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朦朧的月光中,一抹嬌小的身影一閃而過,利落地躍上南宮府邸的高牆,悄悄翻落至屋內。
程冬雪屏住氣息,小心地藏身在一叢花樹後。
今晚她不僅女扮男裝、換上了夜行衣,還將自己原本白皙的臉蛋弄得髒污,為的就是要竭盡所能地避免被人發現。
一想到自己鬼祟的行徑,再想到自己竟然淪為惡人利用的工具,她的眼底就有著濃濃的自厭。
倘若爹娘地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感到痛心、覺得蒙羞?
一股劃過胸口的疼痛,讓程冬雪蹙起眉頭。盡避就連她也沒辦法認同自己的行為,但是她根本就沒得選擇。
爹娘都已經去世,弟弟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身為姊姊的她,無論如何也要保全程家的血脈。
幸好,那惡人並不是要她去殺人放火,否則她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而現在,她也只能對不起那個素未謀面的男人了。
「南宮飛焰……」她輕聲低喃著這名字。
盡避她從來就不曾見過那位大名鼎鼎的南宮馬場主人,但卻听說了不少關于他的事情。
就她所知,南宮家世代經營馬場,而到了他這一代,更幾乎是壟斷了西北一帶的馬匹買賣,財勢驚人。
除了財大勢大之外,听說那南宮飛焰還是個霸氣、強悍、唯我獨尊的男子。像他那樣的男人,肯定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她必須小心謹慎一點,萬一驚動了他,那可就麻煩了。
程冬雪收斂心思,祈禱自己今晚的行動能夠順利。
「那個賬冊……會在哪兒呢?」
她在心里暗暗猜想,那賬冊應該是相當重要的東西,倘若不是被南宮飛焰收在寢房里,那應該就是藏放在書房之中。
由于此刻已是子夜,除了負責巡邏的守衛之外,所有人應該早已睡下,在這種時候去搜尋寢房絕對不是個好主意,那麼就去書房踫踫運氣吧!
但……書房在什麼位置呢?
程冬雪環顧四周,就見眼前這座府邸大得驚人,光是要試著找出書房,恐怕就得花上一些功夫。
「事不宜遲,我得把握時間才行。」
她不能在這里浪費時間,因為多待一刻,她被察覺的危險就多一分。
程冬雪屏氣凝神,藉由幢幢樹影的掩護,小心地避開巡邏守衛的耳目,在偌大的府邸里四處搜尋。
將近半個時辰後,她悄悄打開某間房的窗子,探頭望了進去,從里頭的陳設看來,這里應該就是書房了。
她立刻悄悄地從窗子潛入。
就著微弱的月光,看見角落有一座櫃子。
希望賬冊就在那里!
程冬雪立刻邁開步伐,正打算到櫃子前翻找,卻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竄了上來!
她還來不及轉身確認,就听見了書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逛夠了嗎?」
一個帶著冷笑的詢問自身後響起,讓程冬雪的心悚然一驚。
她僵硬地轉過身,看見一抹高大的黑影佇立在門口。
書房里原本就已相當幽暗,此刻那人又背對著房外的月兒,讓她根本瞧不清楚他的臉孔。然而在一片昏暗中,他那雙黑眸卻閃動著銳利森冷的光芒,像是鎖定了獵物似的,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讓程冬雪有種幾乎快喘不過氣的錯覺。
這個人……是南宮飛焰?
盡避不曾見過南宮家的主子,這會兒也瞧不清這個男人的臉孔,但是除了南宮飛焰之外,她想不出在這座府邸里還會有誰擁有這樣的氣勢?
從剛才他說話的語氣,看來早就發現她潛入南宮府邸,並且對于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但她竟然渾然不覺自己早已被人盯上,明明她已經十分謹慎地留意周遭的動靜了呀!
由此看來,這個男人的武功顯然遠在她之上,而且一如她先前所猜想的,他是個不好惹的對象。
程冬雪在心中暗暗盤算,倘若與這男人交手,她肯定沒有半點勝算,既然如此,為今之計也只有設法月兌身了。
打定主意後,她低垂下頭,佯裝認命地要束手就擒的模樣,但下一瞬間,她倏地朝半開的窗子奔去,希望能順利逃月兌。
她已經竭盡所能地快了,而當窗欞已近在眼前時,耳邊卻听見一陣輕哼,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下一刻,她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扯回,像一只布袋似的,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的身子重重地撞擊地面,帶來了強烈的痛楚,但是她咬緊了牙根,沒讓自己發出半點痛呼聲。
南宮飛焰冷嗤一聲,黑眸帶著嘲諷的笑意。
「想從我的眼前逃走?未免太天真了。」
他一向睡得晚,尤其今日又有些馬場帳務的事情要處理,因此他在書房里多待了一些時候。
剛才正打算就寢,卻在踏進寢房之前敏銳地听見可疑的聲響,察覺有人悄悄潛入府邸。
由于不知道對方的意圖,他便不動聲色地尾隨,暗中觀察潛入者的一舉一動,就見這個身穿夜行衣的家伙,在府邸里繞了一大圈,最後來到了書房。
既然竄進了房里,他正好來個甕中捉鱉,看這小子還能往哪兒跑?
