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鵲心里可是比黃蓮還苦了,表情也不由得顯得無奈,連忙為自己喊冤,「這可真是冤死我了,我在別人面前也是這麼說的,不說別的,上回王爺那里的陳管事就說要贖了我們家月半,我也是問過月半的意思才給推掉的,要不陳管事提出的可是兩百兩黃金呢!」
胡定存倒是沒想到一個胖花娘竟喊到兩百兩黃金的價,他要是沒記錯,之前天香樓的花魁也才喊出三百五十兩黃金而已。
「罷了,兩百兩黃金就兩百兩黃金吧。」胡定存雖然覺得有些肉痛,但還是爽快的道︰「我也不佔你便宜,就這個價錢了,你也別唆,直接找月半來問問她的意思,是走是留,當場就給我一個準話。」
莫縴縴這時候正好興沖沖的拿了樓下廚子剛做好的點心上來,在門口听見這樣的消息,一時間不禁怔愣住,也不敢踏進屋子里了。
春鵲頭痛的看著屋子里兩個男人,一個像是存心找碴,一個是冷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卻都直勾勾的望著身後的莫縴縴,這……她要是再看不出來這中間有些古怪,她多活的這些歲數豈不白過了。
她嘆了口氣,把月半往前一拉。「你自己說說,人家要幫你贖身呢,你允不允?就是不允了胡家的公子,我那兒還有許多人選。」
這一問其實也算是幫她自己解了這些日子的心結,自從莫縴縴在那方面的治療手段頗有成效後,不少人打著想納她為妾的念頭,有的是想靠著她獲利,有的是想著有個會醫的妾,更方便家里的人……理由不一而足,她光是為了推掉這些人,實在是操碎了心。
「贖身?」莫縴縴下意識看向文致佑,接著又看著一臉壞笑的胡定存,感到不知所措,又有些驚慌。「我、我沒想過……」
「沒想過不打緊,現在可以想了。」
胡定存的話才剛說完,文致佑馬上接口道︰「別理會他,你如果不想,誰也不能強迫你。」
胡定存笑咪咪的道︰「文兄,你這話說得可不地道,哪有女人會願意做一輩子花娘的,還不如趁著年輕早早從良去了,那才算是個好下場,對了,既然你不打算幫人贖身,也少說這些話了,免得讓人誤會你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誰說贖身就一定好了?讓你這花心浪蕩子贖去,她還不知道得掉多少眼淚。」文致佑再也忍不住的出口反嗆,他站直的的身子即使看起來比胡定存弱了一圈,但是氣勢可一點也不輸人。
胡定存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來。「我今兒個就是要替月半贖身又怎麼了?以後成了我的妾室,就是掉幾滴眼淚又怎麼了?哪個女人在床上不哭過那麼一遭……」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讓文致佑一拳給打斷,文致佑冷冷的瞪著他。「別把那些齷齪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胡定存模了模無端挨了一拳的臉頰,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液,冷笑道︰「我就是說了又怎麼了?等我替她贖了身,以後就不只說了,我還……」
莫縴縴手足無措的看著兩個男人針鋒相對,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覺得酸澀逐漸在心中蔓延開來,有那麼多人想要替她贖身,但是為什麼卻沒有她最想要的那一個?
他說喜歡她做的飯菜,所以天天都來,她對他的意義,是不是就只是一個能煮出味道來的廚娘而已?
莫縴縴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話,低頭看著自己豐腴的身軀,心頭的苦澀更甚。
她是不是不夠好,所以他才不想替她贖身呢?
這樣的念頭一直徘徊在腦海里,讓她再也听不見周遭的聲音了,或許听不見也是一種幸福,起碼她可以不用听見他會用什麼眨抑的詞語去告訴別人她有多麼的不值得。
莫縴縴難得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緒中,豆大的淚珠還沒滾落,她的手就被猛然一握,一句彷佛晴日春雷的話語,就這麼打入她耳中——
「我替她贖身!我倒要看看,我文致佑想要的女人,還有誰敢來跟我搶!」
她猛然抬頭,就見他一臉堅定,這時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望著他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他剛剛是說要幫她贖身?不對,重要的是,他說她是他想要的女人?!
