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宸楓雖也不解宋老板用意,但安撫地對梁語嫣點了點頭,要她依宋老板的。宋老板也對韓宸楓點了點頭,就拉著梁語嫣走到梁語蓁身旁,同樣扣住了她的手,走到駱徘鴻眼前,將她們的手心向上平放在御案上。「皇上,剛剛梁夫人親口承認了,梁二小姐從小就做粗重活。皇上,請您看看,這兩只手,哪一只是做過粗重活的手?」
駱徘鴻看著梁語蓁心虛地偏過頭,再看梁語嫣急忙握起拳,「皇上……語嫣的手不好看……」
梁語嫣五指修長,指甲邊還長了些死皮,手心也長了些繭。駱徘鴻知道,事實很是明顯了。「拿開。」
梁語嫣收回手,連忙奔回韓宸楓身邊。
「皇上……」看著駱徘鴻滿臉怒色,梁語蓁心慌地呼喚。
「你還想騙朕多久?」
「皇上……嫣兒沒有,嫣兒——」
「將親妹妹賣入青樓,以妹妹的名義嫁入韓家,想必是新婚夜就被識破了,才會在新婚隔日來見朕時,夫妻倆就已勢如水火。」說著,駱排鴻轉而望向韓宸楓。
韓宸楓知道,自己終是要面對這一刻的。
「是,宸楓在新婚隔日就知道娶錯了人。本想稟告皇上,治梁語蓁的欺君之罪,但因為梁語蓁謊言欺瞞,說嫣兒賣身之後不甘受辱而自盡。宸楓不忍嫣兒已逝,還要聲名受損,只好隱而不報。這欺君之罪,宸楓亦無法卸責。」
「皇上,是他們連成一氣來誣告嫣兒,皇上千萬不能相信他們啊!」
此時,殿外傳來妍玉公主求見的通報。駱徘鴻不希望她此時還來作亂,本不想宣她,沒想到她卻徑自入內。駱妍玉直接走至駱徘鴻身邊,指著梁語蓁,劈頭便道︰「皇兄,這女人承認了沒有?」
駱徘鴻支著額,搖了搖頭。不用她承認,事實已經非常明顯了。
「殿下莫要也被這些歹人蒙騙了啊!」卜芃卉還想再說,被駱妍玉一記狠視嚇得止了聲。
「那就听听看我帶來的證人怎麼說吧。」
還有誰可為證?梁語蓁究竟是如何把自己搞到眾叛親離的地步?駱徘鴻抬起頭,見到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走進。
「梁老爺……您的頭發……」梁語嫣看著老態龍鐘的梁嘉明入殿,對他蒼老的模樣驚愕不已。
「語嫣,我給了你生命,卻從來沒好好對待過你;現在我懺悔一切,希望還來得及。」梁嘉明勉強露出笑意。這也是他今生第一次對梁語嫣這個女兒表達善意。
「你又是誰?」
「皇上,草民梁嘉明,是語蓁及語嫣的親爹。」
「你?瞧你這模樣,都可當他們的祖父了。」
「皇上,草民這是讓良心給逼老的。語嫣出生時,草民听信算命師的話,沒有一日好好對待過語嫣。當語蓁說要把語嫣賣入宜香樓時,草民亦沒有阻止,草民的私心從來都只為了另一個女兒語蓁。直到韓少爺派人到義陽調查語蓁及語嫣交換的事,查出了語蓁早已被抓回宜香樓,草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罪有應得。如果草民早一點悔改,語蓁就不會自食惡果……在宜香樓里……」梁嘉明老淚縱橫,真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後悔。「沒想到語蓁做了這麼多壞事,韓少爺派來的人卻說語嫣不計較,還為語蓁贖了身。語蓁離開了宜香樓,竟然還不知悔改,跟草民的妻子密謀要害語嫣。草民想勸,沒想到被她們母女關進柴房,要草民自生自滅。是公主殿下派來的護衛大人救了我,草民離開柴房,重見了天日,才發現自己的頭發全白了,人也老了。」
