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就在喬晚晴以為兩人都將解月兌的時候,樓下的門鈴忽然清脆地響起,打斷了一對痴纏的鴛鴦。
「誰?」喬晚晴被鈴聲驚到,原本高漲的消退了不少。今天是周末,兩人窩在家中享受無所事事的親密,會是什麼人跑來打擾呢?
「阿皓,別鬧,等一下,有人在按門鈴呢。」喬晚晴嬌喘著捉住他的手,「你去看一下,會不會有什麼事?!」
「不去,我很忙。」
「你……」喬晚晴為之氣結,「別人沒事不會隨便來按門鈴的啦。」
像是配合她的勸告,門鈴再一次響起。章之皓冷哼一聲,停下手中的動作,「我去看一下,你到臥室等我。」站起身,他帶著欲求不滿後特有的不爽,下樓去開門。
目送著臉色陰沉的章之皓,喬晚晴暗暗替那個人祈禱,不管是誰,對方一定都不會有什麼愉快的經歷。這男人平時還算比較好說話,可是偶爾沉下臉時,能嚇得人說不出話來。她還記得上次有個部門主管做事不負責,對交上來的資料都沒有核查,被章之皓板著個撲克臉批評了幾句,差點沒當眾哭出來,那可是個大男人呢。
想著等一下章之皓搞不好會在書房接待對方,喬晚晴急忙快手快腳地將所有東西收好,尤其是那個惹禍的水杯,又迅速換上一件比較端莊又不會夸張的居家服。
等一下需要給客人準備飲料的吧?她思索著,先燒了一壺開水。家里有章之皓喜歡的紅茶和磨好的咖啡,等下用法式壺泡一下就好。
樓下傳來年輕女孩特有的尖叫和歡呼,喬晚晴順著樓梯望過去,正好看到幾個人站在玄關附近。背對著她的熟悉人影自然是章之皓,而掛在脖子上的那個女孩子……她是誰?
一堆問號塞滿喬晚晴的大腦,看到章之皓居然沒有拽開她,而是任她像只無尾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撒嬌,喬晚晴的心驀然猛地跳了幾下,心里一下子好疼。
那個女孩有一雙貓咪一樣的大眼,精致嫵媚的五官,一頭挑染成咖啡色的卷曲長發松松地披在腦後,只穿著件清涼的吊帶,甚至露出了肚臍。她看著章之皓的時候,眼神里是全然的親昵和嬌寵,甚至把臉湊在他的胸前蹭來蹭去。
喬晚晴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女孩子似乎有一點點眼熟,那不是有次看章之皓上學時期照片的時候看到的女孩子?只不過當時她還是短發,因為沒有化妝的緣故,五官看起來也沒有現在這麼驚艷。
女孩和章之皓站在一起端著料,像是在敬酒或者致辭。章之皓的表情意氣風發,還帶著幾分稚氣,從料看來,他拍照時尚未成年。
她在一堆照片中發現了這張,她還記得當時問過章之皓,「這是在做什麼?」
他掃了一眼,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終于放棄,「我想不起來了。」
喬晚晴好驚訝,他居然也有記不住的事情。
他聳聳肩,毫不在意地說︰「根本沒印象,大概是上學的時候參加什麼無聊的活動吧,太多了,沒興趣記。」
這個她倒是有點相信,章之皓的記憶力有些奇妙,普通人經常會記住不想記住的事情,而把重要的那些忘掉,而章之皓的記憶像是有開關控制,他只記住他決定要記的東西。這一點很神奇,也頗讓人有點無奈。
那件事只是他們生活中極小的一個插曲,若不是今日這個女孩出現在她面前,她恐怕早就把這件事忘掉了吧。
愣愣地看著女孩兩片紅艷艷的嘴唇一開一合,快速地說著什麼。女孩尖叫的時候聲音不小,說話時卻還是正常的音高。隔著樓梯和一段走廊,她只听到了交往、派對、你要來之類的只言片語。
章之皓似乎是點了點頭,然後往樓上走來。她急忙躲進臥室,裝作什麼也沒看到的樣子。他大概會向自己解釋吧?
隨著咚咚的腳步聲,章之皓出現在臥室門口。
「晚晴,我有點事出去一下,晚上你不用等我了。」他一邊換衣服,一邊叮囑她,「昨天晚上的義大利面醬還有剩一些,你自己煮點面吃。」
「哦,好。」她機械地回復,期待他還有什麼要跟自己解釋。可是直到他換完衣服出門,也沒有說任何與門口的女人有關的話,只是在臨走前略帶歉意地在她發白的櫻唇上一吻。
「乖乖的,我晚上回來。」
砰的一聲,房門關閉,喬晚晴忍了半天的淚水終于順著眼角滑落。
他換上的衣服是他從前去派對時喜歡穿的,比較華麗的剪裁更能彰顯他的氣質。和她在一起之後,為了讓她安心,他已許久沒有去過派對了,即使要去也會帶她一同出席,還從沒有像這樣一言不發就和別的女人出去的時候。
咸澀的淚水流進嘴角,她覺得好累好累,就在她越來越信賴他,越來越相信他許下的承諾時,他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傷害她嗎?
不,也許是她太多疑,是她誤會了他,他對她那麼好,怎麼忍心傷害她?
喬晚晴振奮精神,拍打著臉頰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為了調整心情,她準備給家里來一個大掃除。勤快地拆下被單床罩統統丟進洗衣機,喬晚晴擦擦臉上的汗水,她應該給他更多的信賴,不是嗎?
