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三天來照銅鏡的次數早就數不清了,白陌還是不肯死心的攬鏡一照——啊!她真的好想尖叫,究竟是哪兒出了差錯?這是她的第九次轉世,也就是她的第十世,只要完成她在塵世的任務——為孟傳溪與王素依的轉世牽起情緣,她就可以去找天神報到,得到一根狐狸毛,這根狐狸毛代表一條狐狸尾巴,換言之,加上這根狐狸尾巴,她就湊回了九條尾巴,便可以列入仙位當狐仙了。可是,她的第九次轉世竟然依附在王素依的轉世姬安茜的身上,而等著她牽起情緣的女主角卻化成一縷幽魂,還在旁邊對她頤指氣使的叫囂個不停——
「你這個哪來的孤魂野鬼,將身體還給我!」姬安茜用力跺腳,跳過來跳過去,還時不時作勢揮拳想揍人,無奈身子輕飄飄的,完全不具威脅性。
白陌轉頭惡狠狠的一瞪。「閉上你的嘴巴,真是吵死人了!」
「我就是要吵死你,你還給我!你還給我!」無論如何叫囂,除了她,別人都听不見,她不必擔心公主的形象會破壞殆盡。
白陌真的很想一掌給她巴過去。「你煩不煩,若是能換就換,我還用得著愁嗎?」費了三天跟眼前的情況對抗,難道她是閑著無聊嗎?過去不曾發生過這種事,無論從現代轉世到古代,還是從古代轉世到現代,來來回回的,從來沒有發生過她轉世到某人身上,而原主還在的情況,再說了,要換給原主,也要有方法,她連商量的人都沒有,如何換?
「我不管,我要換回來!我要換回來!」姬安茜最擅長的就是任性驕蠻,總之,不達目的,她就煩得她抓狂。
這個丫頭真的很不識相!白陌激動的跳了起來,生氣的揮舞拳頭,不過倒還記得控制嗓門。「再不閉上嘴巴,我就拿針線將你的嘴巴縫起來!」
她的嘴巴還縫得起來嗎?雖說心有疑惑,姬安茜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可憐兮兮的說︰「你好凶哦,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凶!」
白陌差點就忘記了,王素依在這一世是個公主,極其驕蠻,正因為這樣的脾性,硬要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成親不過三、四個月就被一只不知哪來的野貓嚇到摔進湖里淹死了,若不是她穿進姬安茜的身體,她在世人眼中就是死了。
想到此事,白陌更是頭疼,忍不住揉著太陽穴,姬安茜怎麼會是已婚之婦?姬安茜的命定之人究竟在哪里?
還有,為何姬安茜如今的夫君蔣懷良會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嗚……她的腦袋瓜快要爆炸了,情況如此棘手,教她怎麼完成任務?
「我真的很不甘心,究竟是誰害我掉進湖里,我都還不知道。」姬安茜完全放軟了姿態,那副可憐的模樣更惹人心疼了。
「雖然你不至于笨得無可救藥,還以為害你的真的是一只野貓,不過,你是不是從來不用腦子?」白陌不是故意要酸她,不過是三天,她就將這個丫頭模得一清二楚,她不得不懷疑她的智商有到八十嗎?
姬安茜很委屈的噘嘴瞪她。
「我不是故意瞧不起你,在這里生活三、四個月,又不是三、四天,竟然看不出誰對你有敵意,這真的不是尋常人。」白陌忍不住搖頭嘆氣,天兵啊!
「我忙著關心蔣哥哥。」
「三、四個月來就忙著關心他,他還對你冷冰冰,你這個人真沒有成本觀念。」三日前蔣懷良來看她,說真格的,當下她只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姬安茜的眼楮被「蛤肉」糊住了,他這樣的千年冰山有什麼吸引力呢?
「什麼成本觀念?」
「成本觀念就是……算了,我們是不同等級的人,難以溝通。」姬安茜是標準的傳統女人,怎麼可以跟她這個千年妖狐相比呢?雖然她也不屬于聰明的等級。
「我是公主!」
白陌擺了擺手,決定不予理會,她來這兒只有一個目的——完成任務,好早早去天神那兒交差取狐狸毛當狐仙,而阻止她完成任務的第一個問題——姬安茜的已婚身分,也就是說,姬安茜必須先跟蔣懷良和離,下一步再去找孟傳溪的轉世。
「喂,我不管啦,你至少要幫我找出凶手,幫我報仇!」姬安茜實在無法忍受被某人忽略的感覺。
「這事以後再說,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
「我不管你有什麼重要的事,身體不還給我,你就要幫我報仇!」
這個丫頭真是令人忍無可忍!白陌再也控制不住聲量的大吼,「你別吵了!」真想拿膠帶把她的嘴巴貼起來,啊,這個時代還沒有膠帶,而且這個丫頭是一縷幽魂,想堵住她的嘴巴也堵不住……唉!難道她的耳朵從此要生活在這樣的疲勞轟炸下嗎?
