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要你娶我為妻。」
「允你。」
美目直直望進她魂中,天狐大人施恩般的口吻讓她又得抿唇忍笑,內心窒礙、喉中酸澀,彷佛都輕了些。
巨大樹心中一場無天無地、無日無月的雙修,白凜最後將她抱在盤坐的大腿上,身軀赤luo,彼此貼近,秋篤靜在他帶領下,頭一次進到無我境界。
周遭是無邊無際的靜寂,她不感孤單,卻覺平靜,甚至有淡淡喜樂,肉身與靈虛全都飽滿。她雖然先遭采補,但雙修的最後又有靈氣回流,滋潤她。
當他再一次帶她虛空挪移離開樹心,外邊天光已大亮。
她在松林里拾回貼身佩劍,欲下凜然峰尋回座騎時,她下意識回眸去看,身後男子已返真身,佇足在那兒的是一頭精碩的雪天狐,長而豐柔的九尾驕傲抬起,優雅張揚。
回歸真身能保存更多真氣,讓他元靈恢復更快。
只是樹心中療傷修煉,他時而人身,時而狐身,更多時候半人半狐,她實不知自己是否僅跟人身的白凜融合為一?還是那頭碩大精壯的天狐也曾與她跨過那道底線?雖說兩者皆是他,但
奔下凜然峰時,冷瑟秋風打得勁裝貼身、黑發飛揚,她倒是一路臉熱心燙、耳根潮紅,丹田處尤其暖熱,他的內丹仍沉潤當中。
等到下山,才知她跟白凜在一塊兒已過去整整兩日。
竹姨那邊有蕭湘替她勉強頂著,再加上姨爹隨縣太爺上京未回,竹姨就以為她這兩日公務纏身,所以未能回竹苑,而是在大衙里的舍間將就睡下。
巡捕房這兒倒還好,畢竟在外常為追蹤線索、調查案件,連著幾日沒能進巡捕房報到亦有可能。
只是秋篤靜這次事前全無招呼,眾人心里納悶,老班頭都打算上一趟山坳巫族村探探,幸得她實時現身。
「再過去是十里山地界,當地縣衙的劉大捕快已與我聯系,他會遣人接應,領各位過十里山,不教大伙兒迷路。」秋篤靜跨坐在黑駿上,單手控韁,側目對出身中原武林盟的「玉笛公子」李修容說道。
她返回峰下城的當日,午後,李修容親自到訪,小小驚動整座大衙,連平時負責打掃、燒水的兩位老嬸子都跑來爭相目睹「江湖第一美男子」的風采,害她最後只得板起臉、關門落窗,才能與貴客仔細相談。
李修容等武林盟人士欲將「混世魔」錢淞押送到另一處隱密所在。
秋篤靜心想,中原武林世家有那麼多子弟失蹤,武林盟定是要嚴囚錢淞,再想方設法從他口中逼問消息,即使是蛛絲馬跡亦可,總好過當只無頭蒼蠅。
武林盟的人對這一帶不若當地人熟絡,李修容才求助峰下城大衙,希望巡捕房能出手相助,將錢淞送至安排好的處所。
但峰下城大衙和巡捕房不能放空無人坐鎮,秋篤靜遂請鄰縣熟識的捕快接手,送武林盟一行人押送錢淞過十里山。
入林總覺不妥,但這條是最好的快捷方式。
秋篤靜見前方已是林子盡頭,心定許多,想這座與鄰縣相接的林子,她都不知縱馬來來去去跑過幾百回,此時隨行的又都是識武之人,若真有惡匪搶劫,該也是撞在巡捕房手里,得來全不費功夫吧。
定是因凜然峰上那片總不太安寧的松林,才令她這般杯弓蛇影。
她心底自嘲,清麗臉上唇角略軟,朝李修容又道——
「出了這座林,咱們就不再隨行,衙里尚有公務,還請眾位英雄見諒。」
這話一出,她堪比狐狸敏銳的耳力都能听到身後兩位姑娘家輕幽幽的嘆息,不是宋清恬和羅芸還能是誰?
從李修容來訪大衙那天之後,兩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家簡直得相思病似,面泛紅潮,雙眸迷蒙,公務雖未耽擱到,但練武時明顯分心,已讓她罰過三回。
今日武林盟啟程離開,她原本只帶吳豐、馬六一塊兒,後來想想,干脆大發善心把兩個姑娘也帶上,害相思病的事她也不是沒試過,女孩子家情竇初開,開過就會慢慢轉好的,總比苦苦壓抑來得舒暢。
只是這位「玉笛公子」她很努力看了,清俊是清俊,但還不夠啊!
