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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傀儡 第二十章

作者︰簡薰類別︰言情小說

端木琛這下想了起來,大概七八個月前,李氏派了人去司香院,都住了一年半,李氏第一次派人找他,說是去朝然寺時,見到一女乞,覺得容貌熟悉非常,听她說話又是京城口音,一問之下才知道女乞的母親竟然是自己的表姊,從小一塊長大,感情極好,後來,是自己被賣入水家,這才斷廣聯絡。

表姊姓上官,嫁的丈夫剛好也姓李,閨女取名李彩兒,李彩兒說是丈夫過世,她與兒子,未出嫁的小泵,以及陪嫁丫頭都被大伯夫妻趕出,原想來投親,沒想到親戚卻搬了家。

李氏是派人問他,之前听說河港在招算盤娘子,能不能讓彩兒去河港討個生計,好歹別餓著孩子。

自己說,算盤娘子那些就不用了,既然是親戚,接去長星齋住著便是。

當時想,李氏住在這邊頗寂寞,若是有個外甥女陪伴,又有個小娃兒,應該會熱鬧得多。

果然,自從李彩兒來了之後,李氏明顯人快活多了。

李彩兒跟小泵齊姑娘曾隔著屏風與他道謝,至于那丫頭叫做燕兒,因為是下人,自然沒那些忌諱,在李彩兒的命令下抱著孩子跟他磕過頭。

小嬰兒叫做齊平安,口水多得很,但倒是養得白胖可愛。

李氏很疼愛這外甥孫,幾次見到都是抱在手上,最近好像剛會走,鎮日牽著在院子繞來繞去,小女圭女圭跟貓玩的樣子,連他也覺得挺可愛。

「那就是李姑娘了。」金婆子笑說︰「幸好姑嫂相貌都普通,遇到那樣狠心的大伯,若是長得出挑些,指不定會被賣到下流的地方去。」

就見一個婆子跟李姑娘說了些話,那李姑娘側過頭,然後笑著點點頭。

動作……相當熟悉。

端木琛一看恍如雷擊,金婆子說什麼都沒听見了,便見到「李姑娘」連點了幾個頭,笑著跟婆子說起話來。

水雲路終于找上門了?

只是,容貌怎會完全不同,或者,只是剛好側過頭而已,沒有什麼特別意思,仔細想來,李姑娘也比水雲路高上一些……

「端木少爺。」李氏的聲音。

他跟她說過不用如此客氣,但李氏改不過來,他也只好隨她,「最近天氣轉涼,母親要記得添衣。」

「是。」

「還有一件事情,數月前,禮部黃大人的夫人狀告于皇後,說女兒嫁與水家四房嫡子為平妻,卻因為正妻郡公主不孕,被灌下絕子湯,郡公主身分尊貴,但黃夫人便只有這一個女兒,卻是無論如何要討個公道。」

李氏十分驚訝,四太太的湯藥都混在補品里,黃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端木琛一邊跟李氏說話,一邊不著痕跡看著不遠處的李姑娘,像是像,只是隔得遠了,無法確定,為了多看一會,他只好把三兩句能說完的話,講成十幾句。

「郡公主連犯無子,嫉妒兩條,皇後也不能不理,刑部審查,郡公主卻表示自己從未指示讓妾室喝湯藥,後來揪出此舉乃是水四太太為了討好郡公主所為,黃姑娘身分是平妻,有懷上子嗣的權力,水四太太卻因為想跟二公主交好,設計讓平妻終身無子,皇後親自下召,賜了賤籍給水四太太,既然是天下皆知的賤籍,水四爺自然是休了她,淨身出戶。」