瞪著她半晌,姬安茜終于壓抑不住的放聲大哭。
「真是夠了,我更想哭,好嗎?」白陌真的有很深很深的無奈感。
兩個大丫采雲和采香守在房門外,非常擔憂的你看我、我看你。
自從公主落水醒來之後,每日都會將所有的人趕到房外,關起房門,房內通常是靜悄悄的,但偶爾會傳出像這樣大吼大叫的聲音,感覺好像在跟某個人說話似的,可是她們都很清楚,除了公主,房里沒有其他人。
「怎麼了?你們兩個為何站在這兒?」姬安茜的女乃娘秦嬤嬤走了過來。
「公主又將自個兒關在房里了。」
「不時一個人自言自語,著實嚇人。」
秦嬤嬤聞言皺眉,上前推開房門走進去。
一听到腳步聲傳來,白陌瀕臨崩潰的情緒更是無法控制的大肆發作。「不是叫你們待在外面,不要來吵我嗎……」然而當她轉頭一看來人是秦嬤嬤,瞬間換了張嘴臉。「嬤嬤身子還沒好,怎麼起來了呢?」
姬安茜落水之後,秦嬤嬤寸步不離的守在身邊,待姬安茜一醒過來,秦嬤嬤立刻當著她的面前病倒了,秦嬤嬤對姬安茜簡直是親娘等級,連她都覺得很感動。還好秦嬤嬤不知道如今的姬安茜並非真正的姬安茜,要不然
豈不是一病不起?
「公主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秦嬤嬤也不追問她怪異的舉動,只是關心的將她從頭到腳再檢查一遍。
白陌嚴重懷疑,秦嬤嬤八成以為她中邪了。
她打起精神甜甜一笑,「我都好了,沒事。」
「老奴听說公主總是將自個兒關在房里,這會悶出病來。」
「我只是思緒很混亂,想要一個人安靜一下,理清楚思緒。」
「老奴明白公主此刻的心情,必然覺得委屈,公主落水,駙馬爺竟然不追究,將此事輕易揭過去,可是,也不能因為如此就將自個兒關在房里,采香和采雲都是機靈懂事的,絕不會打擾公主。」
「我沒有委屈……不是,如今我想明白了,委屈又如何?蔣哥哥難道因此就會憐惜我嗎?我不會再痴心妄想了。請嬤嬤放心,我會振作起來,可是嬤嬤也知道,有些事我必須靜下來仔細琢磨,若一旁有人,我無法專心。」白陌微側過身,避開如飛箭向她射來的幽怨目光,雖然這個丫頭是她的資料庫,不至于教她傻傻的搞不
清楚狀況,可是,能不能不要這麼陰魂不散的煩她?
秦嬤嬤心情一陣激動,公主確實變了,但不是中邪了,而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終于痛定思痛,不再傻傻的執著于得不到的感情,真是太好了!
「嬤嬤,往後我不會再將自個兒關在房里,外頭的空氣比屋內還香。」這並不是重點,若不走出去,她如何與姬安茜的駙馬談和離?
秦嬤嬤不明白「外頭的空氣比屋內還香」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一听到公主表示願意走出去,當下淚奔,過去三、四個月在尚書府彷佛見不得人的日子要過去了。
不過是打開房門走出去,用得著如此激動嗎?白陌不禁尋找那縷哀愁的幽魂,無聲詢問︰你在這兒究竟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姬安茜難得回避她的目光。為了討好蔣哥哥,她努力適應尚書府的生活,可是好不容易與蔣哥哥見上一面,兩人卻是不歡而散,不久她又發現,這兒的人視她如蛇蠍,遠遠的就閃開,最後除了進宮訴苦,她幾乎足不出戶。
「嬤嬤,過往如雲煙,我們都別惦記了,以後要挺起腰桿過日子,好歹我是個公主。」雖然她還不清楚這個大梁公主的地位,但尊貴必然是有。
秦嬤嬤破涕為笑,用力點頭應允,不過,若她知道公主正在盤算什麼,肯定又要發愁了,公主為何就不能中規中矩的過日子呢?
不過當白陌終于走出屋子,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中秋佳節也過了,會拖上這些時日,一來是秦嬤嬤堅持她的病必須痊愈,二來她必須熟悉姬安茜的一切。
一接觸到外面新鮮的空氣,白陌滿足的盡情舒展了一下四肢,左邊動動,右邊擺擺……咦?怎麼不見那個飄來飄去的丫頭?這個丫頭最喜歡倚在窗邊軟榻上曬太陽,絕對不可能因為懼日躲在房里……難道她走不出房間?
白陌兩眼閃閃發亮,雙手捂著嘴巴免得大笑三聲,真是太好了,以後再吵得她受不了,她就跑出來,保證這位公主會學習何謂尊重。
不過,看著正前方,開心的心情都還沒散去,她就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沒有那個丫頭,這座尚書府對她而言根本是一座迷宮。
怎麼辦?退回房間問清楚再出來嗎?不好,她已經說好了要去找蔣懷良,如何解釋她連清風苑的大門都還沒跨出去就折回來?還是先厚著臉皮發出求救吧。
「采雲,你來帶路。」
采雲聞言一怔,可是倒也不敢提出疑問,率先走在前頭領路。
蔣懷良的大書房位于文華閣,有兩層樓,不難想象藏書之豐富。除了夜宿侍妾通房那兒,他平日都是在這兒歇息,由此可知,他對姬安茜多殘忍無情,就是一步也不願意踏進清風苑。
大書房白日並未上鎖,可是必有兩名侍衛看守,這是明擺著告訴人,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誰也不能踏進這兒一步,關于這一點,白陌在詢問姬安茜上哪兒可以見到蔣懷良時,姬安茜就說得一清二楚了。
「進去通報,我要見你們家主子。」為了展現最大誠意,白陌笑容綻放,唇邊兩個深深的梨渦讓她甜得讓人都暈了。
原本因她出現而皺眉的兩名侍衛差點反應不過來,半晌,左邊長相凶惡的侍衛方才上前道︰「回公主,大人正在忙。」
公主剛嫁進尚書府的時候,兩、三天就會來這兒鬧上一回,可是兩、三個月後就漸漸消聲匿跡,到了落水之前的那段日子,更是不曾再來自討無趣,如今怎麼又出現了?