「你也摻和進來了?」駱徘鴻放下支額的手,抬起頭望向妹妹。
「我喜歡新嫂子,舍不得她被皇兄砍頭。」駱妍玉笑靨如花。
駱徘鴻冷笑數聲,再次對梁語蓁開口,語氣已是全然的無情。「梁語蓁,你究竟是怎麼做人的,竟能讓自己落至這等眾叛親離的地步?」
梁語蓁癱坐在地。她知道,自己無力可回天了。
倒是卜芃卉滿臉不敢置信,圓睜著眼,指著自己的夫婿。「連你也被那妖女給迷惑了?你作證害的是你的女兒啊!」
「語嫣也是我們的女兒,而且最是無辜。天可憐見,她逃過了一次次的迫害,如今你連她的命都要取?」
「我不能讓你害了語蓁,我不能!」卜芃卉終于發狂了。她撲上前掐住了梁嘉明的頸子,一聲聲地喊著。
駱徘鴻震怒,一記重拳落在御案上,便有兩名侍衛上前,將卜芃卉拉出偏殿。卜芃卉被拉出時,還不斷咒罵著梁嘉明。
「梁嘉明,你可知你出來作證,不只是她們母女,連你也犯了欺君之罪?」
「草民知道。草民一家三口惡貫滿盈,罪該萬死。」
「朕丟不起這個臉,這件事在宮里處理掉。把這對母女拉下去,欺君之罪,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駱徘鴻不再看梁語蓁。他對她的情意,已被她的一連串陰謀摧殘得一絲不存了。
總管太監應命,召了兩名侍衛入內,把梁語蓁拉出殿。梁語蓁聲聲哭喊著饒命,梁語嫣幾乎要開口為她們求情了,是韓宸楓拉住了她,要她噤聲。皇上正在發怒,此刻誰開口,便會成為炮口前的灰燼。
「梁嘉明,你最後一刻知道悔改,勇于作證,朕免你死罪,你回鄉去吧。
孤苦一生,已是對你最大的處罰了。」
「謝皇上恩典。」
「至于宋氏,你……你若應允朕不再逼良為娼,朕便赦免了你此回的罪。」
「民女自是再不敢作歹。惹一次皇親國戚就夠了,不想再惹一次。」
駱徘鴻遣退了他們兩人,最後才走下殿,來到韓宸楓面前,親自扶起了還跪在地的韓宸楓及梁語嫣。
「宸楓,至于你的欺君之罪……」
「皇上,韓大哥不是有意要欺瞞皇上的!」
「他不是有意,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宸楓,你可願領罪?」
韓宸楓欺君是事實,若皇帝要降罪,他終究是必須領的。「宸楓領罪。」
「那朕便罰你,再也不許提起朕搶了你妻子的這件事。還有,不準再罵朕是昏君。」
韓孟和及駱希鳳聞言,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下,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宸楓的妻子在此,皇上從沒搶過宸楓的妻子。」
「那另一個條件呢?」
「宸楓不記得了。宸楓曾經說過什麼嗎?」
駱徘鴻重拍了韓宸楓的背一記,希望他們還能恢復過往的兄弟之情。
「好了,這下我們互不相欠了。快走吧!朕這深宮大院,被你們搞得像鬧市一樣。」
直至眾人歡喜地叩拜告退,駱徘鴻才揚起手,揮落了御案上的筆架紙鎮。
駱妍玉走上前,她明白駱徘鴻除了被欺騙的怒,也多少對梁語蓁付出了真心。「皇兄,若你真想饒了梁語蓁,她也罪不至死。只要你不追究欺君一事……」
「她做了這麼多壞事,朕怎能饒她!饒了她,朕怎對得起原諒了朕的宸楓,還有那個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弟媳語嫣。」
「皇兄……」
「妍玉,每個人都獲罪了,朕自己卻沒有。因為朕是天子,就無罪嗎?」
