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一次的北海岸之游給齊震曦與冷薔都留下很不錯的回憶，因此從那晚之後，他們倆的交情更進一步。
冷薔從不時跟著酒吧員工來個團體小旅游，到後來會與齊震曦在假日相約到郊外去踏青，成為總是一起出游的好朋友。
因為齊震曦一直很關心照顧冷薔，也使得她下意識地越來越依賴他……
這天晚上，冷薔又來到酒吧找齊震曦聊天。
坐到吧台前，她以手托著臉頰，目光渙散地看著前方，看來相當疲累。見到她這模樣，齊震曦有些心疼，不禁關心地問︰「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听到他飽含關懷的問候，冷薔的心一暖，不自覺地勾起唇角，露出柔和的笑顏，和她平時總帶著防備之心，刻意與人保持距離的態度相差甚遠。
齊震曦知道這正是她真實的面貌之一。在可以放心的環境當中，在卸下一身防備之後，冷薔的性情意外地柔軟率真。
這亦是他們倆交情更深之後，他意外窺見的一面。
剛發現這件事時，他欣喜若狂。因為他忍不住想，這是否代表他已經被她認可並接納了呢？
那種愉悅的感覺，就像一直以為自己會被防心很重的她永久阻隔于心門之外，可突然間他收到她贈予象征友情的信任鑰匙，使他得以開啟她深鎖心門的第一層，看到她更真實坦率的一面。
知道只有極少數人擁有這份幸運，因此他非常珍惜她賦予的信任，更加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彼此間的關系與情誼。
「唉，最近公司里有個我們總裁非常重視的大專案在推行，秘書室里雞飛狗跳，大家都忙翻了。」冷薔有氣無力地陳述著工作時遇到的問題。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工作上有麻煩或難以克服的問題，她就會下意識地想找他聊一聊，而她往往也能從他口里听到很多不同角度的看法，不但化
解她原本郁悶的心情，也常常啟發她、使她想到新的處理事情的方法。
正因如此，她對他的信任與依賴感也與日增。
不過這回……她覺得齊大哥應該也沒什麼辦法。
想到這，她表情變得更加郁悶。
看她一副被打到的頹喪模樣，齊震曦的眸光轉柔，心頭被一陣綿軟的情感填滿。
每次看到這樣毫無防備、對他展露真實自我的冷薔，他就會興起很想將她擁進懷里，將她護在自己羽翼下好好呵護的沖動。
可是，不行啊!
貿然出手是會打破他們之間美好的關系的。
「我以為這種事情應該難不倒你。」他相當看好她的工作能力，不相信她會為了這個專案傷腦筋。
「工作是難不倒我，可是人際關系卻搞得我很煩。」冷薔語氣郁悶地答。「人際關系？發生什麼事了嗎？」他不解地追問。
「唉，我們秘書室從資深秘書到助理一共有十二個女人。都說三個女人就可以是一個小團體，你就能想見我們辦公室里有多少個小團體了。」她不禁嘆了口氣，「而且這些小團體還會跟著目的不同而改變成員組合。有時候真的很煩人。」
「怎麼，難道有人在針對你？」齊震曦忍不住吐出猜測。
冷薔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你也知道我本來就比較獨來獨往，如果只是這樣，頂多被人說個性太孤僻。」
齊震曦點頭。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曾經密切觀察過她的工作狀況，曉得她做事是很認真負責，但和同事們不太能打成一片。
「可近來有人在傳我是空降部隊，說我會調來秘書室是有特殊關系，因此有幾位同事看我很不順眼，在這個專案上常給我軟釘子踫，白白增加我很多麻煩。她們又常私下議論我性格高傲、瞧不起人，總之弄得我挺煩的。」
「……」身為空降部隊與特殊關系的推動者，齊震曦啞口無言。
他總不能對她說「對不起，這都是我的私心惹的禍」吧！
可是不對啊，依她的工作能力，就算擔任正式秘書都綽綽有余，看來還是同事間的忌妒心在作祟。
「你一定是表現得太好，讓她們眼紅了。」他用很篤定的口氣做了結論。
「呃……有你這麼護短的嗎？你的看法一直都很公正客觀，怎麼每次遇到我的事就這麼偏袒？」冷薔用有些無奈的目光看著他，心里不由得漫開一股甜甜的暖意。
她之前就發現，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公正客觀地看待並分析道理給她听的齊大哥，每次只要踫到和她相關的事情，他就會變得很偏心——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總之不會是她出錯！
哪怕真的是她犯錯了，他也會一副她知道反省，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欣慰態度，結論還是她做得很好、沒有問題。
「你以後要是有女兒，一定會被你寵壞的。」她不禁對著他搖頭嘆息，「完全是一副傻爸爸的模樣！」
不過話是這麼說，她心里卻有點羨慕起他那個未來的女兒。有個這麼疼自己、挺自己、對自己高度認同的爸爸，應該很幸福吧！
因為每次被他偏袒護短時，她心里都會涌出一股甜蜜的暖意。