「很忙嗎?連半個時辰都沒法子分給我?」白陌相信從自個兒提出和離,然後他裝模作樣考慮一下,再點頭答應,前後應該不超過半個時辰。
「大人有令,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他。」
「不進去問問嗎?他只要空出半個時辰,往後我就不會再為難他了。」
「公主恕罪,大人說了,除非聖旨,誰都不準驚擾他。」侍衛實在無奈,大人最寶貝書房,甚至收拾清掃的差事都是交給兩位貼身小廝方四平和方五生,這也是公主與大人鬧得最厲害的一件事,公主總是不管不顧的硬闖。
「好吧,我就在這兒等到他有空總成了吧。」她不會干硬闖這種事,這是愚人的等級,她好歹有點腦子,所以,她會讓他自個兒走出來見她。
她的思緒飛快轉動,隨即唇角輕輕揚起。
兩名侍衛同時怔住了,這位驕蠻的公主怎麼不但不像以往那樣大鬧一場,還變得如此好說話?
「我肚子餓了,突然好想吃烤雞。」白陌咽了口口水,轉向采雲。「你帶夏英回清風苑的小廚房要柴要炭要處理好的雞,對了,木柴要用來做架子串烤雞,必須仔細挑過,還有,你們兩個若是搬不動,就讓采香多派幾個人幫忙。」
采雲簡直傻了。「公主要在這兒烤雞?」
「對啊,閑著沒事干,索性在這兒烤雞啊。」白陌絕對是認真的,可是她俏皮的眨著眼楮,采雲還真是拿不定主意,公主究竟是來真的,還是隨便說說?白陌索性推她一把,「你還傻乎乎的站在這兒干啥?趕緊去啊!」
「夏英留下來伺候公主,我一個人回去清風苑安排就好了。」采雲不太適應這個古里古怪的公主,可是比起大吵大鬧、最後成了笑話的公主,她更喜歡這個有點令人膽顫心驚卻帶著狡黠的公主。
「不用了,沒人敢欺負我,我可以獨自待在這兒。」
是啊,公主的身分擺在這兒,尚書府還真是沒有人踫得起。采雲終于放心帶著夏英離開文華閣。
「烤雞,烤雞……香噴噴的烤雞……想著都流口水了。」白陌像個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看似四下探險,實則擾亂人心。
兩名侍衛驚愕得眼神交流了一下,若放任公主在這兒烤雞,大人豈不拆了他們的骨頭熬湯?始終未出聲的那個侍衛連忙悄悄繞到後方,進去向主子報告。
白陌一直用眼角余光偷偷觀察他們的動靜,見狀,她的唇角翹得更高了,這種整人的感覺真是不賴。
過了一會兒,采雲和夏英回來了,後面跟著幾個粗使婆子,帶著一大堆烤雞要用的東西,白陌像是狗兒見到骨頭似的沖過去,然而當她正要指揮眾人行動,先前那名溜進書房的侍衛走了過來。
「公主,大人得空了,請公主入內。」
白陌狀似不滿的撇嘴嘀咕,「為何不再慢一點呢?至少讓我先玩一下嘛!」
若真的讓她玩一下,他們豈不是完了?侍衛恭敬的道︰「公主請。」
白陌示意大伙兒先把東西擱著不要動,跟著侍衛走向書房,此時書房的門已經打開,方四平垂手立在門邊請她入內。
蔣懷良進入國子監後,結識了三皇子,也就是當今太子姬安順,兩人後來成為摯友,他也就順理成章認識好友的寶貝妹妹姬安茜,當今皇上唯一的嫡公主。
這位公主驕蠻任性,不討人喜歡,偏偏又看上他,還死皮賴臉的執意要嫁給他,甚至不擇手段,不惜利用宮中賞月設宴,藉著太子的名義,將他騙到太子在皇後的慈寧宮專用的書房,用迷香迷昏他,然後月兌光兩人的衣物,安置在臥榻上,直到太子帶人目睹,將他們喚醒。
雖然兩人什麼事都沒發生,但是公主的名聲已經受損,他不得不娶。
好吧,他可以娶她,但是他要她永遠獨守空閨,看得見他,卻無法擁有他。他甚至要求她像一般的妻子住在尚書府,不能有自個兒的公主府,並且在她嫁進來之前,搶先納妾和抬了兩名通房。他羞辱她,將她的自尊踩
在腳底下,可即使如此還是難以平息被設計的屈辱。
看著蔣懷良,白陌突然腦子一片空白,只感覺到記憶被敲開一個洞口,有個影像在眼前浮現,可是無論她多麼努力想看清楚,卻仍舊沒有辦法。
「你究竟想做什麼?」蔣懷良不悅的打破他們之間沉默的對峙。
回過神來,她不自覺掄起拳頭敲了敲腦袋瓜,直接了當道︰「我要和離。」
他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小動作而怔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沒听錯,我要和離。」那個丫頭那麼喜歡他,他肯定不相信她會主動要求和離,難怪他看起來像是听見外星語的樣子。
「和離?」蔣懷良確實很難消化這兩個字,因為不曾想過,也不可能。
「是,和離。」
半晌,蔣懷良神情淡漠卻難掩一抹疲憊的道︰「你的花樣還真多,老是如此鬧著,難道不覺得累嗎?」
