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兒走到書齋外頭,書齋的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怯怯的將頭探進去,便看見封天鐸四平八穩的坐在案前。
他沒睡,而且兩只眼楮還瞪得老大,見她探頭,他惡狠狠的瞪著她。
迎上他那盛怒的、彷佛要吃人似的眸光,她心頭一驚,膽怯的擠出笑容,「嘿。」
「嘿什麼?」封天鐸就像座快爆發的火山般,眼楮都快要冒火了。
「沒什麼……久等了……」她怯懦的縮著脖子,走了進去。
听見她說久等,他簡直快氣炸。「我叫你晚上來,你不識字?」
「我不知道多晚呀,你又沒特別指定哪個時辰……」
「你還拗?」他濃眉一擰,殺氣騰騰的看著她。
「現在天還黑黑的,也是晚上嘛。」她心虛的干笑。
「你怎麼不干脆天亮才來?!」
「我……我睡過頭了了啦!」她索性承認自己睡死了比較快。
封天鐸一听,更火大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那累積了整晚的怒氣,以免自己一個失手掐死她。
看得出來他正非常「煎熬」的在平復心情,她涎著笑臉再往前兩步。
「我忙了一天,累了,又想說得晚點過來才能避人耳目,所以就先打了個盹,沒想到……」
「你忙了一天,累了?」他問。
她心虛的笑笑,「嗯。」
「我忙了一天,不累?我等了你幾個時辰,不累?」
她無話可說。好吧,他要生氣,要罰她,都隨他。
看她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跟架勢,封天鐸真是氣得想把她吊起來打。
可盡避是這麼的惱火,他還是無法對她發怒。
他記得以前他十幾歲時,他娘曾帶他去看相。他娘跟看相的說,他的脾氣壞,性子急,以後恐怕沒哪家姑娘能受得了他。
可看相的卻哈哈大笑,要他娘不必擔心,還說︰「放心吧,總有個姑娘能讓他氣不了也急不得的。」
這句話如今真驗證了。一物克一物,遇到了她這個克星,他似乎只能認栽。
「你找我有事嗎?」她不唆,直接切入核心。
他氣未消,沒好臉色的瞪著她,「有啊,天塌下來了。」
她听了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孩子氣,說什麼傻話?」
聞言,他又想把她吊起來打了。「找你非得有事?」
「沒事找我做什麼?」她一臉「你無聊透頂」的表情。
「我想你行嗎?」他沒好氣的回她一句。
此話一出,他尷尬了,她臉紅了。
她得說,她真沒想到脾氣硬得跟石頭一樣的他會說出這種話,听得她真是心花怒放啊!
「你真想我?」她整張臉湊到他眼前,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沒有。」他害臊了,一把拉開她,「有事跟你說而已。」
「喔?」她神情恢復認真,「什麼事?」
「明天……喔不,應該是今天下午,我爹的幾個老友要到珍滿樓一敘,他們想吃你弄的下午茶套餐,你要好好準備,別丟了我爹跟珍滿樓的面子。」
「喔,好。不過……」她不解的睇著他,「這種事在店里交代我便行,干麼要塞紙條,搞得這麼神秘?還等我等到現在?」
像是被看破了手腳般,他羞惱的瞪著她,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一見他那表情,她明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嘻!想見我就承認,干麼這麼別扭?」說著,她笑著鑽到他懷里去,一把環住了他的腰。
她發現自己愛上了這種跟他撒嬌的感覺,許是他們難得有這種如此親近的機會跟時間吧?對她來說,這樣的時光非常寶貴又美好。
這麼一想,她忽地想起剛才撞見的事情。
在午夜的無人後院里的轎子上相會,對相愛卻不能廝守的白震跟柳芊芊來說,應也是寶貴又美好的時光。
想起他們那見不得光的愛戀,她突然有點難過。
「怎麼不鬧了?」她忽然安靜下來,讓封天鐸忍不住好奇。
等她揚起臉,他見她眼眶濕潤,疑惑的問︰「你怎麼了?」
「欸,」她一臉認真的問︰「如果你與一個女子相愛,可卻要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你會如何?」
「如果我們是相愛的,我又豈會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她又豈會嫁給別人?」
