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安靜下來,錢笑笑從沒有這麼感激郁竹君的出現!
他的表情顯然透露出他的心緒,就見郁竹君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這些孩子不是爹不在了,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生活也很困苦,沒有零嘴可吃。過年時的年糕是他們的最愛,雖然離過年還遠,但城里有個賣年糕的店家一年四季都有做,讓人祭祖或祝賀時……」
「我沒興趣听這個。」他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又來了!郁竹君不悅的抿抿唇,將湯藥放到桌上後再走近他,「你感興趣的是我到城里看診,有沒有見到有人在尋人的?我不是說了,有,我就主動說,沒有,你問了也是白問。」
他冷眼看著他,沒再說話。
郁竹君壓抑著胸口冒出的一團火兒,耐著性子道︰「我知道,你急著想知道自己是誰、為何會墜落河,但你也听過『隨遇而安』……」
「我的傷究竟要多久才能好?」沒有人尋他,他就出去找答案,天天困在這偏僻山區也不會有答案的。
又打斷他的話,這家伙真是倔強又霸道!「你從不听人把話說完的?搞清楚,這是我家,你是我救的,要不要我教你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本大夫可沒欠你一絲一毫!」郁竹君沒好氣的訓起他來。
第一次見到這張俊秀的臉龐板起臉來,錢笑笑這才勉勉強強的吐出一句,「抱歉。」
氣氛僵滯,郁竹君是最受不了這樣的氛圍,「算了,沒關系,我這個人不記仇的。」搖搖頭,他又恢復了笑臉,「我回答你的問題吧,我想你原本的功夫應該是不弱,即使渾身傷仍能以深厚的內功護住心脈,只是內腑還是受了重傷,皮肉傷好得快,內腑的傷得耗時調理,快不來的,那些苦死人的藥你勢必得喝上兩、三個月。」說到這里,他連忙回身將那一碗湯藥端給他,「這一碗很貴,趁熱喝吧,全是人參燕窩熬出來的。」
錢笑笑接過手,只見幾片殘余菜葉在黑黝黝的湯藥里飄浮,很貴?他直覺的瞟了郁竹君一眼,那一眼有著滿滿的質疑。
郁竹君露齒一笑,「這叫老百姓的人參燕窩,營養一樣,湊合著喝唄。」
其實那是山中野芹,很補身,可以調整體內失衡的陽氣、補肝血,再加一些藥材,可是營養得很。
錢笑笑看著他,沉默的喝了一口,但一入口旋即濃眉一皺,這碗藥苦得讓他反胃想吐,但他還是一口接一口的喝下,若非靠著強韌的自制力,他肯定吐了!
這樣的湯藥,真該再加點蜂蜜或甜汁中和一下苦味。
像在回應他似的,飄散在空氣中的炸年糕香味愈來愈濃,聞起來真的很香,而他完全沒有記憶那吃起來是什麼味道。
「哈哈哈!」一群孩子笑咪咪的拿著一盤炸年糕跑進屋內,一個個咬著、吹著年糕,一邊喊著「燙燙燙」,但眼里的滿足及嘴角的笑意,還有那迫不及待再咬一口的餓死鬼樣,在在都說明那炸年糕有多麼好吃。
沒多久,年糕全都入了肚,幾個小表還舍不得的吮了油油的手指頭,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然後眼巴巴看著郁竹君。
但他很有魄力的下了逐客令,「吃飽了就快回家去,不準到處亂跑。」
這些孩子算很乖的,沒敢再討吃,開開心心的回去了。
錢笑笑悶悶的喝完湯藥,不自覺的看向空空如也的盤子,連郁竹君拿了空碗走出去也沒察覺。
再返回時,郁竹君手上多了個小碟子,上面還有兩塊熱騰騰的炸年糕,「特地為你留的,剛炸,很燙。
「聞起來很香吧?我將年糕裹了加了蛋跟鹽巴的面團再炸得金黃酥脆,試試。」郁竹君大口的替他吹了吹。
見狀,錢笑笑的腦海立即浮現「髒,有口水!」,但滿嘴的苦味更難受,兩相比較下,高下立見。他伸手拿走郁竹君遞給他的炸年糕咬上一口,「昨喳」的酥脆聲音立現,他輕輕咀嚼,甜中帶點咸味,有股純樸的好味道。
好吃!他驚喜之余,忍不住再咬上一門,再咬一口,正要吃第二塊時,卻見郁竹君直接拿走盤里的另一塊年糕。
他蹙眉,那不是特地留給他的?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有意見?」郁竹君先是瞪他一眼,然後眉開眼笑的咬了一大口年糕。
大膽!從來沒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向他挑釁!錢笑笑半眯著黑眸盯著郁竹君的笑顏,而後察覺……
從來沒有?他究竟是誰?為什麼有這樣狂傲的想法?