李氏神色十分復雜,大部分是高興,但也有一些難言的情緒,「多謝端木少爺告知。」

「母親客氣。」

正想著用什麼理由再留一會,卻見一只白貓輕巧的跑了過來,在李氏腿邊轉了一下,另一只黑貓跟著過來,旁邊卻跟著那個一歲多的娃兒,齊平安。

小女乃娃一出現,李氏的惆悵跟怨恨都不見了,蹲子伸開手,眉眼淨是笑意,「平安。」

「姨女乃女乃。」

小娃撲了過來,只說了三個字,立刻冒了口水泡泡,李氏掏出手巾給他擦了,「小花呢?」

小女圭女圭指指後面,「平安跟小白小黑。」

「乖。」

見到這些貓,端木琛已經從懷疑變成肯定,水雲路一定就在長星齋。

這些貓,原本是水雲路養在桃花苑的,成親後因為他不喜歡,所以她也沒帶去松柏院,而她自己每天早上過來喂食,牡丹下午會再來一次。

她離開後,想到她一直疼愛這些毛茸茸的生物,命人把這些家伙帶到車軒讓馬夫照顧,可沒想到那些貓怎麼樣也不出來,只好讓下人早晚在桃花苑牆邊放些吃食。

剛開始看到那些小白小花出現在長星齋,還以為是循著李氏來的,現在想想時間,分明就是水雲路招來的。

李彩兒,齊姑娘,丫頭燕兒……

他听水雲路說過,還有一個丫頭叫做鹿草,聰明些,所以嫡母不讓她帶出府。

李氏剛到馨州時,他原想去水家把那個鹿草贖出來,好歹是李氏熟知的人,比較能說話,可沒想到晚了一步,辦事先生打听到說,不久前才被親舅贖走了,打听到那親舅,居然也只是個代贖的,到底誰要了鹿草,竟是一問三不知。

水雲路,牡丹,加上鹿草,這不就剛好三個人了嗎。

他沒見過鹿草,所以由她扮演燕兒,水雲路跟牡丹則以男女有別跟他隔著屏風行禮。

雖然那個「李姑娘」的容貌不同,也高了些,但她應該就是水雲路,他看了她好一會,側過頭可以說是湊巧,但說話時的小動作太像了,那些地方她自己也未必意識到,所以改正不掉。

慢著,李姑娘如果就是水雲路,那麼,齊平安不就是……就是……

看著抱著孩子笑得眉開眼笑的李氏,端木琛的臉一下白了。

那盆小桌松,她沒有喝藥……

「稟三少爺,李夫人跟著說書娘子出去了。」

「看清楚了,只有李夫人跟金婆子,蔣嬤嬤上車?」

「是。」桃香恭恭敬敬的說︰「婢子親眼看到的,長星齋中,現在剩四個嬤嬤。」

好!

端木琛站了起來,那日回來後,就一直坐立不安。

這次借口讓說書娘子陪著李氏出去,李氏原不想出門,但端木琛既然要親眼確定,自然能有說法逼得她出門走走。

華嬤嬤已經被他親自說過,長星齋的人雖然安靜穩重,但可不是笨蛋,他交代了,華嬤嬤幾乎立刻懂了。

現在李氏出門,李彩兒便算是半個主人,他若到訪,李彩兒勢必要出現。

「鞋子做得高些,看起來就高了。」

「聲音是最容易改變的,不瞞少爺說,我曾經看過一個極高明的說書先生,一人可以分飾男女數人,若不是親眼看到,還真以為是一群人在說故事。」

「容貌不同也是做得到的,一些江湖術士為了取信于人,會把自己易容得跟當地供奉的神祉類似,若是水家姑娘,那更不用懷疑了,國師就是最高級的江湖術士,一般人眼中的不可思議,對他們來說都是雕蟲小技而已,三少爺若仔細看耳朵下巴,應該多少可以看出一些海綿跟黏膠的痕跡,但對方也可能做一道傷疤,或者胎記做掩飾。」