「那可不一定,人世間有很多無可奈何。」她幽幽一嘆,「若從此男婚女嫁,再不相見倒是無妨,但若同在一個屋檐下,常常踫頭,那該多痛啊……」
封天鐸神情困惑,「你到底在說什麼?」
「總之沒有結果的戀情真是可憐。」
「趙海兒。」他警覺的抓住她的肩膀,兩只眼楮定定的看著她,「你突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你要因為無可奈何去嫁誰?還是你嫁我是無可奈何?」
聞言,她看著他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不禁失笑。
「我又沒嫁你。」
「不是說了滿十八嫁我?」他說︰「我可是很認真的在等。」
听見這句話,她的胸口很暖很甜,微微一笑。「我說的不是自己。我才不會勉強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
他微頓,「言下之意,你願意嫁我是因為你喜歡我?」
「當然。」她坦率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先是一怔,然後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看見他笑得那麼安心幸福,她又忍不住想鬧鬧他。「可那是現在喔,也許過個兩年,等我十八歲時,我就不喜歡你,不想嫁你了。」
「什麼?!」他一驚,「你那時怎麼會就不喜歡我了?」
「因為我眼光變高變好了呀。」她咧嘴一笑,調皮極了。
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他又好氣又好笑的輕掐著她脖子,「趙海兒,你敢這樣耍我?」
壓根不在意脖子上的手,她咯咯直笑,神態嬌美。
看著這樣的她,封天鐸一個情難自禁,一把將她擒到懷中,低頭攫住了她的唇……
自從無意間發現了白震跟柳芊芊的秘密後,趙海兒每回在府里或是在珍滿樓踫見他們時總覺得尷尬。
可另一方面,她是真心同情著他們的。
相愛不能相守,十幾二十年來只能偷偷模模的在夜深人靜時相會,一訴情衷,那內心里的掙扎、煎熬、矛盾,以及罪惡感可想而知。就拿柳芊芊來說吧,心里想著白震,卻躺在封民達身邊,還為他生下孩子,光想,她都替柳芊芊覺得難過。
不,不行,她現在可不能太同情柳芊芊,以至于讓同情心遮蔽了她的警覺心,現下還不知道究竟是誰想毒害封天鐸,而柳芊芊又是最可能的嫌疑犯,她要是太過憐憫柳芊芊,恐怕會失去判斷力,雖然沒打算說出她和白震的關系,但她若真的試圖危害封天鐸……
「海兒,你在發什麼愣?」在一旁洗碗的小四見她拿著碗,手卻不動,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搖搖頭。「沒事。」
「小四,」這時,有人喊了小四,「大少爺的晚膳備好了,你先給他送上去。」
小四答應一聲,立刻起身離開。
封天鐸來珍滿樓後,三餐幾乎都在珍滿樓解決,不過他吃得不多,常常都是回到真德院後,她又做些營養的、補身的藥膳給他吃。
但自從為了演戲騙白紀辰,她離開真德院後,就難有機會再做吃的給他補身子,因為擔心他又吃了不該吃的,她便找了幾本書給他閱讀,又吩咐他每次用膳前都要先問清楚廚房給他送的是什麼菜,以免又吃下傷身的食物。
而這幾個月來,廚房給他送的膳食都非常正常,不曾再發生之前的狀況。
這讓趙海兒十分困惑,出餐的是廚房,可她看不出廚房有任何人會故意傷害封天鐸的身體及性命。
是不自覺的錯誤嗎?若真是如此,為何以前老是錯,現在卻不再犯無心之過了?
還是說……問題並不出在珍滿樓的廚房?
從前封天鐸的三餐都是由珍滿樓派人送至封府的廚房,再轉送到真德院,難道是到了封府的廚房後才有人動手腳?
若真如此,那幕後黑手不就在封府之中?這麼一想,柳芊芊的嫌疑又多了一點。
不過,柳芊芊是怎麼偷天換日,將珍滿樓送來的菜肴換成屬性相克的菜肴?
以她的身分,封天鐸的三餐根本不歸她管,要是她插手,應該也會引人猜疑吧?另外,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封天鐸的餐?
她越想越混亂,越想越矛盾,最後仍想不出半點頭緒,干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