花樣?雖然她與那縷幽魂相處不算太久,但是不難看得出來,姬安茜偏向那種沒腦子的類型,耍心機、玩花樣這種事她根本做不來……算了,姬安茜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有多糟糕與她無關,她只要讓他知道和離不是隨便
說說。「我真的要與你和離,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這個丫頭在試探他嗎?「若我有意與你和離,就不會接受逼迫娶你。」
他是在裝模作樣,還是不相信她的誠意?難道要她發誓增加可信度嗎?她最討厭發誓了,她又不是負心漢,不過,她倒是可以拿出最大的誠意溝通。
「過去是我太任性了,讓蔣哥哥受苦,如今我已明白,願與蔣哥哥和離。」
「公主就別再耍脾氣了。」換言之,他不相信她真的要和離,為了嫁給他,她不惜犧牲自個兒的名聲,如今說要和離,豈不是太諷刺了?成親之前,他更是再三警告她將來必會後悔,她堅稱絕不後悔,總不至于落水醒來就明白了吧。
白陌忍不住皺眉了。「我真的要與你和離。」
「公主若無其他事,恕我不奉陪。」
沒見過如此難纏的人,白陌失去耐性的激動跳腳。「你這個人為何說不通?我要和離,我要與你和離!」
蔣懷良望著她的眼神彷佛她是跳梁小丑。「公主若真明白了,凡事就當三思而後行。我還有許多事要處置,公主請回吧。」
白陌突然有著說不出的無力感,為何這一世的任務如此艱難?姬安茜與蔣懷良和離是必要的,可是她在這兒費了半天的勁,人家只當鬧劇一場,真的讓她很挫敗,難道她得就此放棄了?那怎麼成,這個問題不解決,接下來根本沒戲唱。
遇到難纏的人,她就要比對方更難纏,今日不成,明日再來。
蔣懷良真的當姬安茜在鬧脾氣,提出和離不過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可是接下來幾日,她日日上文華閣騷擾他,若非他要上朝,只怕她早中晚一日來三次。原本他不予理會,她索性在院子架起篝火,烤雞烤魚將文華閣的書香墨香都搞臭了,擺明要將他逼到抓狂,無奈之下,也只能放她進書房。前幾日,她只是例行性的重述和離一事,口氣柔和,不再有一絲激動情緒,還再三表明出于真心,今日,她干脆將晚膳搬來這兒。
「我看看今日晚膳有什麼呢?魚片蒸蛋、碧綠蛋羹、地瓜雞蛋餅、香煎雞蛋豆腐、溏心蛋。」白陌笑得無比開懷,完全忘了蔣懷良的存在。
蔣懷良很想忽略她的存在,可是她臉上的笑容太吸引人了,他都不知道她笑起來如此甜美,有一對深深的梨渦,整個人彷佛從蜜缸里面撈出來似的。
一口魚片蒸蛋,一口地瓜雞蛋餅,一口雞蛋豆腐,白陌吃得無比歡快,直到意識到這樣的獨享行徑對某人太失禮了,才終于停下筷子問︰「你……蔣哥哥要吃嗎?」她喚他蔣哥哥真是別扭,可是又不好將姬安茜的習慣全丟了。
蔣懷良連忙收回注視她的目光,轉向幾案上的晚膳,這一看,不由得一怔。
「怎麼了?你不喜歡雞蛋嗎?」
「不是。」蔣懷良感覺心好像被什麼撞擊了一下。
「既然如此就趕緊吃啊,雖然賣相不好,可是很好吃哦。」經過前八次轉世的學習,她的廚藝還不錯,可是很奇怪,不管依附哪個身體,從來沒有一雙巧手,總能把餃子包成包子、包子變成饅頭,不過反正她不挑剔,重要是好吃。
「我還以為公主一向重視吃食,講究吃得精致。」蔣懷良可以理解御膳房養出來的人嘴巴都很刁鑽,可是姬安茜堪稱皇子公主里面最麻煩的一個,每回宮宴,她的那一份總是額外做的,也因此御膳房一提起她的吃食就特別緊張。
怔愣了下,白陌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大病一場後,飲食習慣就會改變,若是不合蔣哥哥的胃口,蔣哥哥就別吃。」她佔著姬安茜的身體,姬安茜的體質當然會保存下來,可是她原本的喜好也跟過來了。
「我已經用過晚膳了。」
白陌不喜歡勉強別人,況且一開始就沒將他計算在內,吃食分給他,委屈的可是她的肚子,所以,她繼續歡快的獨樂樂。
蔣懷良看著看著,突然覺得眼前的畫面有著莫名的親切感,他努力想抓住腦海中的影像,可是怎麼也抓不住。
飽餐一頓,喝茶漱口,她沒忘來這兒的目的。「和離對我們彼此都是好事,從此你是你、我是我,過去的恩恩怨怨真的隨風而去。」
「你對和離一事真的有過三思嗎?」一連幾日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蔣懷良已經不像一開始單純認定她在耍花樣,可是也不代表他認為她真心想和離。
「這是我三思過後的決定。」
「若是經過三思,你就不會提出和離,姑且不說我絕對不會和離,皇家也絕對不允許和離。」
「是嗎?」她總是忘了如今的身分是公主,娘家是最尊貴卻也最重顏面的皇家,看來她得去查一查,皇家真的不允許和離嗎?