想來頗慘,她定是被天狐大人養刁,除他之外不見美人。
這一方,李修容舉手抱了抱拳,笑容清淺道——
「此番踏足西南大地,受峰下城巡捕房的眾位多所照看,武林盟長記此情,定然不忘。待『拜火教』一案落幕,尋回失蹤的各家子弟,李某再攜酒來訪峰下城,請巡捕房的眾位好好喝上一頓。」
「李公子,你來,我買酒請你,不用你備酒的!」羅芸一听他尚會再訪,今日別過,他日還能再會,歡欣之余不禁沖口而出,令隨行的馬六和吳豐一臉不以為然畢竟,他們也是好兒郎啊,怎麼姑娘家瞧不上?!
「是啊,李公子,你來者是客,我們我們」宋清恬亦想與李修容攀談幾句,但見他倏地調過俊龐,一下子竟忘記後頭欲說什麼。
不對勁!
秋篤靜同樣察覺到了!
「有埋伏!」李修容厲聲提醒,長身從馬背上竄起,凌空擋開五把飛箭。
同時,秋篤靜劍已出鞘,劍花朵朵,銀輝耀目,眨眼間亦削斷五把暗箭,替巡捕房幾個年輕新進和武林盟的人爭取到一些備戰時間。
箭雨打頭陣,武林盟已有幾人受傷,不過無傷重者,還算運氣,但緊接而來是十多名黑衣客,從四面八方包攏過來。
關在囚車大鐵籠里的錢淞一掃頹態,黝臉緊抵鐵條,瞠目大笑——
「我教教主神能!號令座下使徒前來援我!教主神功蓋世,驅使神鬼,什麼武林盟『玉笛公子』?什麼峰下城『第一女鐵捕』?全是小菜一碟!我教教主威能無所不在,跟他老人家為敵是活得不耐煩了,哇哈哈——啊!」黑衣客的一把利劍直直刺透他肩頭,那還是因秋篤靜見苗頭不對,千鈞一發間發出飛刀打偏那把劍,才使黑衣客沒能一劍刺透錢淞心窩。
錢淞肩頭被拔撤的長劍帶出一道血泉。
他見事倒快,已知教主大人不僅將他視作棄子,更想殺他滅口,待兩名黑衣客揮劍又至,他負傷在鐵籠中狼狽閃避,大腿又中一劍。
「他娘的武林盟!不是要密審老子嗎?既想從老子口中挖到消息,老子若成死尸,瞧你們能討到什麼好處?!」勉強踢斷一柄劍器,他喘息吼叫。「你們個個給老子瞧清了,這些黑衣殺手是誰?不認得嗎?還不全擋下來?!」
黑衣客們是誰?
秋篤靜手中的淬霜劍劍氣沖天,手背的入符圖紋竟流光閃閃!
黑衣客是精怪?!是妖邪?!
不對不似啊
淬霜劍舞出燦耀團花,替巡捕房新進且武藝較弱的兩個姑娘擋掉大部分襲擊,隨即長劍對長劍,交鋒一瞬,厲聲震響,她近距離與一名黑衣客四目相交,那人瞳仁異樣墨黑,幾佔據整個目眶!
奪舍!
忽在此際,武林盟里不少人發出驚呼——
「帆弟!帆弟!我是法規哥啊,不識得嗎?柳州齊家『五魁星』,我是你法規哥,你是我五弟啊!你怎不識我?!」
「荊、荊六爺?!玉笛公子快住手!這位是『臥雲山莊』荊家老爺子的麼兒,不能殺不能殺——」
「啊!住手!小師妹!那是我『岳陽雲家』的小師妹!師妹,我是大師哥啊,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你、你喝!」被喚作小師妹的黑衣客毫不留情,一月兌險,攻擊更凌厲,「岳陽雲家」的大師哥閃得驚險萬分,險遭刺喉。
不僅雲家大師哥欲打不敢打,秋篤靜迅速環觀交戰場上,盡是這般情狀。
戰斗意願一敗,更多人受傷,武林盟好幾人已倒地不起,李修容更處處遭受掣肘,即便有獨家點穴手法亦無法制住這群黑衣客。
她再看馬六、吳豐那邊,兩人身上已見傷,雖不嚴重,但亦是強弩之末,撐不得多久,宋清恬與羅芸就更別提,皆擋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