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靳言並沒有為難她的意思,想要松開她,卻不經意注意到她眼下帶有黑影,氣色看起來也不好,有那麼累嗎?
他不自覺地伸起另一手,指尖疼惜的輕輕撫過她的臉頰。
如他所料的,讓她成為他的丫鬟是保護了她,但也害她陷入了困境。
金醫長向他說明過她的處境,大盛也三番兩次說她有多辛苦,他也听過士兵們私下對她的竊竊私語,幾次經過醫室,更見過她孤孤單單搗著藥,做著藥童的工作,然而無論她有多苦,每天他都看到她笑容滿面的去醫室工作,她也不曾對他埋怨過,或露出沮喪的表情,她說過她不會逃走,她辦到了。
而且她沒有因此忽略丫鬟的工作,每天三餐她都會回帳里服侍他用膳,學習做好一個丫鬟,又努力又盡心。
這麼努力不懈的她,讓他覺得好漂亮,他在她炯亮的眸底看到自信的光芒,看到她的堅強,彷佛這世上沒有能使她屈服的事。
她就像一道光,那麼的璀璨奪目,吸引著他將目光追隨于她,她那甜美自信的笑容、不畏挫敗的韌性,更滲進他的心,讓他那顆早被自己放逐到邊關,從此墜入孤寂深淵黑暗里的心,透進了光亮,吸引著他想追隨她走出黑暗。
每當夜里醒來,他總會忍不住看著她窩在被子里的身影,想為她做些什麼。
「王爺……」趙寧安因他的撫模心髒猛地一跳,聲音微微發顫,有些無所適從。
為什麼要這樣踫她呢,他們室友當的好好的,該不會現在才想到要對她性騷擾吧?
封靳言對上她那一雙單純的眸子,不由得心虛起來,他到底想對她做什麼?
他趕緊抽回手,裝出冷酷的神情諷道︰「你是醫者?醫者會像你一樣不會照顧自己的嗎?這張臉浮腫又難看,你就是頂著這丑樣幫病人看病的?」
趙寧安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說她!她氣得臉都紅了,「我長得才不丑!你別亂說!」
封靳言沒理會她,越過她往前走,趙寧安在他背後吐了吐舌,誰知封靳言突然停下,她趕緊端正表情。
「你跟承雲很要好嗎?」
「什麼?」
「……沒事,快去做準備,晚上有晚會。」說完,封靳言馬上步出帳篷。
趙寧安模不著頭緒,他問承雲哥做什麼?
而且是她的錯覺嗎?他方才罵她的一番話好像是在關心她?
營火晚會開始了,有烤全羊及許許多多的熱食可吃,還有女乃酒可喝,熱鬧得很。
趙寧安覺得很像以前讀書時舉辦的營火晚會,很好玩,在幫封靳言布完菜後,便退到一旁大塊朵頤。
「好好吃!」她大口吃著肉,將壓力全發泄在吃上頭了,她要痛快的吃,好好放輕松。
「可不是,喝酒吧。」大盛遞給她女乃酒。
趙寧安喝了口,嗆極了,咳了咳,繼續吃肉。
前面營火處圍了一群士兵,一邊喝酒一邊跳舞,還有人拉胡琴助興。
趙寧安一眼望去,幾乎所有人都在作樂,好不快樂。
「你看,那是上回受傷的小李,看來他好得很,還會跳舞了!」大盛道,身體也扭動起來,「你看,我也會」
「哈哈!」那滑稽的像毛毛蟲的舞步,讓趙寧安不客氣的大笑。
另一端,封靳言正和一群將官坐在草地上享受美食,他望著她,看到她笑了,心情似乎頗好。
李承雲順著封靳言的眼光看去,若有深意的道︰「王爺真關心寧安。」
封靳言並沒有听見,倒是洪恩听得一清二楚,他立即抱住李承雲的肩膀,曖昧的道︰「怎麼,王爺關心寧安,你很擔心嗎?」
「胡說什麼!」李承雲蹙著眉想推開他,卻掙不開,只好由他。
這時候,前面似乎出了事,胡琴突然停止演奏,接著傳來說話聲,不時夾雜呼救聲
「要命,有人噎住了!」
「快吐出來啊!用力拍背!」
「可是他還是吐不出來……」
「怎麼辦,他會噎死的……」
「救命啊!醫士在哪里?」
趙寧安听見了噎死和醫士兩個字,一馬當先沖了過去,「讓開!快讓開!」
她推開人群,看到一名被噎住的士兵正痛苦的捉著自己的喉嚨,無法出聲。
「我是醫士!快幫我捉好他,讓他站直!」
趙寧安一聲令下,不知怎地,在場的人都听她的話,馬上捉住那士兵的左右手,接著她站在士兵後方,兩手伸向前方,右手握拳放置在士兵的肚臍上方,左手包住右手握緊,快速擠壓。
這是哈姆立克急救法,用于呼吸道阻塞或被食物哽到時。
在連續擠壓了幾次後,那名士兵終于將卡在喉嚨里的肉丸子吐了出來,虛弱的坐倒在地。
救回來了……趙寧安松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這時卻發現四周一片安靜,
一點都沒有戰友獲救的喜悅,全部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意識到是因為剛才的行為,那種前胸貼背的急救動作,看在一群古代人眼中可謂是驚世駭俗,沒有人能以平常心看待她所做的事。
有人私私竊語著,「那不是王爺的女人嗎?」
「我看得很清楚,兩人貼得緊緊的……」
「王爺也在,這樣不太好吧……」
趙寧安僵在原地,臉色蒼白、神情透出委屈。
