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龍山,位在北方群山之中,終年雲霧繚繞。
從外觀看起來,這座黑龍山除了雲霧比其它山岳要濃密一些之外,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然而,怪就怪在通往頂峰的山路像是被某個世外高人布了陣似的,無論怎麼走、怎麼繞,就是到不了山頂。
曾經有幾個不信邪的男人,花了七天七夜在黑龍山里繞,卻還是失敗了,不論他們一開始選擇往哪個方向走,最後都一定會回到原地。
這種情況詭異陰森極了,讓那幾個在七天七夜之中幾乎沒合過眼的男人差一點腦子錯亂,紛紛堅稱山頂上肯定住了什麼可怕的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嘻,那我是小妖,爹就是老妖嘍!」
一道清脆甜美的嗓音響起,就見一個約莫十八歲的俏姑娘,正獨自走在黑龍山的山路上。
她有著彎彎的眉兒、燦燦的眸子、紅潤潤的雙唇,眉眼之間流轉著靈活生動的光釆,看起來就是個活力十足的小美人。
此刻,她正踏著愉快的步伐,從黑龍山頂往下走。
她不會半點武功,更不懂得什麼奇門遁甲,然而她卻一會兒左彎、一會兒右拐,輕輕松松就穿越了困住所有人的陣法。
嘿嘿!事實上,這里她三歲就能穿越,如入無人之境似地來去自如,走了十五年,現在就算閉上眼楮也不會撞到。
「這是爹布下的陣法,我不會走才奇怪哩!」
一抹得意的微笑漾在古靈兒的唇邊,讓她那張精致小巧的臉蛋,看起來更加嬌俏動人。
她爹是人稱「邪藥仙」的古震天,性情孤僻、喜怒無常、視世俗禮教如無物,除了精通奇門遁甲之外,對于鑽研各種丹藥更是有著異于常人的狂熱。
二十年前,爹愛上了一名行俠仗義的女俠,兩人成了親之後,就搬到黑龍山頂來住。
然而,成親之後的爹,對于煉制丹藥依舊有著無可救藥的狂熱,嚴重冷落了娘,甚至有一回,爹為了研制一種新的丹藥,將自己關在煉丹房里七七四十九天之久。
隨著時日的過去,這種情況愈來愈嚴重,甚至她都還不到三歲,爹就帶著她到處去采藥,誓言要將她訓練成新一代的「邪藥娃」。
隱忍了好幾年之後,娘再也忍不下去了!
于是,在她才剛滿三歲不久的某一天,娘趁著爹又將她帶去山中采藥的時候,包袱款款,負氣地跑了。
臨走之前,娘還一把火燒了爹的煉丹房,讓爹多年來苦心煉制的各式藥丸全都化為灰燼,也讓爹的情緒差一點面臨崩漬。
從那日之後,他們兩人已有十多年沒見面了,爹常嚷著如果有朝一日在街上遇見娘,非得將娘給逮回來,要她好好地道歉賠罪不可!