「你生在皇家,豈會不明白在享受潑天富貴的同時,也擔負更多責任?有許多事不是你我一致說好就可以成了。」
白陌突然覺得很哀怨,姬安茜為何是個公主?公主看似風光,其實綁手綁腳。生在這個時代的人,說不定習以為常,可是嘗過自由的滋味,誰願意用自由來換取尊貴?況且她是妖狐,無拘無束才適合她,這幾日只能在尚書府里轉過來轉過去,她都要抓狂了,更別說這會兒才剛實行任務就遭到阻礙,這日子要如何過下去?
她越想越悶,回到清風苑後,忍不住拉著姬安茜嘀咕,「他不是被迫娶你嗎?如今我要和離,即使礙于皇家,有許多困難,他也應該想方設法辦到,可是為何他想也不想的就說絕對不會和離?」
姬安茜悶不吭聲,自從得知白陌沒打一聲招呼就向蔣懷良提出和離,她就跟她生氣鬧別扭,雖然自個兒如今成為一縷幽魂,可是,她這個外人憑什麼管她的事?
白陌見狀,諷刺的唇角一撇,「他不願意與你和離,你是不是很開心?」
姬安茜還是不發一語,臉上也未見一絲歡喜。
「知道他對你多少有點感情,不開心嗎?」白陌絕對是在挑釁,這個丫頭實在禁不起刺激,逼她開口說話很容易。
果然,姬安茜說話了,「他不能與我和離,除非他想與哥哥反目成仇。」
一頓,白陌想到了。「差點就忘了,你哥哥是太子,未來的帝王,不能得罪。」
「並非如此,他們是摯交好友。」
「他們是摯交好友?」
「若不是為了我,他們如今不會鬧得如此不愉快,除了朝堂上的事,兩人幾乎沒有往來,若是蔣哥哥再與我和離,他們真的會形同陌路。」
白陌突然有一種被重重打了一拳的感覺。「他不願意和離,這就麻煩了。」
姬安茜生氣了。「你這個鳩佔鵲巢的孤魂野鬼,憑什麼多管閑事?」
白陌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以為我願意嗎?我會鳩佔鵲巢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這是為何?」
她又不能直道自個兒是妖狐,只好擺了擺手。「你不用管,看著就對了。」
發生在她們之間的事情,姬安茜當然很好奇,可是白陌對于自個兒的來歷始終不願意說明白,她當然不會糾纏此事,倒是對于白陌如今所做的事不能不追問。「你為何要我與蔣哥哥和離?」
「蔣懷良並非你命定之人。」
「並非我命定之人?」
白陌不會解釋,也不能解釋,轉而問︰「皇家過去有沒有公主和離?」
「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會告訴她。
「查得到嗎?」
「不知道。」當然查得到,皇家檔案一定會記載每一個成員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佔用了姬安茜的身體,雖然兩人相處時間不長,但白陌已經可以一眼看穿姬安茜所言屬實,還是說了違心之論,于是她臉色一沉,覺得自個兒有必要跟她好好溝通一下。「你可能無法明白,但是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其實你幫助我,也是在幫助你自己,能不能請你好好配合我?」
「我憑什麼相信你?」
白陌的眼神轉為犀利,不客氣的道︰「你是沒有理由相信我,可是如今我佔據你的身體,我們也只能同心。」一個身體只有一個心髒,難道還能不同心嗎?
略微一頓,姬安茜坦白道來,「宮里的藏書閣有皇家檔案。」
「我可以隨意進藏書閣嗎?」
「必須要有父皇和母後的手諭。」
「這麼說,沒有見過皇後娘娘,我根本進不了藏書閣。」白陌不喜歡宮里的人,腸子有好多個彎,她真擔心自個兒應付不來。
姬安茜又沉默下來,她想念父皇母後,更想念哥哥,不知道他們如今如何?
