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小餐廳那一幕,朱婉菲知道躲不過大姨探究的目光,畢竟她的反應不太尋常。知道大姨會好奇、驚疑,還會擔心她,但她實在不想談。至少目前她還沒辦法跟誰談那個男人,談她和他之間的事。
還好大姨沒有一直追根究底,只試探地問了幾句。
「那位葉先生……你認識?」旅客投宿都會登記基本數據,自然知道對方姓名。
「嗯。」朱婉菲準備著早餐,低低應聲。
「是很熟的朋友?」
「……不熟。」秀雅的耳廓有些紅了。
大姨頓了頓,沉默了一會兒竟說︰「如果你覺得不自在,要不,不讓他住了,把錢退給他吧。這里雖然離鎮上有一段距離,也還找得到其它民宿,就讓他開著他那輛吉普車找其它地方投宿,我們別接待他了。」
朱婉菲有些失笑,她想,大姨肯定以為外頭等著填飽肚子的男人跟她有什麼感情糾葛,也許是她的秘密前男友之類的……是啊,她跟葉邦權的確有糾葛,卻不是在感情上,而是那一夜身體交纏,熱燙的肌膚彼此貼熨,烙下激情如火,燒得她理智全無,放縱自己陷落……
只是有過一場很美好的xing事,男人和女人的肉|欲之舞,如此而已。
沒什麼大不了,不是嗎?
「沒關系的,大姨,不要……不用趕他走的。我和他之前見過……就只是見過面、說過話,知道彼此姓名,關系很一般的,連朋友都稱不上,大姨不需要在意他。」她也會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才不管他來到這個山城、住進「甜屋」究竟有什麼目的。
慶幸的是,大姨問到這里就沒再繼續追問,很體貼地留她一個人在廚房里,讓她終于能稍稍喘一口氣。
十分鐘後,一份豐盛早餐出現在葉邦權面前桌上,還是朱婉菲親自端上的。
香椿煎蛋透出微辛的氣味刺激食欲,兩片烤出淡淡金黃色的白吐司和一塊小圓面包可以搭配藍莓果醬或蜂蜜一塊兒吃,培根煎得有些焦香,現煮的手工咖啡彌漫醇濃香氣,再附上一杯新鮮的柳橙汁和一小盤蔬果色拉……葉邦權原本也沒多餓,但是看到送上桌的整盤美味,忍不住都食指大動了。
更何況,還是那個女人親手為他做的餐點……光想著這一點,他莫名其妙就覺得食欲大振。
這輩子活到現在,為他葉邦權料理三餐的人多得是,而且每個都是業界叫得出名號的大廚。
他讓那些大廚服務那麼多年,也不覺得吃一頓飯心情能這樣好轉,偏偏這個朱婉菲,弄出來的早餐雖然算得上美味,但說白了也沒有多了不起,他卻吃得非常、非常地有滋有味。
他把「甜屋」提供的早點掃得一干二淨,還連喝了兩杯現煮咖啡,很滿足。
但是滿足的情緒沒維持多久,一下子就遭到破壞了。
當朱婉菲領著他搭小電梯上樓,來到位在三樓的客房,這幾分鐘的獨處,她一直眼觀鼻、鼻觀心似的,看也不看他一眼,話少得可憐,冷淡得非比尋常,只有在帶他看完房間後,很制式化地說——
「希望您住得舒適,若有其它需求,如規劃賞花路線、交通接駁或美食搜索等事,歡迎跟櫃台洽詢。」
將鑰匙留在門邊的原木櫃上,朱婉菲低頭轉身打算退出去。她真的需要好好獨處一下,把亂七八糟的腦袋瓜重新整理。
突然間手腕被用力握住,她倒吸一口氣,抬起臉,瞪大的杏眸里滿是錯愕。
「怎麼,終于願意賞我一眼了嗎?」葉邦權勾著唇似笑非笑,格外闐黑的瞳仁看起來極為迫人。
「放開。」朱婉菲呼吸不穩,甩了兩下沒能掙月兌,她抿抿唇低聲又說︰「請你……請你放開。」
一抹緊張的情緒瞬間襲擊過來,她腦袋瓜里只來得及浮現「糟糕」兩個字,人已經被扯了過去!
她撞進他懷里,腰部被一條健臂勾住,下一秒真的就弄不清楚事情如何發生,等她眼楮能對準焦距,人已平躺在洗得軟呼呼又充滿陽光氣味的床被上。
男人一條結實大腿抵進她雙腿之間,半壓在她身上。
葉邦權之所以發動「突襲」,實在是被眼前這個小女人冷淡的態度和語氣給激出來的。
她問也不問他前來的目的——雖然連他自己也沒完全弄明白跑來這座山城究竟想干什麼,但她的「不問」和「冷處理」實在……實在讓人太寒心!