是的,歐陽大夫又在晚上被他招來,問起人是否可以改變容貌,改變身高的時候,歐陽大夫如此回答他。

端木琛當下就信了一半,因為李彩兒走路確實有些慢,若是鞋子打高了,怕跌倒,走路自然慢了。

「桃香,東西拿著,跟我來。」想想不放心,又交代,「機靈點。」

桃香忍笑,「是。」

她是墨玉出府後提升的大丫頭,在司香院侍候了兩年,卻從沒見過三少爺這種樣子,模樣倒是新鮮。

到了長星齋,華嬤嬤一見他,立刻行禮,完全按照前幾日的交代,說李夫人不在,待她去通知李姑娘——端木琛傍她的命令就是,如果李姑娘想推托不出來,便想辦法讓她出來。

李姑娘果然磨了很久,茶都涼了,這才姍姍來遲,身邊跟著的就是自己見過的燕兒,跟鹿草的畫像九成相似的長相。

見到他,微一彎身,「表姨不在,小熬人見過端木少爺。」

「李姑娘不用多禮,可知李夫人何時回來?」

「表姨沒說,不知端木少爺有什麼事情,我可代為轉告。」

李彩兒五官很平凡,平凡到沒有人會多看一眼,看到的人只怕會覺得,這姑娘真可憐,皮膚粗糙,五官平庸,下巴的地方還長了胎記……

「我是想跟李夫人說,那個水四太太——」

故意停頓,李彩兒果然沒能忍住,「水四太太怎麼樣?」

「雖然淨身出戶,但前幾日突然有黑鏢局的人趁夜闖入,斬傷了四房的嫡次子,有傳言是黃姑娘不甘願,覺得淨身出戶依然便宜了水四太太,所以買通人想讓四房斷了香火。」

李彩兒,也就是水雲路默默的想了想,哪里是想讓四房斷絕香火呢,分明是想讓她嫡母嘗嘗痛心的滋味。

大哥其實是通房所生,嫡母後來抱來自己養,又因為始終沒生出男孩,便記在自己名下,沒想到過幾年居然懷孕了,一舉得男,只是當時大哥已經大了,早分了院子住,嫡母早加害不得,故此明知道他喜歡田姑娘,卻刻意不讓他娶田姑娘,反而攀了郡公主的富貴。

這世界上有哪個母親因為想攀富貴,就讓兒子無後?不是親生母親便行。

斬傷二哥乃至無後,這對嫡母來說才叫懲罰。

二哥無辜?也不,在嫡母的寵愛與畸形教育下,他也好不了多少,長兄無後,四房什麼都是他的了,將來過繼一個兒子到郡公主名下,那麼自己不也跟皇親國戚沾上邊了嗎?

「李姑娘以為如何?」

「黃姑娘真是無辜,恩怨不是她招來的,但卻是她要承擔,若是自己肚皮不爭氣也就罷了,偏偏卻是給人灌藥,這讓黃姑娘怎麼甘願……」

他默默就想起那盆小桌松。

當時他真的覺得,將來,水雲路從姨娘中的孩子抱一個到名下就好了,為了補償她,他不會娶平妻,而姨娘就是姨娘,永遠是姨娘。

但後來明珠說他殘忍,珊瑚上京後,有次他突然想,若是珊瑚的主母給她下藥,讓她終身無子呢?他想他會買通殺手,那個主母生一個,就宰一個,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以前,我也覺得為了更大的目的,下些藥沒什麼,雖然眼下對不起,但將來好好補償就好,現在想來——說後悔也不對,如果回到過去,我的選擇還是會一樣,保住母親跟妹妹,只是覺得很遺憾……」

李彩兒沒說話。

桃香很適時的發話了,「三少爺在說什麼呢,桃香怎麼听不懂?」

「桃香,家人的安危跟丈夫,選一個。」

「嗯……」

「選不出來?」

「倒不會,桃香自然選擇家人,雖然對不起丈夫,可還是爹娘弟妹優先。」

「丈夫恐怕要說你無情了。」

「三少爺說笑,若是犧牲家人來成就我與丈夫,那不叫深情,那只是忘恩負義罷了,怎麼說桃香好歹是母親懷胎十月,辛苦拉拔,只能選一個,自然選擇爹娘弟妹,可如果三者有兩者得生,桃香自願在最後。」

「若是就此跟丈夫離心呢?」

「桃香自然好好跟他解釋清楚,請他設身處地為桃香想,若是易地而處,桃香會怨,但絕對不會怪,丈夫離心,那我再想辦法讓他回心轉意就好了。」桃香抿嘴一笑,「墨玉姊姊出府時,曾經交代我,三少爺個性別扭的很,讓我多看著點,現在想來,墨玉姊姊真是厲害,雖然不知道三少爺這下在感懷什麼,可跟李姑娘說也無濟于事啊,三少爺總要找到想說的人解釋清楚,這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