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王遠慮的眼神很耐人尋味。
「干麼?你是不相信我是命理師,還是不相信我沒那麼笨?」傻瓜才會看不出他眼中的興味。
「你真的會相命?」不能怪他,她今天以前的表現都像個沒有真材實料的騙子與不學無術的神棍,就算今天真的見鬼了,也不代表她在這塊領域真的學有專精。
「你要我用太女乃女乃的名聲來發誓嗎?」又不是在演金田一,鳳箏橫他一眼。王遠慮實在很難不被她逗笑,但是,話又說回來,鳳箏稍早時說不能讓八寶單獨開車的發言著實令人介意。
難道就真這麼準,她這頭才在喊不行,那頭就出事了?
「你早就知道八寶會出車禍?」王遠慮半信半疑地問。
「她今年有車劫。」所以,她自過完年後就一直小心翼翼,未料仍未躲過。
「但你今早讓她去開車?」王遠慮挑眉。
「我福厚命硬,她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不會有事。」鳳箏十分篤定。
「你以為你是吉祥物?」王遠慮不予置評。
提起這個,鳳箏不免又開始自責了。若是她再謹慎一點、再小心一點……
她眸光轉向窗外,心情低落,和王遠慮斗嘴的興致全沒了。
王遠慮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是你的錯。」看著她低垂的眼眉,想揉亂她頭發、拍拍她發心的沖動又來了,王遠慮別過眼,揮去越來越無法忽視的念頭,正襟危坐,專心開車。
「有些事你不會明白。」鳳箏隱隱約約嘆了口氣。
「你不告訴我,我又怎會明白?」他對鳳箏的興趣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你知道八寶叫什麼名字嗎?」鳳箏天外飛來一句。
「我怎麼可能知道。」這不是廢話嗎?
「她叫巴人保。巴就是那個姓氏‘巴’,人類的‘人’,人呆‘保’,很怪的名字吧?」
「確實。」王遠慮頷首。誰會取這種名字?就算腦袋破洞都未必取得出來。
「這個名字也是那個說要將八寶當男生養的命理師起的,八寶父母親對這位命理師深信不疑,他們堅信女兒難養活,得照那位命理師的方式來。」
「既然這是人家父母親的生前遺願,你為何一直喊八寶‘八寶’?」王遠慮听出些蹊蹺。
「當然就是因為這個名字行不通,所以我才得喊她八寶啊!」鳳箏雖已努力自持,但口吻仍舊義憤填膺。
「怎麼說?」王遠慮的眉毛又揚高了。
「取名不能這樣取的,每個人的命格都有豐有缺,必有破綻,想要取一個處處完美的名字,只會讓這個名字太沉重,超過本世福報,最後重到提不起,反而處處缺憾,讓主人白白被姓名壓垮。」
什麼八寶難養活、多災厄,都是被這名字害的!她很早就看透這件事了,若不幫著八寶喊八寶,八寶的災難只會越來越多。
听起來很玄。王遠慮對此持保留態度。
「既然如此,為何不告訴八寶?」這是他唯一的疑問。
「怎麼告訴她?難道要說‘八寶啊,你過世的爸媽很笨,找的命理師也很笨,我們去改名吧。’」鳳箏顯然覺得王遠慮的問題很蠢。
「……」好吧,人死為大,當然不能這樣講。
王遠慮心情十分復雜地偏首睞了鳳箏一眼,更加確信他稍早時對鳳箏的評價無誤。
鳳箏如他所想,不只善良、正直,還很厚道。
想當初,他甚至以為鳳箏是個滿口胡話的江湖騙子,現在居然覺得她很厚道?王遠慮好像有點明白鳳箏見鬼時的心情了,他如今也覺得自己見鬼了。
對鳳箏的好感與在意逐漸攀升,令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而鳳箏擔憂八寶的傷勢,兩人各懷心事,沉默無語,王遠慮一路驅車,很快便到達鳳箏住所。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頭發亂糟糟、衣著隨便的女人,手中拎著酒瓶,似乎正對著鳳宅大門叫囂。
「煩死了,又來了。」鳳箏見狀,嘀咕道。
「‘又’來了?怎麼回事?你認識她?」王遠慮擰眉望向前方的怪異女子,捕捉到鳳爭話中的關鍵字。
「不算認識,總之,就是一個以前的客人搞外遇,她是第三者,然後,我建議那個客人跟她分手,客人照辦了,她不開心,時不時想到就來鬧一下,就這樣。」鳳箏攤手,簡單解釋。
「她看起來像是喝醉了,又或是精神狀態有問題?」王遠慮不敢貿然將車子停下,便緩緩地駛近兜圈子。
「向來當第三者的人精神狀態都有問題。」鳳箏答得毫不留情。
「……」這樣說也沒錯啦。「那現在怎麼辦?你打算怎麼處理?」
既然這女人不是第一次來,鳳箏應該有一套標準sop?