「怎麼又悶悶不樂了?」
「我好想念他們,好想念好想念。」
白陌的心一軟。「對不起,若知道如何幫你走出這里,你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姬安茜搖了搖頭,哀傷的說︰「我不想見到他們,見了,只會更難過。」
白陌無法體會她的心情,但是可以感受到她強烈的情感,于是安慰道︰「你不要難過,總有一天一定會讓你回到身體里面。」
「可能嗎?」姬安茜滿懷期待的瞪著雙眼,一日一日過去,她越來越不敢期待,擔心自個兒只能如此在這兒飄來飄去。
「我向你保證,一定會找到法子讓你的雙腳站在地上。」
姬安茜笑了。「這可是你說的哦。」
看著姬安茜,白陌告訴自個兒要打起精神,為了成仙,更為了這個可憐的丫頭。
蔣懷良的性子極冷,八歲就被父親帶到邊關,上戰場磨練,後來因父親受傷,皇上召回京城,他便進入國子監讀書。十四歲起,三天兩頭就有官夫人上門關心他的終身大事,可是娘說姑娘家的品性很重要,必須慢慢看,挑個最好的。後來父親因為舊傷復發過世,他的親事更因此拖延下來。
服喪期滿後,他在皇上的安排下進了兵部,更在皇上刻意栽培拔擢下一路往上爬到兵部郎中的位置,去年前任兵部尚書因病提早致仕,皇上也不等年終吏部圈選官員,直接下聖旨令他接下兵部尚書之位。二十三歲就坐上如此高位,自然引起朝野一片喧騰,言官上書力勸皇上,皇上以聖旨既下,豈能收回?最後,因為父親遺留在軍中的勢力,也因為他自身的實力才干,反對聲浪漸漸平息。
擔任兵部尚書後,更多人搶著作媒,不時還有人藉機塞女人給他,可是他對于女人的心思一直很淡,娘又作主要將表妹嫁給他,他的心思更是全部擺在兵部,直到他遭到姬安茜設計。
為了抹去姬安茜給他的羞辱,他在她嫁進尚書府之前,不但納表妹為貴妾,更抬了尚書府最艷麗的兩名丫鬟當通房。雖然當了駙馬爺,不代表不能納妾,但是公主身分尊貴,哪個駙馬爺敢不給皇家面子,就算成親之前就有通房有侍妾,也會打發出去,從此只守著公主一個人,而他卻在公主嫁進門之前在後院塞女人,這等于大剌剌的在公主臉上打了一巴掌。
他覺得很爽快,可是並沒有因此消氣,姬安茜帶給他的不只是羞辱,也成了他與太子間的裂痕,這或許是他最不可原諒的一點,他的謀算都被姬安茜打壞了。
「今日的菜色不合表哥的胃口嗎?」柯芳華討好的看著蔣懷良,一雙眼楮媚得足以勾人魂魄。
可是蔣懷良顯然察覺不到她眼中的情意,他怔愣地回過神,斂住腦中紛亂的思緒,看了一眼幾案上的膳食。
「不會,今日都是我喜歡的菜色。」他不後悔為了給公主難堪在後院塞女人,可是難免對表妹生出愧疚,雖說他提議過為她找戶好人家嫁了,是她拒絕,自願為妾,然而他終究委屈了她。再說,她願意委屈自己,也是為了報答娘在她父母雙亡時收留她,如今娘身子不好,她不留在娘身邊照顧生活起居,心里難安,這是出于孝心。
柯芳華捂著嘴嬌嗔道︰「表哥不挑食,什麼都吃,應該沒有不喜歡的菜色。」
「你也知道我在軍營待過,粗硬的饅頭嚼起來都津津有味,其他吃食還能挑出什麼不滿?」說起來,他對吃食的心思也很淡,不過,人難免有偏愛,只是他從來不在人前表現出來。這是父親對他的教導,不要在人前泄露絲毫的喜怒哀樂,免得讓自個兒的弱點落在別人手中。略微一頓,柯芳華試探的問︰「表哥最近有什麼心煩的事嗎?」
蔣懷良眼中閃過一抹銳利,淡然的道︰「為何如此問?」
「我瞧表哥今日看起來心神不寧。」
他心神不寧嗎?這幾日他確實感覺心思常常飄走,而這是因為姬安茜的關系,前幾日她竟然沒有出現,難道她休戰了嗎?她說要和離,果然不是真心的,可是,一想到這段時日她搞出那麼大的動靜,怎麼會一轉眼說沒了就沒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若說是惦記,倒也不是,不過,卻又明明白白擱在心上。
「朝堂上的事讓人有點心煩。」蔣懷良搪塞道。
「什麼事?」
「你也不懂。」
這是不願意告訴她的意思。柯芳華的目光轉為哀怨,表哥還是防著她,即使兩人水乳交融的那一刻,他也未曾松口吐露一丁點朝堂上的風吹草動,若他感覺到她在窺探,他更會在四周築起一道防備的牆,這會兒不就是如此嗎?
蔣懷良匆匆結束晚膳,表明道︰「今晚幾位幕僚要來,我就不歇在這兒了。」
「表哥有好些天沒歇在這兒了。」雖然厚著臉皮求他留下來很丟臉,可是今晚她一定要將他留下來,表哥已經有好些天不曾在這兒過夜了,丫鬟婆子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她。
遲疑了一下,蔣懷良終究還是站起身。「這段日子兵部很忙,得閑了,我會陪你。」
柯芳華強壓下心頭的失落,起身送他走出去,到了門邊,他便教她止步,她依言站在門邊目送他離開。
她若有所思的緊咬著下唇,雖然表哥就是這個樣子,冷冷淡淡,教人觸及不到他的心,可是至少他待她極有耐性,不曾像今日這樣心神不寧,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往常他一個月總會宿在馥香閣五、六日,今日她都顧不得矜持開口了,他竟然還拒絕……是因為那個女人的關系嗎?