無奈的是,娘根本不知去處,有可能是傷心過度,不想留在黑龍山觸景傷情,于是雲游四海,繼續行俠仗義去了吧。
「唉……」一聲輕嘆從她花瓣般柔女敕的唇兒逸出。
對于三歲起就沒有娘在身邊,她的心里雖然有些遺憾,但是畢竟已經過了十多年沒有娘的日子,她也早就習慣了。
古靈兒聳了聳肩,把這些陳年往事全拋到腦後,畢竟她天性樂觀,唉聲嘆氣從來就不是她的風格。
甜美的微笑重新回到她的臉上,她開開心心地下了山,走進城里,打算去一間有名的糕餅鋪,買她最喜歡的甜點來吃。
「希望這會兒鋪子里的客人不會太多,這樣我就能和梅大娘多聊幾句了。」
她口中的梅大娘,是那間糕餅鋪里負責招呼客人的一位中年婦人,對她非常親切,不僅常常拉著她閑話家常,還時常多送她一些糕點,那親切和善的態度,讓從小沒娘的古靈兒備覺溫馨,因此有事沒事就常往這兒跑。
就在她轉過街角,正要朝巷尾的糕餅鋪走去時,忽然看見爹行色匆匆地從她眼前經過,看起來像是正急著要追什麼人似的。
「爹呀!」她連忙追上去,問道︰「您要上哪兒去?我現在要去糕餅鋪買些糕餅,等等要不要幫您到酒樓打一些酒回去?」
「不用了,我現在立刻要出遠門,歸期未定!」古震天一邊說、一邊繼續走,腳步不曾稍有停歇。
「嗄?出遠門?」
古靈兒一陣錯愕,連忙邁開步伐追了過去。
「爹要去哪兒?怎麼這麼突然?是有仇家追殺過來嗎?那我要不要也跟著一起逃命啊?」
「呸呸呸!誰說我要逃命的?哪有什麼仇家……不過這麼說也沒錯啦!那家伙跟仇家也差不到哪兒去!」
古靈兒一听,困惑地蹙起眉心。
「爹說的到底是誰啊?究竟怎麼回事?」
古震天終于停下腳步,解釋道︰「剛才我想到酒樓去喝點酒,想不到看見那婆娘從對街的客棧離開,一路往北走去了,我這會兒就要去追她,把那婆娘給逮回來!」
听了爹的話之後,古靈兒愣了愣,一雙水眸詫異地瞠圓了。
「爹說的……是娘嗎?」
「沒錯!就是那婆娘!」
「我也一起去!」古靈兒立刻說道。
「不行、不行不行!」古震天立刻搖頭反對。「你跟在身邊礙手礙腳的,肯定會妨礙我的行動,萬一在路上耽擱了,讓那婆娘溜掉了怎麼辦?」
「可是……」
「放心,我一定會把那婆娘逮回來,你只要乖乖待在山上等就行了。」
「但是,我……」
「別『可是』啊『但是』的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趕快走了!」古震天揮了揮手,立刻繼續上路。
習過武的他,輕功一使,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之外,留下古靈兒一個人在原地干瞪眼。
「討厭!早知道我也學功夫,就能追上去了!」
自幼她跟在爹身邊,由于爹只打算將她培養成「邪藥娃」,並沒打算讓她像娘一樣當個「俠女」,因此根本沒教她半點武功。
偏偏她對醫術極沒天分,只有辨認草藥的能力還不錯而已,于是,這十八年來,她武功不會、醫術蹩腳、琴棋書畫更是樣樣沒有踫過。
一想到爹竟然嫌她會礙手礙腳,古靈兒的心里有些不服氣,卻又不得不承認那的確也是事實……
幾年前,她到山下城鎮去替爹買酒,結果半途因為看不慣幾個混混欺負一個老人家,于是挺身而出地臭罵了那些人一頓,結果不僅酒壇被砸爛了不說,自己還差一點就挨拳頭。
還有一次,她打算到附近一座湖泊旁采藥,結果瞥見幾個孩童在嬉鬧間滑一跤,小小的身子往湖里栽去。
那時他們雖然及時攀住了湖畔的大石塊,並沒有真的摔進湖里,可是光靠他們的力氣也爬不上岸來,隨時都有真的摔下去的可能。
看見那情況,她當然二話不說,立刻沖過去要救人。想不到,剛好也有人跑過去,結果她就一個不小心,把原本要去搭救以及那幾個等待被搭救的孩童全給撞下了湖水,害人家差一點就枉送了性命。
「真是的,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噘起了唇兒,一臉無奈。
噯,別說她天生就愛捅樓子,她絕對不承認這一點!
她只是天生就有著一副古道熱腸的性子,平時最愛多管閑事……不不不,更正!不是「多管閑事」,是「打抱不平」才對!
不過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她常常事情愈插手愈棘手,甚至還惹麻煩上身,好在她人如其名,古靈精怪得很,總能逢凶化吉、溜之大吉!
