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綿綿老家是個小城市,卻山清水秀、風景宜人,如果不是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他們站在湖邊小亭的模樣簡直如畫中一般美好。
也許是感覺到有熱鬧可看,路人時不時把目光轉向他們的位置,衛簡言卻沒心情去管那些有的沒的,面色冷峻,「你在相親?」
臉上表情看不出悲喜,曾綿綿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身邊的男人,生怕自己會委屈得哭出來,「是。」
听到這個肯定的答案差點咬斷牙根,他狠狠瞪著這個面不改色的女人,「給我一個理由。這樣莫名其妙地離開,你難道不該告訴我一個理由?」
感覺到他的憤怒,曾綿綿心里涌出難言的酸澀……衛簡言大概是喜歡過自己的吧,所以會憤怒,可是那份喜歡還不能支撐兩個人走到最後,所以她情願第一個離開。
回到家鄉的這些天,她的心情一直差到極點,也許是感覺到女兒的難過,曾家父母一直很小心照顧孩子的情緒,只是眼看幾天過去了一點都不見好,反倒越來越沉悶,這才找自己的朋友出謀劃策,結果就有了相親這個主意。就算不成功,也能出來走走散散心是不是。
心里夢里都是衛簡言的影子,曾綿綿怎麼可能有心情做這樣無聊的事情,可是看著爸媽小心翼翼祈求的目光,終于還是不忍心,答應那個要求,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不過她不打算把這個消息告訴衛簡言,如果這樣能讓他放棄,就這樣誤會下去吧。
垂下眼眸看著腳下,她輕聲回答道︰「沒什麼理由,就當我……厭倦了吧。」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把衛簡言心中深藏的怒火徹底引出來……這些天的憤怒、不解還有掙扎,卻只換來一句厭倦。看著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女孩,他怎麼都想不明白事情是怎麼到今天的地步。
怒火讓大腦一片空白,冷笑一聲,口不擇言說道︰「這世上只有被我厭棄的女人,從來沒有女人厭棄我。」
這話一說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為曾綿綿猛地抬起頭,一直維持的平靜表情突然裂開,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呼吸越來越急促,晶瑩的淚水噙滿了眼眶,又不肯流下來。
她從來沒用這樣絕望的眼神看著自己,這讓衛簡言的心一陣陣抽痛,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綿綿……」
狠狠甩開衛簡言的手,曾綿綿只覺得心上的傷口被人撒了一把鹽……為什麼離開?只不過是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會永遠愛著自己,她不過是一時的玩物。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都逃開了還不肯讓她保留著最後一點尊嚴,非要打破僅有的美好不可嗎?
嘴唇因為憤怒而顫抖,曾綿綿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原來衛先生是覺得我先離開傷到了你的自尊心,那好吧,你現在可以對大家宣布。是你不要我,我配不上你,可以了吧!」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吼出來,引來路人注目,兩人卻顧不得這許多,彼此眼楮里只有對方。
從來沒看她這樣失態的流淚,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衛簡言一顆心抽搐得很,只想把她抱在懷里好好安慰,卻又害怕嚇到她。
「綿綿……」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哀求的語氣,衛簡言來不及多想自己的行為會不會太奇怪,他只想要這個女人回到自己身邊,「是我的錯,別生氣好嗎,都是我的錯……可是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我、我都可以改……」
他從來沒有這麼低聲下氣,即便是在父母面前都沒有過,曾綿綿也是怔住,心底的憤怒像是被人澆了一盆水,瞬間熄滅。
他道歉了,這麼小心翼翼的表情。怎麼會,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怎麼會認錯,這還是衛簡言嗎?
察覺到她的松動,衛簡言表情越發誠懇,「我很想你。」
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撥動了一下,曾綿綿的眼淚終于落下來。很想擁抱他,卻又不知道能不能夠這麼做,明明決定了離開,回去又能改變什麼,不過是多一刻的溫存,卻可能留下更深的痛苦。
「我們、我們……」想說永遠不要再見,卻說不出,彷佛害怕話出口再也無法改變。
明明已經找到勇氣逃到這里,可當衛簡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才發現徹底離開他的世界有多難,她的唇顫栗著,怎麼都說不出那六個字。
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有深深的思念和痛苦。
如果現在還不能看出事情有蹊蹺,衛簡言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痴。
他的曾綿綿不是無事生非的性格,平時軟綿綿的最好欺負,要不然也不會被他纏到手,能夠讓她這麼痛苦還要離開,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走之前還是你儂我儂,就連他剛去美國的前幾天一直都很好,恨不得整天貼在手機上听對方的聲音,感覺是從什麼時候變了……似乎就是壽宴那兩天?