「報警。」鳳箏應得干脆。
「警察只能驅離她吧?她難道不會再來嗎?」王遠慮顯然對鳳箏的回答不大滿意。
「不然呢?難道我要找殺手做了她嗎?」鳳箏擰眉問王遠慮。
「……」話也不是這麼說,他只是覺得驅離不是長久之計。
王遠慮尚在思忖該怎麼做比較好的時候,女子突然提聲亂叫——
「鳳五!你這個賤女人!你給我出來!還我個公道!」女子拚命往鳳宅扯聲大吼,情緒越吼越高昂,甚至還將手上的酒瓶往鳳宅牆內扔,酒瓶應聲碎裂,碎片飛濺一地。
「很危險。」王遠慮轉動方向盤,將車開過去,從照後鏡內探看醉酒女子,下結論。
如今這種景況,即便警察來了,他也絕對不會讓鳳箏下車,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
「不會有事的。」鳳箏拿起手機,正要撥打派出所電話,王遠慮卻突然喚住她。
「慢著,等一下,你的屋子有保全嗎?你有請保鑣嗎?」之前沒將鳳箏放在眼里,所以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卻陡然意識到,鳳箏怎麼說也算半個名人,既然客戶這邊偶有爭端,她是怎麼保護自己的?
「屋內有保全,門窗上都有埋線,強盜或小偷都不用擔心,至于保鐮的話,有啊,八寶。」鳳箏答得毫不猶豫。
「八寶?」王遠慮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你別看八寶那樣,她隨便都可撂倒幾個大男人。」鳳箏明白王遠慮在驚奇什麼。
「但我今早硬要和你見面時,她並沒撂倒我。」開玩笑的吧?否則怎能讓他長驅直入?
「那是因為她知道你頂多吵一吵,並不危險,所以只有意思意思攔攔你而已,而且,你再怎麼莽撞,好歹是個客人,還是錢很多的那種。」八寶的判斷向來很敏銳。
什麼錢很多的那種?算了!現在沒空計較這個了。
「……好吧。」就當作是這樣吧。「除了八寶,你還有別的幫手嗎?有別人和你同住?」
「沒有,除了八寶,我不信任別人。」
好,姑且不考慮她的安全問題……
「你會煮飯嗎?」王遠慮眯陣。
「不會。」
「有打掃過嗎?」
「沒有。」
「有洗過衣服嗎?」
「不是扔進洗衣機就好了嗎?」
才不是。王遠慮很想翻白眼。
「八寶不在,萬一還有你不想見的客戶闖進來怎辦?」
「轟他們出去。」
「怎麼轟?又是報警?還是保全?來得及嗎?」真要發生什麼事的話,能避免嗎?
「我有電擊棒。」
「……」沒有隨身攜帶有什麼用?
「好了,你別再羅嗦了,沒事的,我很安全,死不了,我這就打電話叫警察來,你把車靠邊停,讓我下去。」鳳箏受夠王遠慮的婆媽了。她就已經說她命很硬了,他究竟在擔心什麼?
很安全?死不了?她到底哪來的自信?王遠慮陰惻惻地睞她一眼。
她現在是仗著她是鳳家五姑娘,自恃福厚命硬,所以才如此囂張狂妄嗎?
對,他怎會忘了,就算她正直善良又厚道,她依舊是那個踐得要命、名氣響當當的鳳五,說不定連警察局都要賣她幾分薄面,他何必為她擔心?
再有,個人造業個人擔,她會不會做家事關他什麼事,他又何必因為八寶不在為她擔憂?可是,話又說回來,蔡吳美淑的事情,鳳箏也是幫他幫得不遺余力……王遠慮停下轎車的時候,鳳箏恰好也通報完警局。
「好了,可以了,他們說要派員警過來,派出所離這里很近,應該很快就到了,最好他們來的時候,她正在發瘋。」鳳箏掛上電話,有些幸災樂禍地對王遠慮道。
听!她有多跋扈?多不知天高地厚?多不知別人有多為她擔心?
王遠慮抿唇不語,再度揚眸望向照後鏡內那個此刻似乎喊累了,正蹲在地上休息的酒醉女子,總覺得她好像隨時會跳起來張牙舞爪,做出什麼駭人之舉,他心頭莫名有股悶氣,但也不知他究竟在氣哪樁。
「我要走了,Bye。」鳳箏天不怕地不怕,和王遠慮心中的百轉千回呈現強烈對比。
她轉動把手,正要推開車門,未料,喀地一聲,車子中控鎖瞬間鎖上。
「欸?」不是要開車門嗎?怎麼反倒鎖起來了?鳳箏疑惑地瞅向王遠慮。
「在八寶康復之前,你來住我家吧。」
「嗄?」鳳箏聞言一怔,臉上的表情和無預警會如此月兌口而出的王遠慮同樣驚訝。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又見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