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郁心出院的日子。理所當然的,是顏培宏來接她。而他,她的丈夫,依然不知去向。
「爸爸,莫大哥。」
她向來人打招呼,莫離依然謹守本份,拿起她的行李。
「出院手續都辦好了,我們回家吧!」顏培宏推著坐在輪椅的她,一大一小的人影,在醫院里顯得突兀。
「回家,是回逸凡那兒去嗎?」她問。
「當然是回別園。」
這些天來,他對女婿柳逸凡不聞不問的行為非常惱怒。他這麼對待自己的女兒,自己怎麼可能再把女兒交給這樣無情無義的人去受苦、受罪。保護女兒不受傷害,這點能力,他顏培宏還是有的。
「可是我是逸凡的妻子,理當回到他身邊。」顏郁心執意的說。她沒忘當初南下雲林的目的是為了奪得柳逸凡的心。她都還未付諸行動,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
「他這樣對你,你還要回去?」
顏培宏無法相信女兒的執著,她被傷害得還不夠嗎?雖然他在女兒面前替女婿找了好多借口,但他知道以女兒的聰慧,早就猜出柳逸凡根本沒來看過她。為何她還要……
「爸爸,這是我選的,我不後悔。」顏郁心堅定的說,兩眼透露著絕不妥協。
「算了。莫離,你送她下去吧!」看著女兒雙眸中的堅毅和果決,她的不退縮、勇往直前的性子,不就和他一樣嗎?
「爸爸,您——」顏郁心沒有想到父親這麼容易就被她說服,吃驚的表情寫在臉上。
而莫離也是一臉驚訝說道︰「董事長,那您怎麼回去?」
「我會自己叫車回去,你就送郁心去吧!務必把她送到柳逸凡手上。」他繼續轉頭對女兒說︰「至于那些畫具,我會吩咐下人再給你買過送去的。」
顏郁心感激的看著父親,「爸爸,謝謝您。」
「傻丫頭,去追求你要的幸福吧,可不要丟了咱們家的臉,知道嗎?」
「嗯!」她點頭,承諾了自己所追求的幸福——
只是迎接她的,卻是柳逸凡和杜初晴已經共處一室的消息。
她不知道杜初晴用的是什麼方法。總之,杜初晴已經登堂入室,正虎視眈眈的垂涎屬于她顏郁心的愛情。
「小姐,到了。」
莫離替她開了車門,溫柔地抱她離開車里。
顏郁心因為右腿打了鋼釘,自個兒沒辦法起身,只好藉助莫離的手臂使力,兩人之間完全沒有一絲不該有的情愫,但看在其他人眼里,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放開她。」柳逸凡站在他們兩人面前,習慣性的下令。
「逸凡。」顏郁心沒想到他也在家,看到他又習慣性的臉紅。
莫離對柳逸凡視而不見,避開他的身子,往屋內走去。
柳逸凡無法忍受他們的刻意忽略,他緊握拳頭,以免一時失控出手傷人。
「站住!」
「姑爺,有什麼話,何不等我們進屋內再說。」莫離腳步未停,反倒也用命令的語氣使喚柳逸凡。
這人對他視若無睹、對他大呼小叫、對他的妻子摟摟抱抱,這算什麼?
他忍住氣,靜靜跟在他們身後,看看這兩人又在玩什麼花樣!
進了屋內,莫離輕輕放下顏郁心,讓她坐在沙發上。
而方才因為一陣騷動,讓在樓上補眠的杜初晴匆匆忙忙跑了下來。
「凡!咦?你怎麼真的來了?」杜初晴看到坐在一旁的顏郁心,忙著詢問她,卻忘了自己才是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還有你——你來干什麼?」莫離,該不會是來追自己的吧?
當顏郁心看見杜初晴由樓上走下來時,她平靜無波的心又泛起刺痛。她竟然也在這兒,好似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半點兒也不容他人置喙。
柳逸凡在此時似乎要刺激顏郁心不堪一擊的心髒似的,在她的面前摟住杜初晴,在她耳畔用不大不小卻又故意要讓顏郁心听到的聲音說︰「我就說她一定會纏著我,你看,一出院就迫不及待地跑來。」
「凡,你怎麼這麼說人家,好歹她也是痴心女啊!」杜初晴不懷好意的說。
「痴心女?我看是厚顏無恥吧!這樣的追著男人,不怕讓人笑話嗎?」柳逸凡冷哼,大手始終沒離開過杜初晴的腰際。
莫離看不慣他們倆一來一往的欺負小姐,他上前打斷他們的親密︰「姑爺,相信你沒忘記這個女人是我的妻子吧?」
「誰是你妻子?我們的婚姻根本不算數。」杜初晴篤定莫離不敢在柳逸凡面前說破他們交易的事情,所以才膽敢這麼說。
果然,莫離連提都不提起,只得按捺住不平的情緒,「我們已經結婚了。」
「凡,怎麼辦嘛!明明就是他們欺負我們——」她朝柳逸凡撒媚,一雙勾魂的大眼閃著未知的陰謀。
「夠了,你們顏家欺人太甚,連欺負女人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柳逸凡對顏郁心只有愈看愈厭惡,要他接受她,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你!」
莫離沖動得差點上前去揪起柳逸凡的領子。但顏郁心出聲音阻止他,他只得放開緊握的拳頭,退到小姐的身後。
顏郁心看著他們眉來眼去的模樣,心中只有無限的愁苦,這個丈夫是她自己選的,是好是壞、是幸福是痛苦,都得自個兒承受,任何人都沒辦法幫忙的。他對心愛的女人如此保護、愛憐,這正證明了他的敢愛敢恨、情意堅真,不是嗎?所以,她沒辦法對他生氣,因為他沒有錯,只是不愛她而已。