前一天他被美國的好友拉著喝到半夜才放人,醉倒在床上。壽宴當天忙得不可開交,那時因為想著明天就能回國,想要給她驚喜所以沒有通話。第二天飛機場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曾綿綿的異樣。在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心里懷疑越來越重,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是證明了自己想的沒有錯,衛簡言柔聲說道︰「綿綿,我很難受,這些日子過得很狼狽,開開心心從美國回來,你卻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里……我猜,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相信我好嗎?無論你遇到了什麼都告訴我,我陪你一起面對。」
他的出現已經動搖了自己大半的決心,更何況這個男人低下頭乞求的模樣,心中堡壘瞬間塌陷,曾綿綿終于開口,「我都听到了……你和司徒月的談話。」
酒店房間里,衛簡言鐵青著臉,表情可怕得像是要掐死手機對面的人,說話的口氣咬牙切齒,「司徒月。很好,怪不得綿綿離開,原來是你在搞鬼!」
被他威脅著說出那天做出的事情,司徒月突然有些緊張,這不是她第一次威脅衛簡言身邊的女人,也不只一個人對他告狀,可衛簡言從來沒這麼生氣過。
衛家、司徒家幾代交好,她從二十歲就已經是衛家人心目中內定的媳婦,一直愛著衛簡言,卻也明白這個男人不會輕易為女人停留,所以一直在等待,等他玩不動了回來。因為一直覺得,就算看在兩家的關系上,他也會答應結婚,所以才任由這個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因為他無論做了什麼,最後都是她司徒月的。
可是現在听著衛簡言氣到極點憤怒的聲音,她的心里一下子慌了,從來沒有過的不安,彷佛要失去這個男人。
「簡言,是我的錯……」不復以往的篤定,她小心翼翼開口,「簡言,對了,爺爺這些天很不高興,他還想多留你幾天,結果你走得那麼早。俊恆那邊我也問過,你根本沒有在公司,簡言你要不要飛回美國?爺爺很想你。」
听著她拐彎抹角試探自己的行蹤,衛簡言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想知道我在哪里?司徒小姐不是很會調查人,你猜猜我應該在哪里呢?」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寒徹入骨,「衛家的事情,你還是少參與的好,我的家人自己會照顧好,不勞煩你。還有,家里人對我們之間的誤會我會去解釋,從現在開始,只是最普通的朋友。」
「簡言……」聲音里帶了哭腔,司徒月嘶吼,「簡言你不能這麼做,曾綿綿算什麼,她和你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一個玩具而已,你為了她和我家鬧翻值得嗎,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司徒月,你失態了,別再做些無謂的事。」皺眉,衛簡言毫不猶豫掛斷手機。
想起曾綿綿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他的心里像是扎了一根針,原來,是因為這些事情。
這個傻瓜,听信別人的話竟然冒冒失失地離開自己,衛簡言只覺得哭笑不得。可想想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自己曾經當著她的面毫不留情離開前一個女人,還說了無情的話……把手機丟到床上,他忍不住咒罵,「shit!」
雖然他很想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到司徒月身上,可是心里卻很清楚恐怕問題並不在此處,曾綿綿雖然看起來笨笨的,可做事卻清楚得很,不然也不會得到謝俊恆的欣賞。她這一次能夠決絕地離開,司徒月的欺騙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恐怕還是自己的態度。
他讓自己的女人不安心了,害怕以後會是同樣的悲慘結局,所以首先逃開……真的很諷刺,這算不算自作自受?
手掌扶著額頭,只要想到曾綿綿這些天的難過就忍不住想要狠狠給自己一個巴掌,也許此時此刻,她依舊在流淚。不想再有片刻的等待,衛簡言拎起床腳的外套、手機,一股腦沖出飯店。
他要見曾綿綿,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