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九點多,一行人圍在車子旁邊,站在柳逸凡身邊的杜初晴嗲里嗲氣地說︰「凡,你看她,把這些垃圾放進車子,我要怎麼坐啊?」
昨天下定決心跟柳逸凡回雲林的顏郁心,連夜回娘家把她所有作畫的工具都搬過來,準備一同帶到雲林,沒想到還沒出發,就遭到杜初晴的反彈。
「它們不是垃圾,是作畫工具。」顏郁心指正她,不允許她污辱藝術之美。
「好吧,就算不是垃圾好了,你把它們全扔進車子里,擋住了後面的視線,在高速公路上可是很危險的。」杜初晴忍住氣,嬌滴滴的把臉朝向柳逸凡,要他主持公道。「凡,你說是嗎?」
「這……」顏郁心沒有在外駕駛的經驗,不知道開車也需要看後面,也忽略後視鏡的功用,一時之間她竟沒辦法阻止杜初晴的故意刁難。
其實她的東西不多,只是體積稍微龐大,放在車後座的確佔去不少空間。可是,每一樣都很重要,無法舍棄其一。她左右為難的表情看在柳逸凡眼里,只覺得她是個麻煩的人物。
「如果你堅持要帶它們下去,就另外想辦法,別放在我的車上。」柳逸凡冷著聲音對顏郁心說。昨天他知道她也要跟著他回雲林後,他就懊惱了一個晚上,現在沒心思看她們兩個女人在這里無理取鬧。
「听到沒!?你們還不快把東西撤下去。」杜初晴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支使園里的佣人。
「可是……」顏郁心想阻止他們,卻拿不出理由來。她想跟他一起回家,也要繼續作畫。「好吧!那我自己另外開車好了!」
柳逸凡听她這麼說,陰鷙地眯起眼,他用輕視的眼神看她︰「你會開嗎?」
「我曾試過,沒問題的。」顏郁心誤以為他是在關心她,心喜不已。
「那好。來人,把車子里的東西給我搬下!」柳逸凡下令道。
「你可要好好跟上我們,凡開車可是很猛的。」杜初晴冷笑地看著顏郁心,彷佛自己贏了這一回。
「不要怕,你可以的。」顏郁心在心里不停的為自己打氣。她開著她的小寶馬緊緊跟在柳逸凡開的積架的後頭,出了郊區,轉眼間就要上高速公路。沒有臨場經驗的她,心正狂跳不已。
這台小寶馬還是爸爸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買到現在兩年了,也只有在別園附近繞過而已,里程表上只有幾十公里。
她不敢稍作大意,怕自己一失神,就失去柳逸凡的蹤影。
另一輛車上,柳逸凡也密切注意後方車子的動靜。雖然嘴里不說,但他的心里也有著一絲絲擔憂,他懷疑那個傻女人真的會開車!看她別腳的開車技術,就知道了。就因為如此,他才慢慢地開著車帶領著她。若照他們這種速度,就算開十個小時也到不了雲林。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體貼她;他討厭她的所做所為,不是嗎?這種反復的心情,教他心悶。
「凡,你怎麼了?開這麼慢,我們什麼時候才會到啊!」杜初晴看出他的心思壓根兒沒放在開車上頭,眼角頻頻探向後視鏡,分明就是在關心那個小白痴嘛!
