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以前他們之間的氣氛是劍拔弩張的,那麼,現在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僵硬的緊繃。她依舊使著性子,凡是齊天鴻所說的每一句話她統統都反對,但他對待她的態度卻像是有所虧欠,只要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偶爾都會隨著她的性子去做,像是要極力彌補她似的。
「炎幫」上上下下都在猜測,他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把氣氛弄得那麼尷尬。
今天是「朱雀堂」每個月一度的大會,弟兄們會在今天公開檢討一個月來的缺失,原本齊天鴻也應該要加入,卻被範遙遙說她堂里的事,她自己負責,不需要他多心操煩而作罷。
弟兄們見情況不對,不敢多話,陪著他們的堂主前往堂口開會,心想事後再給鴻爺一個交代就可以了。
原本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不料會開到一半,有五、六個年輕人拿著家伙闖進來尋釁,一時場面紊亂,她得到消息,帶人出去看情況,幾個身手利落的弟兄上前應付。
「二小姐,要不要通知鴻爺?」一名站在範遙遙身邊的手下悄聲問道。
「通知他干什麼?這麼一件小事我都不能辦好的話,豈不是等著讓他笑話嗎?」她投給他一個不悅的白眼。
「可是鴻爺交代過,要好好看照著,不能讓小姐遇上危險……」
「到底他是堂主,還是我是堂主?!」
邀月閣
「當然是二小姐……」不過不听鴻爺的話,他們會死得更慘……他在心里偷偷地想道。
「那不就得了,听我的。」說完,她不管手下的阻止,跟著也加入戰局,想要讓他們看看她範遙遙也不是好惹的……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掩飾得很好,卻沒料到一回到家里,就被齊天鴻發現了不對勁,他眼尖地發現她的手心蜿蜒著未干的血痕。
「你受傷了?」他捉住她受傷的手,語氣因為擔心而微揚,「這是怎麼回事?快,拿藥箱來。」他轉頭嚴厲地對手下命令道。
「不要踫我。」她甩開了他的手,嬌顏刻意裝出冷淡,不敢讓他發現她不喜歡被他踫觸的原因。
凡是被他踫觸到的地方,總會留下酥麻的火熱感,提醒著她那一夜的纏綿擁抱,雖然,他已經恢復成平常的樣子,但這並不表示她就能忘記……她不會忘記,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果然不該對你出手的,你又怕我了,是嗎?」齊天鴻苦澀一笑,硬生生抽回了大掌,「對不起,以後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了。」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說他不該出手,那到底是什麼意思?!範遙遙心口沒由來的一揪,眼眶被熱辣的淚水刺痛。
「那最好,我求之不得。」她顫著聲逞強地回嘴,不甘心在他面前示弱,只是听到他的話,她的心……為何會那麼痛?!
「別哭。」他放柔了嗓音哄道,「我說過了,以後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不要哭了。」
她要听他說的不是這個!範遙遙紅著眼眶,哽咽地指控道︰「你欺負人……你好欺負人!」
「我——這不是如你所願嗎?」他嘆了口氣,並不打算跟她在這個問題上耗下去,看著紅色的鮮血不斷染赤她手上那塊白布,他心如刀割,朝她伸出大手,「咱們先別談這個,讓我幫你的傷口擦藥。」
她把手護在胸口,不讓他踫著,「不要你管啦!你就讓我流血流到死好了!死了就可以不用見到你,可以眼不見為凈——」
「住口!」他沉聲怒喝,剛俊的臉龐瞬時變得鐵青至極,「你跟我賭氣沒關系,但誰允許你可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住了,小臉頓時變得有些蒼白,「對不起……」
「把你的手伸出來,我幫你擦藥。」他再次朝她伸出大掌,語氣轉為強硬。
「嗯。」她咬住女敕唇,點了點頭,伸向他的小手有些發顫,紅色的鮮血在她的肌膚表面已經有些凝結轉暗,交錯的紅黑顏色烙在她雪白的肌膚之上,顯得怵目驚心。
齊天鴻擰起眉心,仔細地幫她清洗傷口,听見她低聲哀痛,他眉心之間的刻痕就更深,自始至終他都沉默不語,只是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是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傷害她的人……
撫著他包扎的傷口,範遙遙一時想出了神,沒發現擺在面前的咖啡已經失去了美味的溫度,也沒留神注意坐在她面前的李浩,她的心仿佛還停留在昨天下午的時候,齊天鴻用他一雙有力的手溫柔地幫她擦藥包扎,盡可能小心地不弄痛她的傷口,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比她更疼。
不……不是的,她的記憶不在昨天下午,而是回到了五年多以前,那時候她求好心切,想要事事樣樣都贏人,所以練武練得比其他幾個姊妹勤快,但練得多,傷的也就比別人多。
每到晚上,幫她治傷的,總是她的齊大哥,他老是在幫她揉傷擦藥的時候,像個嘮叨的哥哥似的,說她一個女孩子要小心保護自己,不要留下難看的傷疤,免得以後沒男人肯要。
她總是調皮地回嘴,說沒人肯要,她就硬把自己賴給他,不許他不要,他總是微微一笑,沒回答她的話。
听說,他第一次到「炎幫」是作客的,而且是幫里難得的貴客,就連三代長老都要出面迎接他的蒞臨,她一直記得那時的浩大場面,他穿著一身剪裁合度的黑,最醒目的是他脖子上的銀色鏈子,以及他一雙銳利的眸光。
對了,她似乎曾經很怕他,以為自己真的在現實中看見了惡魔的化身,她還被嚇哭了,好幾天吃睡不安穩,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差點就成了皮包骨。
從那之後過了一個月,他又出現在家里,這次,他不再是客人,父親說他是家里的新管家,而那個時候,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他!