「莫大哥,麻煩你把我的行李拿下來。」
她支開莫離,想單獨和他們兩人談談。
只有離開一下子,他們應該不至于會欺侮小姐吧?當莫離這麼想的時候,他也沒有停下腳步,直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柳逸凡照例擁著杜初晴在沙發上坐下。
「我和晴兒情投意合,是你破壞了我們。」他對著顏郁心指控。
「我知道。」
顏郁心點頭,心中覺得很難堪,他竟當著她的面,不顧她僅存的一點點尊嚴,承認他的所愛。
「既然你明白這點,就沒有理由阻止我們,晴兒已經住進來了,我要你保證,你不會使詭計害晴兒或者給晴兒難堪。」他吐出煙圈,緩緩地告訴她,這話中的意義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這算什麼?顏郁心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難道杜初晴的所有喜怒哀樂都由她來負責嗎?他到底清不清楚,她現在只是一個殘廢,坐在輪椅上的可憐蟲!如何能欺負得了他的心上人?顏郁心苦笑的想︰愛情果真如此盲目,讓他看不清楚一切,也讓她的情感如飛蛾,不顧危險的撲向火光。
她遲遲沒有回答,柳逸凡以為她又在想什麼詭計,他眯起眼,「我要你的保證!」
「我保證。」
罷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無害的。她永遠不會欺凌杜初晴,甚至不會與她單獨見面。
「很好!另外,我替你請了看護,她明天才會來,你的腳不方便,我看你就住在一樓好了。」他叨叨絮絮地說了一堆,但顏郁心只听到他說替她請了看護那句,心中漲滿了甜蜜的滋味,他還是關心她的。不然,不會費心替她找個看護的,不是嗎?
因為關心才替顏郁心請看護,這並非柳逸凡的真正意思,他只是單純的想找個自己人好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以免她又使詐傷了杜初晴。只是這一點,單純的郁心並不知曉。
「少女乃女乃,來試著踏出左腳。」
在一個徐風微微的午後,顏郁心和特別看護徐嫂在偌大的庭院中,試著練習走路。由于顏郁心是右大腿骨受傷,所以必須倚靠拐杖支撐半個身子的力量,這也讓她的重心全往右邊倒去。
「慢慢來。」
徐嫂捺著性子的扶著顏郁心,帶領著她走出一步、二步……
「好啦,你今天走了一百公尺,大有進步喔!」
顏郁心氣喘吁吁的停下,腳下傳來的酸麻教她有點兒吃不消。但是為了早日擺月兌輪椅,她只得跟著徐嫂安排的進度復健。
顏郁心倚在樹邊,听到徐嫂這麼說,她帶著興奮的聲音問道︰「徐嫂,我真的有進步嗎?」
「嗯,少女乃女乃,你相信很快就可以自己走了,我去把輪椅推過來。」雖然在休息,徐嫂仍沒停下手邊的工作,忙著服侍顏郁心。
「別忙了,我想試試走回去。」她想多練習幾次,腳會好得快一些。
「那可不行,雖然一天只有走這麼一點點路,也不能太操之過急。萬一又傷了別的地方,怎麼辦?」
「哦,這樣啊!那你先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坐一會。」顏郁心閉起眼楮,享受這靜謐的午後。
「少女乃女乃,那你要進房時喚我一聲,我再過來接你。」徐嫂交代著。
「嗯!」
自那天她回到家里後,不知道是柳逸凡刻意的回避,還是他們真的沒有交集。總之,她就是沒再見過他。
雖說她這趟來此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婚姻,但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找到任何機會可以了解逸凡,與他單獨相處。
她知道,他和杜初晴一同上下班、一同在外應酬,同進同出的行為早被下人傳得繪聲繪影。杜初晴在他們面前宛如女主人,而她這個正妻只是這間別墅的客人罷了。
不曉得逸凡知不知道這種情況,是不是曾經制止過?還是他早就知曉,只是覺得沒必要澄清,就由著別人去想?或許,他希望別人的傳言是真的,所以才沒多作解釋。
他在想什麼呢?顏郁心不懂,只能被動的由著他傷過一遍又一遍,而自己對他卻仍是痴心不改。
如果她被動的等他來愛,也許終其一生她也等不到。
不,我不想這樣一輩子都得不到逸凡的愛。顏郁心在心中這麼想。
盡避現在他們沒有任何交集,但她會試著去爭取懊是她的幸福的,如果她什麼都不做,就永遠也得不到逸凡的回應,那麼,她將孤寂一生。
沒錯,她不想孤寂一生。
只要逸凡願意愛她,哪怕只有一天,也足夠一輩子回憶;而此生若得不到逸凡的回應,她一定會含恨而終的。
所以,她要努力爭取,就像當初盼月告訴她的,躲避不是最好的辦法,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追求一樣。
是了,她說的沒錯。
于是,回到屋內,她立刻寫了張紙條要下人交給逸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