半個月過去了,錢笑笑的外傷好得差不多,倒是內傷只好了幾成,要利落起身仍有點困難,只能勉強走個幾步,最糟的是他的記憶仍是半點也沒回來。
郁竹君說幸好他體內有股極強的真氣,復原速度比起一般人迅速多了,但也提醒他,身體好全了之前不得冒然妄動真氣,免得無法控制走火入魔就慘了。
在山中的歲月沒有所謂好與不好,若真的要說有什麼適應不來的,就是他的胃口實在不太好,許是他過去就嘴巴刁或嗜吃美食,可一個窮困的人能在食物上奢求什麼呢?只是身體、味覺會說話,他就是覺得每一道菜都難以入口。
但對上老是挑眉瞟他的郁竹君,他不能有一聲抱怨,因為兩人吃的都一樣,吃人嘴軟,他只能乖乖吞下。
倒是炸年糕他可以連吃好幾塊,那是他惟一認為能入口的食物。
但郁竹君說了,「炸物易上火,不可常食也。」
說是這麼說,可他時常聞到炸年糕的味道卻沒吃到半口,于是開口問他。
「就炸一塊,解饞而已。」郁竹君這麼回答。
錢笑笑有些氣悶,縱然想吃,他也開不了口乞討,惟有那雙黑眸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我吃掉了!」郁竹君笑咪咪的又說。
黑眸霎時一黯,認命的等待下一次。只是往往炸年糕的那日時,那群小麻雀就會像蝗蟲過境般掃光一大盤炸年糕,吃相太過優雅的他只能嘗到一塊,不是他不想吃快,而是他的身體有自己的節奏,一口完再接一口,想吃快就只有嗆到的分兒。
「有沒有那麼嬌貴啊……」這時候,郁竹君便會同情的看著他,並且特地再留個兩塊給他。
在錢笑笑心懷感激又想著他會不會再咬走一塊時,他會笑咪咪的說︰「我替自己留了四塊。」
狡黠的笑顏配上那高舉的四根手指頭,著實幼稚,讓錢笑笑哭笑不得,不知該說什麼。
心中暗暗發誓,待有一天他有錢時,一定要買一大堆炸年糕來吃。
又過了半個月,錢笑笑終于能下床,不僅在屋內走動不成問題,頭傷也好了大半,除了內傷仍需調養外,其實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你今晚應該可以自行洗澡,不必我幫你擦澡了。」
郁竹君看著他,再次月復誹這人實在很習慣讓人伺候,他要是不主動開口,錢笑笑可能會無止境的讓他伺候下去!
自從錢笑笑知道郁竹君替自己擦澡時會臉紅,是困窘自己身材不如人而非有斷袖之癖後,他就沒再拒絕過讓他服侍了,如今既然郁竹君提了,他也從善如流的點頭。
郁竹君看著他,忽然很想嘆息,這家伙為何全身散發著一股養尊處優的氣質,好像被他伺候是天經地義的事啊,見鬼的,他分明就是個穿補丁破衣的窮酸小子呀!
「我想你可以幫點忙,畢竟洗澡水不會自己跑到你的房間來。」
錢笑笑一愣,再度點點頭,跟著郁竹君往後方廚房走,在他的指示下提了滿滿一桶熱水,郁竹君再提了半桶冷水與他一同回到房間,將浴桶從牆角拉出來,冷熱水注入,小小房間頓時熱氣彌漫。
「你自己來啊,我去做些事去。」郁竹君走了出去,將門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