她妒火直竄而上,演了半天的戲,還是擺月兌不掉那個黏人的橡皮糖。「開快點嘛!在高速公路上你還只開七十……」
柳逸凡听她這麼一提點,馬上回復心思。他怎麼也不願承認他的思緒全飄到後面那個女人身上。不甘心思被看穿,好似要證明什麼似的,他大踩油門,不顧在後面跟著他的顏郁心,疾馳而去。
而跟在後頭的顏郁心,因害怕失了他們的蹤影,于是也加速跟進,完全忽略了心中的恐懼和危險,只知道要快、更快——
當顏郁心發現腳下的煞車失靈時,車子已失去控制的瞬間打滑,滑向內側車道。
當耳際傳來巨大聲響的時候,她只感到胸口被緊揪著而呼吸困難,隨即而來的昏眩感,讓她如墜入五里雲霧般,瞬間失去了意識——
「什麼?出了車禍?」顏培宏接到電話,驚訝的神情大過于緊張。
「是的,董事長。」莫離在電話那頭向他報告。
「現在情況怎樣?那逸凡他人呢?」
「小姐還在手術室,姑爺應該回到雲林了。」他沒帶半點兒情緒,一板一眼的向董事長報告。
事實上,他奉命與杜初晴假結婚後,他的工作就成了干擾柳逸凡和杜初晴的來往。所以這次他們回雲林,他也暗自跟在身後。只是,他沒想到柳逸凡對妻子的態度,冷漠得幾近殘酷,讓他不禁為小姐感到不值。
他知道小姐的開車技術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上路經驗。幸好這次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否則,以柳逸凡對小姐不聞不問的態度,恐怕小姐出了事,還沒人知道。
「通知他了嗎?」顏培宏在電話這頭問道。發生這樣的事,逸凡居然不在郁心身邊,他不禁要為他們的婚後狀況感到懷疑。
「報告董事長,聯絡不上姑爺。」
「好,你先在那里等我,我馬上過去。」顏培宏掛上電話,隨即出發前往醫院。
當顏培宏趕到醫院的時候,顏郁心已經被推出手術室。
多虧了顏培宏買的那輛好車,讓她能夠在如此強力的撞擊下,只有大腿骨有開放性的骨折。打入鋼釘固定住受傷的骨頭,再等骨膜長出來就可以恢復正常了,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莫離的忠心職守,讓顏培宏對他大大贊賞一番。
只是,發生了這件事後,他對于女婿的不滿日益加深。他不知道逸凡是不是在排拒郁心,不但不肯和郁心交心,就連最基本的關心,他都不願意付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初他也是答應這件婚事的啊!雖然有著那麼一丁點的不願意,但好歹也結了婚,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沒接受郁心嗎?
顏培宏嘆了口氣,也許是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太厲害,拿了錢又妄想霸住逸凡的人,而年紀輕輕的郁心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董事長,小姐醒了!」莫離在病床邊一直盯著顏郁心,一看到她有動靜,馬上提醒在身邊發愣的董事長。
顏郁心緩緩睜開眼楮,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猶如初醒一般。
「丫頭,你還好吧?」顏培宏奔至病床前,仔細端詳女兒憔悴的臉。
「爸爸……」顏郁心視線集中後,認出了自己的父親。「我怎麼了?」
「你出車禍了!是莫離把你帶來醫院的。這次,還真是多虧了他,不然,你要爸爸一個人怎麼辦?」
「莫大哥,謝謝你。」顏郁心朝站在父親後頭的莫離道謝。見他點頭後,她便安慰自己的父親︰「爸爸,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傻丫頭!」他撫著女兒的長發,憐惜地看著她。「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顏郁心搖搖頭,她全身都痛,但是她不想讓父親擔心,于是勉強地露出笑容。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向父親問道︰「爸爸,逸凡呢?」
「他——」顏培宏沒料到她有這麼一問,頓時語塞。
「姑爺他公司有急事,知道你沒事後,便趕回雲林了。」莫離替董事長解圍。
「是嗎?」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眼中的光采黯了下來,心中的失望難以掩飾。
「是爸爸趕他回去的,你不是一向都說男人要以事業為重的嗎?爸爸這麼做,你不會怪爸爸吧?」顏培宏趕忙補上一句。
「原來是這樣!」顏郁心這才收起受傷的情緒,相信父親不會騙她的。
「丫頭,你才動完手術,再睡一會兒,爸爸在這里陪你。」
「嗯。」她閉上眼,不一會兒,又睜開,「爸爸,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說要看看手術狀況,如果不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顏培宏對她這麼說,實際上,他沒告訴她另外的狀況。
「嗯。」她點頭,安心地閉上眼楮。
「事實上,令千金還患有心髒病,這點,您老人家知道嗎?」醫生解說完顏郁心大腿骨的X光片後,接著又對顏培宏這麼說。
顏培宏驚愕的看著醫生。他說的沒錯,女兒天生有心髒方面的病癥,這遺傳自他的妻子,但她從不曾發作過,她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
他皺著眉問醫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主治醫師馬上拿起另外二張X光片,「我調來她以前的X光片,早期的瓣膜還不太容易造成呼吸困難的狀況,可是這張X光片,您看,是不是左心房已經擴大!」醫師指著前後兩張X光片上的差別,仔細的說明給顏培宏听。
「這顯示她的左心室收縮愈來愈差了,我的建議是盡快動手術。」
「這成功率多高?」顏培宏考慮動手術的可能,必要的話,他可以延請國外心髒科權威。
「由于是心髒的問題,所以我們也不能保證一定是百分之百。不過,倒也不必太悲觀。」醫師解釋說。
「讓我考慮看看。」
「這是當然的。」
「對了,還請醫師替我保密,包括我的女兒。她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想她再煩心這件事。」
「我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