「皇兄……」研玉無法安慰兄長。他的自責,唯有他自己能消解。
終于雨過天青。
眾人欣喜地往宮門走時,沉默的小采終于忍不住了,問著甜甜蜜蜜、緊挨著彼此行走的韓宸楓及梁語嫣道︰「姊夫及嫣姊姊可以離開了?皇上不砍你們的頭了?」
「不砍了。」
「那小采這回作證有幫上忙嗎?」
「有,當然有。」韓孟和對小采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姊夫,我又幫了你一回喔。你不能再跟小采吃味,說嫣姊姊比較重視我了。」
韓宸楓聞言,臉上不禁青白交替。這伶牙利齒的小泵娘,馬上將了他一軍。
「是,我的小姨子,我以後再也不敢跟你吃味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來到宮門,兩輛韓府的馬車已經等著要接主子回府。韓孟和及駱希鳳登上了前頭的那輛;小采本要跟著韓宸楓與梁語嫣登上後頭的馬車,但看了看姊姊與姊夫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殺風景。
于是,她奔到前頭的馬車邊,問可不可以共乘。
韓孟和自是同意了。「小采不覺得跟我們這對老夫老妻一起坐馬車很無趣嗎?」
小采看左看右,不解地問︰「哪里有老夫老妻?我只看到一對高貴的老爺夫人。」
駱希鳳頓了頓,失笑道︰「小采嘴真甜啊。」
「小采沒吃糖,嘴不甜。」
看著剛救了自己兒子,而且如此天真伶俐的小女孩,駱希鳳非常喜愛。
「老爺,咱們收小采當義女好不好?」
「當然好。她是我們韓家的大恩人呢。」
相較于這輛馬車的和樂,另一輛馬車里只有甜蜜。
韓宸楓的注視讓梁語嫣嬌羞不已,捂住了自己的臉。
「怎麼?我們還是新婚,你就看我的臉看膩了,不想看了?」
「才不是。韓大哥這樣看我,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我們是夫妻,看你怎會不好意思。」
「夫妻」兩個字,不管听多少次,都讓梁語嫣覺得一陣甜蜜。「韓大哥,現在看來,算命師說的是真的。我把自己的家人害成這樣,你不怕嗎?」
「他們是自作孽,不是你的錯。再說,就算你會把我害死,也只可能是在床上。因為我眷戀你的身體,舍不得下床,做了牡丹花下死的風流鬼。」
他為什麼三句話不離讓她如此羞窘的話題?梁語嫣將臉埋進韓宸楓的胸膛,掩飾自己的羞怯。「韓大哥若真的要我,我就不管自己的薄命會害了韓大哥嘍!」
「什麼害不害!不在我身邊才是害了我。不到一年的時間,我險些失去你三次,我深怕一放手你便不在了。」
韓宸楓說這話時,語帶顫抖,進而緊緊懷抱住她。
梁語嫣能感受到韓宸楓的心意,趕忙道︰「不會再有這種事了。我會一直陪著韓大哥,直到天命終了那一刻。」
「嫣兒,平常你怎麼喊我都沒關系,答應我,至少在獨處的時候,要喊我的名字。不然……我準備吻你的時候,也得改口。」
「韓——」
梁語嫣正要害羞地抗議,韓宸楓就吻上了她的唇瓣,制止了她的話語。
雖然梁語嫣滿是嬌羞,但這回她沒有抗拒韓宸楓的親密舉止。他們險些失去性命,好不容易,終于可以相守了。
馬車的包廂阻擋了甜蜜的春光。熱吻稍歇時,韓宸楓听見了那輕輕又羞怯的聲音;听見梁語嫣改了口,喊的不再是「韓大哥」,而是他的名。
「宸楓……」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