「遙遙,你在想什麼?」李浩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沒什麼,只是在發呆,沒想什麼。」她聳了聳縴肩,淺啜了口咖啡,嫌惡地吐了吐女敕舌,發現它已經涼了。
「遙遙,你真是我心目中的女神,請你嫁給我吧!」李浩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戒指送到她的面前。
「你……你在開我玩笑嗎?」她太驚訝了,一雙美眸睜得又圓又大,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我是認真的!遙遙,嫁給我,我一定會給你幸福。」
「你知道我家是在干什麼的嗎?」
「不知道。」他搖頭。
「既然不知道你還敢求婚?!」範遙遙覺得他這個回答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她家可是道地道地的黑幫世家呢!
「因為……」
「因為你喜歡我?」她替他接口說道。
「對,我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他用力點頭。
聞言,她忽然有點欣賞這個大男孩的心直口快,至少她就做不到這一點,尤其在面對齊天鴻時,說話總是不自覺地拐個彎兒,只是她肚子里就算九彎十八拐,怕都沒有齊天鴻那個男人心中城府之萬一吧!
坐在書房中,靜靜地听著手下的回報,齊天鴻剛俊的臉龐彌漫著一股陰沉的氣息。
「你是說,到‘朱雀堂’踢館的人,不是與‘炎幫’為敵的熟面孔?」他渾厚的嗓音冷幽到了極點。
「是的,怕是有人在故意操縱,鴻爺,咱們該怎麼做?」成健請示命令,他是齊天鴻來到「炎幫」之後最重用的人。
一抹深沉的光芒閃過齊天鴻的眼眸,「繼續去查,想辦法揪出幕後的主使者是誰,把我的命令交代下去,加強四個堂口的保全,類似上次的事情絕對不允許再發生。」
午後,範遙遙哼著小曲兒走進家門。
以往總是深夜才回家,今天難得提早抵達家門,範遙遙一臉眉開眼笑的神情引起弟兄們的關注,他們停下手邊的工作,忍不住好奇地發問。
「二小姐,今天發生了什麼好事,讓你那麼高興?」
「秘密!」她不肯說,笑得挺詭異。
「說嘛!不要吊我們兄弟胃口,能讓二小姐那麼高興,一定是天大的好事,對不對?」
「也對,也不對!」她笑看他們頓時垮下來的臉,忍不住噗哧一笑,但看到齊天鴻恰好也往這個方向走來,唇邊的笑意頓減,「好吧!我告訴你們,今天有人向我求婚……」她故意一字一句緩慢地說,明媚的眼神略顯頑劣地瞥了齊天鴻一眼,「而我答應那個人了,他說很快就會娶我過門。」
「什麼?!」一群大漢被她嚇傻了眼,紛紛呈現痴呆狀。
「怎麼?我找到了歸宿,你們不替我高興嗎?」
「這……高興,也不高興。」看見鴻爺突然冷肅的臉色,他們更是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齊天鴻穿越過弟兄們讓開的小路,走到她的面前,沉聲道︰「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次。」
「你剛才听見了。」她垂下小臉,不敢看他銳利的眼神,生怕他看穿了她藏在眼底的心虛。
「不,我沒听見,你再說一次。」他的口吻堅定,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
她深吸了口氣,扯開嗓子大聲對他吼道︰「我說有人向我求婚,而我已經答應要嫁給他了啦!」
說完,她閉上嘴巴,緊張地看著他的反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著他突然沉默不語的臉龐,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又要什麼話都不說了嗎?
他又要再度對她所說的事情無動于衷了嗎?
不,她要他生氣!她要他對她的所作所為感到很生氣、很生氣!
「你真的答應他了?」他渾厚的嗓音听起來冷幽幽的。
「對!他很好啊!家世好,人又斯文,對我又好得沒話說,我實在找不出理由拒絕他呀!」
她是故意的。不把他惹怒,她心有不甘。
「你們出去。」齊天鴻低沉的嗓音硬如鐵石般,「所有的人統統都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對她說。」
「鴻爺,你冷靜一點。」一旁的人見情勢不對,忍不住出口勸道。
「給我滾出去,立刻!」他以冰寒的眸子掃了說話的人一眼,平靜的臉色稱不上動怒,看起來卻更教人害怕。
「是是……」
一群人被嚇得連滾帶爬奔出門,最後一個出去的人關門的手看起來有些不受控制,一陣陣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