「算了!不跟就不跟。」
古靈兒輕吁口氣,把心中那股也想去見見娘的期盼給拋到腦後,一向樂觀開朗的她,很快便又打起了精神,邁開步伐往糕餅鋪走去。
一踏進鋪子里,前來招呼她的,是糕餅鋪矮矮胖胖的老板。
「歡迎歡迎,姑娘想要點什麼?」
「咦?梅大娘呢?」她左右張望,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
「她已經不做了,我得再找人手來幫忙才行呢!」
「嗄?這麼突然呀……」
古靈兒輕蹙著眉心,感到有些失落,畢竟梅大娘在這間糕餅鋪已經好幾年了,她早已習慣每回來這兒都要和那位和藹的婦人多聊個幾句再走。
「是啊,說是家里突然發生了急事,非離開不可,我也沒辦法。來,姑娘今兒個要什麼?一樣桂花糕嗎?還是別的?今兒個咱們廚子新推出一種糕餅,要不要試試?」
「好啊、好啊!我要試試!」古靈兒點了點頭,生性開朗的她,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將心底那隱約的失落感給拋到腦後了。
白狼山,位在離黑龍山不算太遠之處,若是腳程快一些的人,一日之內即可來回。
這兒原本只是一座無名山岳,後來因為十多年前,山中出現了個赫赫有名的「白狼寨」,從此這里就被人稱為白狼山。
這一天,晴朗無雲,午後的白狼山林中,傳出了一些聲響。
仔細一看,有個高大彪悍的身影正騎著一匹黑色駿馬,走在山林小徑中,而他的身後還跟了幾個渾身草莽氣息的壯漢。
「頭兒,咱們今天非要那個姜大貴把欠咱們的錢全部吐出來不可!」
「那當然,怎能讓那家伙壞了咱們的規矩。」
被稱作「頭兒」的男人點了點頭,他看起來約莫二十三、四歲,有著比平常人還要更高大壯碩的身軀。
他穿著一襲藏青色勁裝,一頭黑隨意以皮繩系在腦後,而在他那張陽剛性格的俊臉上,有著刀鑿般的深邃輪廓,渾身散發出令人心生敬畏的狂霸氣勢。
這男人,正是「白狼寨」的寨主——葛勁騰。
「白狼寨」是他義父葛寶順所創,跟一般土匪山寨並不相同。
當年,他義父原本是個樂善好施的鏢局老板,想不到卻遭到奸商誣控他吞了一批價值連城的托運貨物,而當時的縣太爺和那奸商是一丘之貉,不僅抄了他的鏢局,甚至還想更進一步地害死他。
遭到這樣可恨的陷害,義父一怒之下,便率領一批手下們深入山林,一手創立了「白狼寨」。
為了報復和懲罰那些為富不仁的奸商,義父派出膽大心細的手下們,仔細調查那些惡德商人們作奸犯科的證據。
一有確切的罪證到手,義父就會去「拜訪」他們,除了要他們發誓絕對不許再欺凌、壓榨百姓之外,還必須每個月按時繳交一筆「行善金」。
那些拿到手的「行善金」,義父一文錢也沒有私吞,全部都拿去救濟一些貧苦受難的災民們,至于山寨中的日常生活,光靠大伙兒在山林中種種菜、打打獵的就夠自給自足了。
這種懲奸助弱的義行,很快地流傳了出去,雖然百姓們深怕惹上麻煩,不敢公然而大肆地談論,但私底下都對「白狼寨」贊譽有加。
幾年前,義父因病去世,臨終前將「白狼寨」交到他的手中。
身為自幼就被收養的義子,葛勁騰在接下「白狼寨」之後,自然延續著義父懲奸助弱的義行,繼續掌管整個山寨。
這一回,附近城里那個總愛苛待伙計和下人的富商姜大貴竟然找盡借口,拖延了將近十日還不付款。
為此,他決定親自出馬,非要那個姜大貴今日就乖乖把銀兩交出來不可,因為數十里之外的一個小村子最近不幸遭遇了祝融之災,許多房子都付之一炬,正需要一筆錢來重建家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