雖然她會在心底警告自己絕不能被他的態度影響，真以為自己沒有犯錯，可也會無法控制地沉溺在他給予的滿滿信任與支持感當中。
「我才不會寵壞女兒！要寵當然是寵她的媽媽。女兒以後會嫁出去，只有她的媽媽會留在我身邊、陪伴我一生一世。孰輕孰重我還分得清楚。」
听到齊震曦意外感性的反駁，冷薔略微吃驚地瞠圓了美眸。
「沒想到你還滿疼老婆的……不，仔細想想，你就是那種會從老婆一路疼到女兒身上的傻老公和傻爸爸吧！」她心情復雜地發出這句喟嘆。
奇怪的是，吐出這番話以後，她心頭竟有些窒悶與微微的酸澀感。
冷薔不解地皺起眉頭，不明白這異樣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听到冷薔的感嘆，齊震曦的心評評評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忍不住在心里把未來老婆的形象換成了她，頓時雙眸發亮，無法抑止地浮想聯翩……
如果冷薔是他的老婆，他當然會寵愛她一輩子，哪怕有女兒也絕對比不上她！
不過……他們倆結婚，到底會生出什麼樣的女兒？
這問題引起他高度的興趣，不禁在腦中認真地猜測揣摩起來。只是他的思
緒忍不住還是從女兒的性情外貌，慢慢轉向了父女相處，而結果似乎真如冷薔所說的那樣。
如果是冷薔生的女兒，就算犯了錯，他也狠不下心管教她。
到最後，大概會演變成老婆和女兒都是他的心頭肉、統統一起寵的結果吧!
看來只能把管教女兒的重責大任交給另一半了。他想冷薔一定會是個好媽媽……
就在他心里因這些幸福的想象而不停冒出輕盈的小氣泡時，耳邊忽然傳來柔和悅耳的詢問，「齊大哥，你怎麼突然發起呆來？」
被冷薔的問話猛然喚回心神，齊震曦耳根掠過一層薄紅，臉上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你怎麼了？今晚好像怪怪的。」她還沒見過他這樣魂不守舍。
齊震曦的心情復雜萬分。總不能向她坦白他剛剛是聯想到他們結婚之後會有的幸福生活……
被她知道他對她懷有這種情意與遐想，他一定會被堅決拒愛的她三振出局。
他可是每天都在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要節制感情，絕對不能被她發現他的真實心意。
他不停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守朋友之間的界線，這樣他才能留在她的身邊陪伴、守護她。
雖然要做到這些實在很辛苦，可與被她信任、依賴著的幸福與喜悅感相比，這些苦都不算什麼。
「我們去山上看夜景吧！」他突然迸出這句話。
「咦……為什麼？怎麼這麼突然？」冷薔驚訝地看著他。
「怎麼會突然？既然你今天心情不好，我們就去山上吹吹風，讓你散散心啊！」齊震曦笑容溫和地建議。
看著他溫柔的笑顏，冷薔心一動，嗓音有些沙啞地問︰「你想去山上，是為了我嗎？」
「當然。我可不能讓你今晚抱著郁悶的心情入睡啊。」齊震曦回答得異常認真，彷佛她心情不好對他來說是非常嚴重、得盡快處理的大問題。
這種被人擺在第一位，什麼都以她為中心、什麼都以她的心情感受為第一考慮的待遇，是她從未踫過的。
她身邊雖然有不少追求者，但那些男人大多是拚命地纏著她，不是連打電話吵她，就是強硬的提出邀約，根本不考慮她的心情。
冷薔愣愣看著齊震曦，只覺得心口突然涌現一股洶涌澎湃的奇異感情，心髒更是一下比一下還要劇烈地狂跳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她現在看著他，會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為什麼見到他對著她笑，她會感到一陣羞澀？
為什麼……她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這種讓人心慌心亂又完全無法控制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難道這就是心動的感覺？
坐在齊震曦的車上，冷薔小手壓著自己胸口，感覺心髒依舊激烈跳動著。
這種奇異的生理反應，讓她感到驚慌又有些新奇。
而且，她還留心到許多從前不曾注意到的事。
比如，原來專注開車的他，側臉看來是這麼英俊?，原來坐在他身邊，竟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氣息；還有—
沒想到光是看著他，就能使自己的心情變得如此倉皇失措……
在心里不停翻涌、那股陌生而強烈的情感，一次次催促著她去正視——她喜歡上他的事實。
難道是因為他對她總是那麼溫柔寬容，使得她在不知不覺間對他敞開心胸、接納他走進她的心里？
又或者是初識時他為她挺身而出、阻擋黎君樺對她的糾纏，他已在她心里留下可以為她遮風擋雨、會保護她、能扞衛她的印象種子？
而這顆種子又在他對她的悉心關懷與照顧下逐漸萌芽，一日日成長茁壯，直至如今已長成一株根深葉茂的大樹，佔滿她整個心房。
甚至，他還讓她再也無法忽視自己對他滋生的綿綿情意。
可是……她對他動了心，那他呢？他對她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