「姨娘,要不要派人去文華閣確認少爺是否在那兒?」燕草從柯芳華來到蔣家就跟在身邊,就算主子沒開口,也猜得出來她的心思。
「表哥既然說幕僚要來,就不可能去其它地方,不過,明日起,我每日都要知道文華閣的消息。」那個女人落水後,大病一場,原以為她開始懂得收斂,沒想到安靜沒有多久,不但花樣變多了,也變聰明了,再也不像過去一樣只懂得大吵大鬧吸引表哥的注意,那個女人驕蠻任性,怎麼可能變聰明懂得耍心機?肯定有人給她出謀劃策,可是究竟是誰?太子嗎?
若是太子,她倒不怕,太子能管得了一時,卻無法一直管下去,再說了,坐在儲君的位置上,還怕沒有敵人算計他嗎?
「姨娘,只怕我們的人靠近文華閣就會被發現。」文華閣是尚書府防守最嚴密的地方,除了幾個粗使婆子,不是少爺的小廝,就是少爺的侍衛。
「又不是要打探書房的機密,只要粗使婆子能夠為我所用就好了。」
「這兒要收買人,那兒也要收買人,姨娘手上的銀子只怕不夠使。」
表哥未納她為妾之前,姨母就將她帶在身邊學著管家,不過,她管著的也只有一部分,能夠從中得到的好處不多。原本心想,待她成了表哥的妾,表哥就會將管家權交給她,畢竟姨母身子不適,表哥也不可能將公主視為當家主母,沒想到一切皆未變動,管家權還是在姨母手上,應該說是在姨母身邊的嬤嬤和大丫鬟手上。她想過找機會向表哥開口,將管家權交給她,可是又怕表哥生出疑心,至今也只能按捺著不動。
「我想,寧遠居那兒不必再像往常一樣。」
「少爺最關心寧遠居了,寧遠居若出了什麼事,少爺搶在我們前頭得到消息,這就不好了。」少爺處處護著姨娘,看起來好像很疼愛姨娘,宮里有賞賜,必然勻一部分送過來給姨娘,姨娘的生辰,少爺必定熱熱鬧鬧擺上幾桌,但其實這全是因為夫人的關系,少爺一直認為是姨娘代替他在夫人身邊盡孝,于是在各方面對姨娘好,以表達內心的感謝。
「你讓茯苓閑著就去寧遠居轉轉,關心問候幾句,也順道打探一下。」
燕草顯然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終究只能道︰「奴婢知道了。」
許久,柯芳華堅定的道︰「燕草,總有一日我會成為正妻,我們再也不用過這樣的日子。」
當晚,蔣懷良確實直接回到文華閣,可是隔日一早去騎射場操練過後,經過百花池時,不自覺停下腳步,接著轉了一個彎,來到了清風苑,沒想到竟見到清風苑一片混亂。
微皺著眉,他看了方四平一眼,方四平立刻拉來一個小丫鬟問明狀況。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公主摔了一跤,撞破頭了。」小丫鬟匆匆轉身離開。
「摔了一跤,撞破頭?」方四平不由得尾音上揚,這麼大的人還摔跤撞破頭?接著他的眼角余光掃向主子,想知道主子有何反應,不過主子定力驚人,看不出來任何波動。
蔣懷良的唇角不著痕跡的抽動一下,心里忍不住嘀咕︰她是小孩子嗎?摔了一跤就能將頭撞破,真的很不簡單。
「大人要進去瞧瞧嗎?」
蔣懷良不發一語的大步走向屋子,到了門邊,就听見某人鬼叫的聲音——
「好痛哦!輕一點……」白陌已經飆淚了。
「公主身子不好,尤其早上剛醒來精神特別不佳,四肢酸軟無力,竟然還莽莽撞撞的跳下床,還好只是撞到桌子,若是撞到什麼尖銳的東西,如今不是紅腫,而是見血了。」
秦嬤嬤真的很會嘮叨,不過,這正足以說明她對姬安茜的疼愛。
原來只是紅腫,幸好沒見血,那小丫鬟也說得太夸張了。蔣懷良搖頭心想。
「我怎麼知道這副皮囊如此不禁踫撞?」白陌無比哀怨的看著坐在軟榻上的姬安茜,這個丫頭竟然用那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她,真是太沒良心了!