她好不甘心,明明她做的是救人的事,卻受到這種批評,只因為她是女人,就得承受這種待遇,真是太不公平了!她緊緊握拳,感覺全身都因憤怒而發抖。
「怎麼,她救了你一命,不用說聲謝謝嗎?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
一道充滿威嚴的嗓音打破了這局面,趙寧安抬起頭來,就見封靳言、大盛、洪恩和李承雲都走過來,還有幾個和她交好的醫士也來了。
士兵知道是趙寧安救了他,原本還忐忑不安,直到封靳言開口,這才想起要不是她及時救了他,他早就噎死了,馬上雙膝一跪,感激的道︰「感謝寧醫士救命之恩!」
看到眼前的情景,原本批評她的竊竊私語全都不見了,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反倒是有人發出了贊美,「寧醫士剛剛好厲害,好像在變法術,肚子一壓,肉丸子就吐出來了……」
「我也看到了,寧醫士真的好厲害,她明明是個姑娘,按肚子的力氣卻不小……」
「就是說,我們寧安最厲害了!」大盛笑得最大聲。
「沒事就好,大家都繼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吧!」洪恩笑道。
李承雲朝她走來,模了模她的頭,安慰她道︰「沒事了。」
「嗯。」趙寧安眼眶發熱的點了頭。因為封靳言的一句話,局面扭轉了,反倒讓她有點忐忑不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她看到那個士兵還跪著,趕緊扶他起來,轉頭剛好對上封靳言轉身離開的背影,她拔腿追了上去,大喊,「王爺,謝謝你!」
封靳言停下步伐,沒有回頭,「我不可能每次都幫你,他們不信任你是你自己的問題,因為你做的還不夠,若是你無法讓他們信服,就趁早離開吧,醫室不需要無用的人。」
好狠!趙寧安聞言,倒抽了口氣。「我會努力的,會很拚命的!」
「我拭目以待。」封靳言滿意的揚起笑。
他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重,但他幫得了她一時,幫不了她長久,光靠威嚇沒有用,她還是必須取得別人的信任。
只是……她非得抱住那人的背才能救人嗎?
封靳言必須承認,他確實有因為她的動作感到小小不悅。
趙寧安站在原地,這男人其實是在鼓勵她吧,這是傲嬌嗎?他對人的好從來不會直率的表現出來,非得拐彎抹角。
他也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像天神般降臨,讓她感動不已,愈來愈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
趙寧安看著他重新邁開步伐,臉上綻放出甜美的微笑,霎時,她的胸口有什麼東西滿溢出來,將她淹沒。
土魯國開始有了動作,零散的流兵頻頻騷擾邊關百姓,搶奪商人貨物,更攻擊軍營里的巡邏兵,行為愈來愈惡劣,月犀帝終于下旨將派兵討伐,要封靳言做好準備應戰並迎接援軍。
也因為即將發動戰爭,軍營里的氣氛緊繃,為了不讓之前的火藥爆炸案再一次發生,操兵演習上更加小心防備,軍營里的守衛也比平時森嚴。
趙寧安生活在和平的二十一世紀,縱有幾個偏遠國家時常在打仗,但隔著電視,她並沒有很大的真實感,現在她處在不和平的時代,听著醫士們說起戰爭有多可怕,沙場上血流成河,受傷的人多到來不及救,她光想著那畫面會在眼前真實上演就感到害怕。
但她知道土魯國是最大的外患,這一戰無可避免,她怕也沒用,只能磨練醫術,好在戰爭時拯救更多傷兵,同時她也更加忙碌,每天都會撥出半個時辰到廚房練習做菜。
在營火晚會後,她更細心的照料封靳言的傷口,看到他的傷愈合良好,她很開心,在看到他為了打仗,忙著操練士兵,一天只睡兩個時辰,她便決定要幫他補補身體。
這是她發自內心想感謝他而做的事,回想至今,封靳言幫上她許多忙,是他給她機會當醫士,讓她有個容身之處,他也為保護她,將她納入帳里,用最嚴厲的話刺激她,讓她振作起來。
也是托他的福,在營火晚會那一晚後有醫士向她道歉,想向她學習哈姆立克急救法,在昨天,她救了一個過度換氣者,有更多醫士向她求教,看到同事一個個都願意放開成見接納她,她真的好開心。
當然,趙寧安知道大部分的人還是不信任她,但她知道時間會證明的,任何疑難雜癥都難不倒她,就算是很小的病她也會認真看診,她要證明身為女人也是有一身好醫術的,她辦得到。
廚房的周大廚為人還不錯,知道她是個女人後對她更客氣,大方借了她一個爐灶,讓她得以練習廚藝,做菜給封靳言吃。
死去的女乃女乃教過她做菜,只是她當上醫師後太忙,手藝變得生疏,加上古代沒有方便的瓦斯爐,讓她多花了幾天才學會用爐灶升火煮飯,終于,她在今天做出了完美的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