此時他俯視這張被柔軟發絲襯托得白女敕無比的瓜子臉,看她細細的眉、閃亮的眼楮和那張吐出急促氣息的櫻唇,忿然的心緒突然間軟掉一大半。
他不由得嘆氣,低下頭,順應內心攫取她嬌唇上的甜美。
朱婉菲有些想哭,或許是因為緊張,也或許是因為渴望,又或者是察覺到內在對愛與被愛的希冀……她也想談戀愛,發展一段穩定的感情,但尋尋覓覓,唯一讓她拋卻理智、甘心沉淪的只有那麼一個。
但她跟他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把握了能在一起的時候,短短的那麼一瞬燦爛似煙火,好像應該就這樣收場了,她情緒也整理過了,只是這個人突然又侵入她的生活,一舉跨進她的安全堡壘中,太危險啊……
唇瓣被吻住,呼吸間混進屬于他的男性氣息,她心跳破百,眼楮濕潤,身體一陣陣顫栗,那些被藏住的火熱記憶一幕幕爭相上演,證明她是如何沉醉在他掀起的中,徹底交出自己,臣服在他的主宰之下。
……這算什麼?!
她已經夢醒,不是嗎?
夢中才會出現的人,憑什麼追到她的現實生活中?
這算什麼!
她突如其來用力掙扎,兩手推打,雙腿踢蹭,身軀奮力扭動。
「走開!你……你放開我,走開!」
葉邦權再流氓、再混蛋,也絕對不會強迫女人。
他剛放松箝制的力道,被他壓在身下的女人驀地一記拳頭打在他左邊腰側,他不禁哼聲,濃眉擰了擰。
朱婉菲一下子就發覺他的不對勁,因為他的身軀突然繃緊,鼻息粗濃。
再去看他的表情,像是……忍著痛?!
現在人應該在你那邊了,會住上一段時候吧。
……對了,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完全,就請朱小姐多多關照。
之前麥叔和她的通話中,提到「他身上的傷」……他受傷了?!
這認知一在腦海中爆開,朱婉菲臉色白了白,瞬間不敢再拳打腳踢。
「你、你怎麼樣了?」她訥訥地問,愣愣看他翻身坐起。
看他一手按在自己腰側,歪著頭看她時,表情有些吊兒郎當,當真讓人越看越氣,恨不得再給他幾拳,可是……他大手按住的地方似乎真的有血滲出來,T恤上面有紅紅的印子啊!
「麥叔說,你身上有傷。」爬坐起來,她盡量保持平靜,兩眼直盯他腰側。
葉邦權挑挑眉。「麥叔打電話給你?唔……什麼時候的事?他還說了什麼?」
他微繃的語氣透出幾絲緊張,好像怕被知道什麼。
朱婉菲不由得再次望向他,這一次竟是看得他先撇開臉,俊挺鼻子還哼哼地噴氣,掀動的嘴唇似乎在暗罵誰太多管閑事。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有問任何問題,兩腿蹭下床之後,起身就離開了,連房門都沒替他關上。
葉邦權很不是滋味。
瞪著她離去的身影,想叫住她又覺得喉嚨緊澀,很沒面子。
這算是報應嗎?
總是被一大堆美女艷姝追著跑的他,現在遇到一個想讓自己追著她跑的女人,人家卻不買帳。
父親的事業交到他手中,漸漸由黑漂白,但經營賭場,不管場子搞得多大、多國際化,企業經營得有多出色,依然很難與黑道劃清界限。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何況賭博這一途,現金快速流通,人來人往,俯仰之間全看金錢本色,怎麼可能平靜。
從澳門趕回香港處理當地「黑龍會」圍事所生出的糾紛,這事之前就拖著,因為「黑龍會」目前已退居幕後的奇老大和父親很有交情,他一直顧念他們老一輩的情誼,沒想到事情越拖越糟糕,最後不得不撕破臉。
擺平「黑龍會」那邊的事,他受了傷,被迫住院進行手術,等麻醉藥一退,他還惦記她一個人留在澳門,急著想跟她聯絡,麥叔卻告訴他,朱小姐早已回到台灣,而且是在他離開的當天。
半句話都沒留。
多灑月兌!
游戲人間的事他也不是沒做過,如今人家女孩子不跟他糾纏,那多好多輕松,他就該揮揮衣袖再去尋找其它的小花,干什麼又氣又不甘心?!
突然間,房門口出現一抹身影,有人去而復返。
葉邦權仍然維持一樣的坐姿,連按住傷處的動作也沒變,臉上表情倒怔了怔。
被他暗暗罵了頓的小女人兩手抱著一個最大尺寸的家庭急救箱,靜靜站在那邊,擺出淡然的神情。
但是,她的表情太多破綻,根本不是無動于衷。那眼里閃動光芒,嬌唇抿著又掀開,最後還是抿起,最後的最後終于低幽幽地說——
「把上衣撩起來吧,我檢查一下你的傷口。」
原來是跑去拿急救箱,不是急著逃離他。
葉邦權覺得自己很病態,前一分鐘氣她氣到快吐血,這時候卻想笑了。
深深看她,看著這個讓人感到溫暖的人兒,他揚唇笑,壓在胸中的重量一下子消減不少。
「好。」瞧,他多麼听話。
不僅僅撩高上衣,而是直接把T恤月兌掉,讓她檢查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