「公主就不能長點記性嗎?若非我們處處留心謹慎,公主如今能好端端的坐在這兒嗎?」秦嬤嬤又氣又心疼,公主不只是對人缺心眼,對自個兒更是,什麼都不當一回事,才會常常被人家誤解了,她還沒搞清楚狀況。
秦嬤嬤,您口中的公主如今已經變成一縷幽魂了。月復誹的同時,白陌忍不住又看了姬安茜一眼,嚴重懷疑今日的意外是她歡喜見到的,若她出聲提個醒,當時她很可能一坐在地上,而不是搞到額頭腫了一個包。
秦嬤嬤嘆了聲氣,語重心長的道︰「公主,老奴實在不說不痛快,請恕老奴僭越直言,你不看重自個兒,一門心思撲到駙馬爺身上,結果得到了什麼?駙馬爺待你不如妾,尚書府的丫鬟婆子搶著巴結一個妾,沒人當你是正經的主子。若你不懂照顧疼惜自己,誰來照顧疼惜你?」
白陌見到姬安茜的表情被觸動似的變得很憂傷,連忙輕笑著說︰「嬤嬤會照顧疼惜我啊。」
「嬤嬤老了,力不從心了,公主再不心疼自個兒,以後不會只腫了一個包,摔破了腦子都有可能,難道公主要等到摔成傻子再來後悔嗎?」
真要摔成傻子,根本不知道後悔這回事。不過白陌當然不敢說這種話,趕緊好聲好氣的說︰「我知道錯了,嬤嬤就別嘮叨了。」好吧,她確實過于疏忽這副身體,早在一開始接收時,她就知道姬安茜的身子不好,有低血壓的現象,而她也在飲食上做了一些調整,至此,她就自動當自個兒對這副身子盡完義務,根本沒想過保養身子需要長期經營。
今日秦嬤嬤顯然準備給她好好教育一番,繼續努力。「公主因為身子不好,老是遭人暗中詆毀不好伺候,若是再讓自個兒的身子受傷,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討厭你的,恨不得你不好過的,有得是理由詆毀你;喜歡你的,就是你有那麼一點壞脾氣,有那麼一點驕蠻,還是會覺得你很可愛。」白陌是說給姬安茜听的,但願她可以真正放下蔣懷良。
「公主明知如此,當初又何必……」秦嬤嬤突然閉上嘴巴,雖然公主總是由著她倚老賣老,可是有些事是絕對不能提起。
「當初我笨,專做傻事。」白陌可不是姬安茜,不會逞強不肯低頭。
略微一頓,秦嬤嬤忍不住道︰「公主如今不也在做傻事嗎?」
白陌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有何方法可以讓蔣哥哥與我和離?」
「公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皇上與太子都不會同意的。」
「我查過大梁的皇家史,曾經有公主和離,那位公主後來又嫁人了,還嫁得很不錯呢。」
這幾日她終于去了一趟皇宮,原本擔心很難在皇後娘娘面前混過去,沒想到皇後娘娘只是關心她的身體,得知她想進藏書閣查看醫書,尋找對她身子有幫助的藥材,更是立刻給了她手諭。看到皇家出現過這麼一位和離再嫁的公主,她不知道有多開心,她的任務似乎不再如高山險峻。
秦嬤嬤面露尷尬,聲音微微放輕,「這事老奴知道,因為這位公主給駙馬爺戴了綠帽,被人逮個正著,當初的皇上能夠不讓她和離再嫁嗎?」
白陌瞬間兩眼瞪得又圓又大。「這位公主還真是教人甘拜下風。」
秦嬤嬤驚愕的瞪大眼楮,白陌立刻察覺自個兒失言,連忙嘿嘿的干笑幾聲,再三強調她只是隨便說說,秦嬤嬤顯然放心不下,不自覺加重手上的力道,白陌又扯開嗓門哀哀叫了——
「嬤嬤……很痛很痛!輕一點,別這麼激動……」白陌又要噴淚了。
「真要知道痛,公主才會記取教訓。」若非要機會教育,秦嬤嬤真的會笑出來,落水醒來之後,公主整個人好似活過來了,渾身充滿一股靈動的氣質,雖然任性還是有,不過更懂得用腦子了。
「不用了,記住了,一刻也不會忘記,我可以發誓……嬤嬤別再揉了,反正過兩日就消腫了。」
蔣懷良終究沒有走進去,交代一旁的奴婢不要提及他來過這里,便帶著方四平離開了。
雖然太子曾經在他面前提過姬安茜身子不好,姬安茜甚至對蝦蟹之類的食物還有花香過敏,可是他不曾放在心上,有一回還隨著旁人責怪她太過挑嘴,如今才知道是他先入為主的想法誤解她了。
「小四,你覺得公主是什麼樣的人?實話實說,不必牽就附和我。」
怔愣了下,方四平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措詞道︰「公主天真率性,當然,公主確實任性驕蠻了點,可是公主嘛,這也是難免的。」
「天真率性?」蔣懷良承認自個兒很意外,說那個丫頭沒腦子、任性妄為,他非常同意,可是天真率性?與他的認知差太大了。
「奴才不了解公主,單憑長久以來見了之後的感覺,說不準。」
「這倒未必,旁觀者清。」他被她糾纏得心煩氣躁,根本無法客觀的評論她是什麼樣的人,人雲亦雲,不知不覺中,人家說什麼,他就毫無疑問的接受了,也許,她從來不是一貫驕蠻任性、不懂體恤奴才的公主。
聞言,方四平更放膽的說︰「其實公主沒什麼心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蔣懷良不再言語,她確實就是這樣的人,根本不知道腦袋瓜兒不是漂亮就好了,最要緊的是拿來用,若不是那一夜遭她設計,他還真的無法將她與心機深沉聯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