
慕越結束通話。
他抱著妻子,一下一下地模著她的發,冰冷的眼眸投向遠方。
季昕元朦地睜開眼,暈黃的夜燈映照在慕越的側臉上,將他每個似剛毅、似俊美的線條勾勒得更加森冷。
事情發生到現在,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直抱著她,模著她的頭發,或許這樣的動作,在安撫她的不安時,也在安撫他自己的不安?再加上慕越對她異性好友的敵意……她不是沒感覺的人,更是個實事求是的人,這些跡象或許代表著一種意思——
「越……」
慕越一怔,低頭看她。「吵到你了?」
季昕元搖頭,閉上眼偎進老公懷里,熟悉的氣息讓她感到心安。
「還是哪里不舒服?」
男人的語氣里有著不安的緊繃。
季昕元再次搖頭,緊張地抿緊了唇,或許是睡迷糊了吧?在兩人曖昧未清的情感里,她居然主動掀開這一個謎團——
「我是不是能誤會你的態度是愛上我的表現?」
她未開嗓的聲音濃濃柔柔的,隔著他結實的胸膛,反而有種楚楚動人的感覺,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清晰。
「老婆,」慕越微微收緊手臂,輕輕的笑意在她耳邊揚起。「如果我說是呢?你打算怎麼回應我?」
她抬頭,清透的眼眸閃亮亮的。「真的?」
「懷疑?」
男人翻身,將女人置于身下,炙熱的手掌在她身上霸道地游移,每一寸肌膚都被粗糙又溫柔的**籠罩著,季昕元難耐地扭動著腰,男人壞心地扣緊了她。
「我以為我們每天晚上做的事再清楚也不過了?」
她紅著臉。「我以為、我以為……」她以為那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基本的使然呀!
「以為?那我能不能以為你已經深深愛上了我?」如同我深深愛上你一樣。
初相識時,他以為昕元是個冰冷無情的女醫生;之後對她的認識更深,覺得她是個愛逞強、單純、容易臉紅的小女人,他曾親眼目睹那一天,一個不顧自己身體狀況,奮力救人,硬是將病人由鬼門關前搶回來的小笨蛋!
她熱情恣意,為他單調的生活,甚至陰暗的內心世界帶來光和熱,他明白自己在意她,卻沒想到這份在意的心,在兩人一次又一次的相處之間迅速有了變化,他看的、想的、踫觸的、渴望的都是她,原本的在意早已轉變成他不曾信任也以為不會存在的愛清……
慕越沒給妻子回答的時間,灼熱的吻隨即覆上了她。
……
雖然隔天是季昕元的輪休日,但因為阿泰的狀況,夫妻倆在一大早就來到醫院,只是沒想到才剛到骨科病房的樓層,她卻突然接到外科實習醫生的通知,原來是昨天開刀的病人有些狀況,又一時找不到主治醫生,才想請她先回外科病房樓層處理。
季昕元立即趕到樓下,只剩慕越獨自一人前往探視,不過輪值照顧阿泰的阿本沒被嚇到,反倒是阿泰瞪著眼,連眨眼都舍不得眨。
哇,這是難得的善意,誰知這醋桶哪時會打翻,他得好好珍惜啊。
「這是早餐。」慕越放下手上的餐盒和水果籃。
餐盒是早上準備的餐點,昕元怕他們沒得吃,所以讓他準備一些,因為是妻子的救命恩人,慕越自然做得心甘情願。
肚子餓到發慌的阿本早就聞到食物的香氣,他拖拉著移動式餐桌,急切地把餐盒一個個打開,兩個大男人驚呼不已。
「桂 ,別說這是小季準備的,她的廚藝比我還差,至少我還能煎出漂亮的荷包蛋!」
阿泰顧不了腿痛,粗魯地挪動著**,吃飯皇帝大啊!
「一定是小季老公弄的啊,她不是說過早餐和晚餐都是慕先生準備的?」
一塊玉子燒痛快地進了阿本張得大大的嘴里,他口齒不清地評論。「真不知咱們小季是打哪兒來的狗屎運,婆婆手藝好,老公也手藝好,幸好咱們這幫兄弟都吃得到!」
而且相比之下,小季老公的廚藝更勝一籌,慕媽媽準備的都是家常菜,有媽媽溫馨的味道;而小季老公準備的就非常華麗,每道菜都可以像是食譜上的照片。
「哇 ,慕先生,您的手藝更勝飯店大廚呀!」阿本傾全力贊美。
阿泰可得意了,要不是他腿斷得妙,想吃到這等手藝?呿,被潑桶醋比較快吧!
「那要多虧我好嗎?」
阿本當然明白哥兒們的意思。「沒錯沒錯,阿祥快來接班了,我要加快速度才行!」
阿泰和阿本兩人吃得不亦樂乎,慕越坐在一旁安靜等著沒去打擾。
直到兩人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清光了早餐,阿本便拿著餐盒去外頭的茶水間清洗。
阿泰擦了擦嘴,向慕越道謝。「慕先生,謝謝你了,我都不禁覺得幸好腿斷掉,才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早餐。」
慕越站起身,走到床邊,有禮地詢問狀況。「阿泰醫生好點了嗎?」
阿泰很豁達。「這沒什麼,骨科醫生一定要粉碎性骨折進開刀房一次,才能對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這是上天給予我的使命,Thisisdestiny!」阿泰頗有都敏俊上身的豪氣!
慕越勾著笑,或許因為他們是老同學,這一群人包括昕元,耍寶起來都是同一個調調,連語氣也相仿。
「剛才外科病房緊急通知昕元過去,她待會兒忙完會過來。」
阿泰點點頭,這是個男人對男人、FACETOFACE的最佳時機,他們都不希望小季為難,為了老公和異性知己不合而選邊站,或許該趁這個機會,大醋桶肯听他說話時,把話說清楚。
「我們這幾個哥兒們在醫學院的時候就是好朋友了,一起上課,一起放學,一起考試、實習、交報告,可以說比家人相處的時間還要久,所以大家親如兄弟。小季在我們眼中,就像是最小的弟弟,當然她偶爾也會有女孩子的任性,不過我們特別關照她,不是因為把她當成女人,而是因為她是我們的哥兒們。我可以向你保證,就算昨天她身旁站的不是我,其它人也會撲上去救她,而且如果沒撲準,讓小季躺在這里,那事情可就大條了,救援失敗的人準會被其它人揍個半死,這根本不用懷疑。」
嗚,老大,您就笑一笑吧,一直繃著臉是要他怎麼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