「現在就來瞧瞧,我逮到了哪個膽大包天的家伙?」
南宮飛焰點起燭火,書房里立刻一片明亮,而一旁的牆角跌趴著一個渾身髒污、臉上也沾滿了不知是泥還是什麼的小伙子。
這家伙的個頭矮小、身形單薄,以男人的體型來說,這個瘦小吧癟的家伙頂多十五、六歲吧!
程冬雪從地上爬了起來,神情防備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就見他的體型頎長壯碩,有著一張陽剛的俊臉。
他那刀鑿似的五官輪廓,透露出這個人狂妄強悍的個性,更別提他眉宇之間散發出的凌厲霸氣,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不會有錯的,這個男人肯定就是南宮飛焰,而他確實如同傳言一般,有著霸王般的氣勢。
此刻他那比鷹還銳利的雙眼,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那深不可測的眼眸彷佛能輕易看穿一切,讓她不由得更緊張了幾分。
想不到,她連東西都還沒找著,就落入最糟的處境——不但被人逮個正著,對方還是南宮飛焰!
怎麼辦?她有法子月兌身嗎?
程冬雪的心中忐忑不已,但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得逃走才行,否則弟弟的性命就有危險了。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脊,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一雙戒備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著南宮飛焰。她的心里很清楚,唯有盯緊這男人的一舉一動,才有尋隙逃月兌的可能。
見他擺出了對峙的架式,南宮飛焰饒富興味地挑起眉梢。
要是換成了其它人,恐怕早就嚇得跪地求饒了,可這家伙卻不服輸地瞪著他,彷佛隨時打算撲上來咬他一口似的。
那模樣,像極了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明明沒有半點勝算,卻還拚了命地張牙舞爪、虛張聲勢。
「呵,看來今晚來了個有趣的消遣。」
消遣?程冬雪牙一咬,表情更僵硬了。
這男人臉上的笑容是一派輕松,顯然不將她當成一回事,還有他那充滿嘲弄的語氣,擺明了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被人當成笑話看待,讓程冬雪惱怒極了。
他那渾身是刺的模樣,讓南宮飛焰更覺有趣。
究竟這小子是什麼來歷?悄悄潛入南宮府邸是為了什麼?他有必要好好地調查清楚。
但是在那之前……
南宮飛焰瞟向那一身的髒污,眼底掠過一絲嫌惡。
這家伙渾身髒兮兮,連臉上都沾滿了髒污,更別提身上還隱隱散發出一股怪異的氣味,令人感到不悅。
「來人哪!」
他大聲吆喝,不一會兒,兩名守衛匆匆地跑來。
「主子有何吩咐……」一看見書房里有個來歷不明又身穿夜行衣的家伙,守衛詫異地瞪大了眼。「有刺客?還是偷兒?要報官嗎?」
報官?不,等官府的人慢慢調查,還不如他自己親自審問來得快。
「先把這個髒兮兮的家伙弄干淨,我再來親自審問他。」
兩名守衛將人架走之後,南宮飛焰在書房里等待著。
他坐在紫檀木桌後,一邊屈起手指敲打著桌面,一邊在腦中思忖那個家伙潛入屋里的目的為何?
身為南宮馬場的主子,他手中掌握了巨大財富和權勢,旁人因此眼紅、覬覦著他所擁有的一切,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會是他無形中樹立的敵人,派那家伙前來的嗎?目的又是為了什麼?想要竊取財物?還是意圖暗殺他?
不,不可能是為了取他的性命。
那小子雖然有著一雙頑強不服輸的眼,身上卻沒有半點陰狠的殺氣,在面對他時也只打算開溜,並沒有意圖出手攻擊。
可若說是為了財……
這書房里不論是牆上掛著的字畫或是案上擺放的花瓶、古董,隨便一件都是價值不菲的珍寶,剛才那家伙卻完全沒多看它們一眼。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呢?
南宮飛焰斂起濃眉,在心中思忖,除了為財為命之外,還有什麼會引起那小子的覬覦?
約莫兩刻鐘之後,其中一名守衛去而復返。
「好了嗎?人呢?」
「不……」守衛灰頭土臉地低下頭,臉上甚至還掛了彩。
「怎麼回事?」
南宮飛焰皺起眉頭,該不是讓人給跑了吧?
「回主子,那家伙半途忽然頑強抵抗,意圖逃跑,不但功夫底子還不錯,還不要命似地全力反抗,屬下們只好先將那小子反鎖在浴池里。」
以武功來說,他們兩人其實並不弱,但是由于沒有主子的命令,他們沒敢下重手傷人。結果在有所顧忌之下,導致自己多處掛彩,勉強才將那個拼命頑抗的家伙給關了起來。
「是嗎?」
南宮飛焰眯起黑眸,不怒反笑。
哼,他果然逮到了一個有趣的家伙。
「就讓我來看看,那小子還能玩什麼花樣吧!」
南宮飛焰邁開步伐,走出了書房。
能夠勞駕他親自出馬去制服,也算那家伙有本事,不過……那小子肯定很快就會後悔莫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