本來酸酸澀澀的心,瞬間就成了一汪蜜糖水,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覺。
月半,不!懊說是莫縴縴,就這麼離開了攬花樓,春鵲雖然也是滿心不舍,尤其是已經預料到好不容易旺起來的生意應該很快又會下滑,但是想想那些幾乎已經快逼到她門頭的管事們,她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人總歸是留不住的,比起日後一群人耐不住動手爭搶,還不如現在就讓她干干淨淨的依照自己的意願離開。
既說了要幫莫縴縴贖身,文致佑即使明白自己是一時的沖動,但還是不忍看著她欣喜後又變成失望的表情。
于是當下就讓文大回家去提了兩百兩黃金,這個數字不算小,但是對于文致佑來說,他的私庫里就能夠提得出來,還不至于驚動文家的其它管事。
胡定存也知道自己剛剛惹人厭了,在搞定了文致佑這個口不對心的悶家伙後,很識相的先溜了,離開前,還不忘對莫縴縴說道︰「行啦!以後跟著他,包準你吃香喝辣。」雖然就你這身材,最好是不要再吃了……不過後頭這話他還沒說出口,就看見文致佑又掃過來的凌厲眼神,讓他只得把話給吞進肚子里。
自家姑娘要從樓子里出去了,春鵲雖然沒能給她什麼,但也不舍得讓她孑然一身的離開,于是她喊了杏花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接著又拉著莫縴縴的手,一起往屋里頭去。「來,這些日子給你留的好東西多著了,別的我也不說,一些藥材還有首飾一定得全讓你帶走。」
其它花娘老是抱怨她偏心,也不想想她們哪一個像月半一樣給老娘賺了這麼多銀兩回來?更不用說那些個小蹄子,一個個私心重得跟什麼似的,她栽培她們哪里不費銀子了,結果一個個全都是剛賺了一些銀兩,就開始瞞著她藏私房錢,嘖!打量著她好唬弄不知道,別忘了她也是過來人,那些人轉什麼心眼,她瞄一眼就知道。
只有月半好,那些貴客送過來的賞賜還有東西,全都上交了,瞬間感動了她這個歷經風霜的老人,于是下定了決心,除了動用一些銀兩來培養樓里的花娘,還有買一些新的姑娘外,其它的全都給她留著,讓她以後出樓子的時候可以帶走。
她看過許多花娘悲涼的下場,再也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一個花娘贖身出去後,懷里沒有銀子有多重要,世間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但到頭來,總是薄幸的男子居多。
春鵲隨身還帶著桂花,一進到內室,就把莫縴縴常穿常用的都先拿出來讓桂花整理,接著她拉著莫縴縴的手往邊上走,她認真的看著莫縴縴,凝重的道︰「縴縴啊,春鵲姨知道我是留不住你了,別的我也不多說,就是以過來人的身分提點你幾句。」
「嗯,春鵲姨你說。」莫縴縴乖順的點點頭。
往常要是春鵲看見手下的姑娘能夠這麼乖巧,那是再高興不過了,但對象一換成是她,怎麼就覺得那麼讓人操心呢?
「唉,你這孩子是乖巧,不過就是缺了點心眼,以後你手里的東西可得緊緊的攢住了,文公子那樣的家世,雖說不會貪圖你手上的那一點東西,但是女人還是要把著一點錢財,以備不時之需。
「別看文公子現在對你不錯,男人就跟貓兒似的,偷腥是他們的本能,也不管香的臭的就往自己家里扒,就是現在看著你重了幾分,以後要是有了新人,那分重還能剩下幾分誰也不曉得,所以這東西一定得守好了,明白嗎?」
莫縴縴知道春鵲姨說這番話是為了她好,但是心中總有些酸酸澀澀的,不甚自在。
她睜著眼,有些彷徨無助的望著她,低聲問︰「春鵲姨……我是不是不該就這麼和文公子走了?」
其實剛剛她也見著了,他說要替她贖身,是被激出來的,要不然他如果真的有那樣的心思,哪會這段日子都沒透點話給她?
春鵲以為是她剛剛說的話讓她驚著了,連忙安撫道︰「放心好了,我剛剛說的話不過就是讓你多上點心,文公子出了大筆銀兩將你給贖了出去,怎麼說也是看重你的,你也不用太擔憂。」
說完,她不免覺得根本就是自打嘴巴,只是這人都已經要接出去了,難道還能夠說一句怕就把人給留下來?
她在心里長嘆一聲,最後又叮囑了她幾句,不外乎是把著銀子把著男人心什麼的老生常談。
只是莫縴縴這時候哪里還听得進去,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剛剛說的那一句話上頭。
她必然有讓文致佑看重的地方,所以才會真的被人這麼一說,就順水推舟的幫她贖身,對吧?
莫縴縴一直是個樂天的性子,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卻糾結了起來。
喜歡或者不喜歡,忽然成了她心中好重要的執念。
她想要清楚明白,他總是平靜的面容下,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她更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跟她有同樣的心情。
做了好吃的,第一時間想起他,梳眉化妝也是想著他,輾轉難眠的時候也是想著他,那他呢?他的心中可有一點點……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