可是直到她筋疲力盡,直到華燈初上,他依然沒有回來。
喬晚晴蜷縮在客廳的沙發里看著筆電,注意力卻全集中在門口,只要稍微有一點動靜她就會蹦起來,跑去查看是不是他回來了,原來等待是這麼讓人煎熬的事情。
除了等待,她什麼都做不了,她企圖打電話給他,可是拿起手機,她又害怕因為打擾他而被他討厭,反反復覆,螢幕一直顯示著章之皓的手機號碼,她卻始終按不下撥號鍵。
有他在時,明明顯得很熱鬧的房間,此時忽然覺得好冷清、好安靜。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不知何時已經自然得像是空氣,她的生活與他緊密相連,密不可分。
如果、如果他回來,她想立刻答應他的求婚,永遠不在與他分離。
玄關的大門始終沒有打開,直到她昏昏沉沉地在沙發上睡去。
一聲聲音樂響起,喬晚晴被手機鈴聲吵醒。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機,听到里面一個熟悉的女聲在大吼︰「晚晴,你在哪里?」
「哪里?」喬晚晴撐起身子,四周一片漆黑,章之皓還沒有回來,「我、我在家里,怎麼了?」
「你……哎,你趕緊換身衣服,到金鹿這里來,坐計程車過來,快點快點!」
喬晚晴清醒過來,听出手機中傳來的聲音是秦露露的,莫名其妙地問︰「我去金鹿做什麼?怎麼了?」金鹿是出了名的豪門子弟消遣的場所,秦露露好奇心旺盛,前陣子就說過想去見識見識,想不到她還真的跑去了。
嘈雜的背景音樂即使隔著手機也清晰地傳過來,秦露露又說了些什麼,她一句都沒听清楚,「露露,你說大聲一點,我听不清楚,你在說什麼啊?」她被吵得把手機拿離耳邊,遠遠地沖著手機問。
「你別問了,總之、總之你快過來吧,這邊信號不好,我掛了。一定要來哦!」秦露露提高嗓音拼命吼道,然後掛斷了電話。
電話的忙錄音嘟嘟嘟地響著,喬晚晴一手按掉手機,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晚上九點多,這個時間的金鹿應該正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她不太想去,可是秦露露的語氣那麼急促,讓她有不祥的預感。
章之皓還沒有回來,金鹿……金鹿又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秦露露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急匆匆地給她打電話。
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客廳,喬晚晴下定決心,去吧,即使是她不想看到的事情,該面對時她也要面對。
當秦露露看到素面朝天,只穿著簡單休閑裝的喬晚晴時,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數落,「我不是讓你換一身衣服,怎麼就穿成這個樣子?」
喬晚晴被她說得莫名其妙,「我有換衣服啊,之前穿的是居家服。」
「我是讓你穿得火爆一點、性感一點。」秦露露左看看、右看看,她的裝束實在是平凡得連改動的可能性都沒有,只好悶悶地放棄。
喬晚晴借著燈光打量了一番秦露露,她此時穿的是低胸露背的緊身背心,下面一條短短的熱褲,腳上細帶纏繞的高跟鞋一直到小腿,若不是她先被秦露露拽住,她還真不敢認。
雖然一向知道秦露露性格開朗奔放,不過公司里大家穿的都是低調樸素的職業裝,很少有什麼機會能見到她隨心打扮,恐怕這才是她平日和朋友在一起的樣子吧?美則美矣,就是看起來好野。
「我哪有那種衣服。」喬晚晴無語,拜托,她要敢穿成這個樣子出門,之前有她父親,現在有章之皓,不被拎起來暴打**才怪呢。
「行了行了,就這樣吧,快走快走。」秦露露搖了搖頭,拉著她就往里走。
跟在她身後,喬晚晴忍不住噗嗤一笑,「你這頭發……明天怎麼上班啊?」居然挑染了好幾個顏色,好像某個熱帶國家特有的極樂鳥。
「笨啊你,是假發啦,接上的。」哎,她就知道,像喬晚晴這麼賢淑單純的大小姐怕
是降服不了閱人無數的章之皓,接下來要讓喬晚晴看到的場景,如果能不看自然最好。可是既然她們是朋友,她就不想全世界人都看到,只有喬晚晴一人被蒙在鼓里。
兩人艱難地穿過興奮的人群,秦露露指著不遠處的一張桌,「喏,在那邊,你看吧。」已經有幾分預感的喬晚晴沒有太過難過,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桌的人。那個照片中的女孩子坐在章之皓的腿上,兩人臉貼著臉,肩挨著肩,親密得像是一對戀人。男的偉岸,女的嬌俏,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無情地陳列在那里,刺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什麼獨一無二,什麼喜歡,全都是假的,她只不過在他編織的謊話中稀里糊涂地過了一段日子,現在他玩膩了過家家的游戲,獨自醒來,丟下她一個人還停留在夢境中。
如果早就有這一天,他干嘛要對她那麼好,甚至還要向她求婚?即使他沒有親口說過愛她,可是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愛那個人,為什麼要跟她共度一生?
總不能是為了可笑的兩家合作吧,以章家的財大氣粗,買下喬家都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若是當真看上喬家,掏錢買下就好,何必費這個勁。
他疼她、寵她,對她的愛好了若指掌。除了那條貴得嚇死人的項鏈,他送她的其他東西都不貴重,但卻都充滿了心意,她喜歡的小書架、北歐風格的台燈還有窗簾,只因為她說了一句暗色的窗簾看起來好壓抑,他次日就把窗簾全部換成了淡雅的香檳色。
即使是在床笫間,他雖然霸道壞心,卻永遠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他會耐心地挑逗她,等待她適應他過人的粗大。
她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他,他卻選擇在她發現她已經愛上他時,狠狠地在她的心上刺了一刀,不,何止一刀,她的心被他刺得千瘡百孔,疼得無以復加。這是懲罰吧,懲罰她之前沒有接受他的求婚,懲罰她這麼晚才發現她愛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