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黑門」總部遇見穆童時,官靜冬心里就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穆可人應該再過不久就會來到香港。
她心底很清楚可人心底深愛著燕譽,否則也不會不計一切代價為他生下穆童,她為愛不顧一切的勇氣,是她羨慕而且望塵莫及的。
幾天後,穆可人果然被逮來香港了,她真是膽大妄為,竟然欺騙所有人說她死掉了,听說燕譽還因此傷神了好久。
他們和好的過程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驚天動地的,听說在八年前,燕譽也曾經派下天羅地網,只為了找到穆可人。
可人沒能逃掉第二次,乖乖地被逮了回來,今天,是他們宣布訂婚的日子,邀請了許多人參加,她與令揚天當然都在邀請名單之內。
燕宅的管家為了少主人的文定之宴當然費了不少心力,不過,穆可人卻非常堅持她未來老公的吃食由她張羅。
「娘親大人,你真的確定不需要為父親大人準備腸胃藥嗎?」
「當然不需要,我替他做的飯菜里充滿了愛心,這種充滿愛心的料理絕對不會讓人吃了拉肚子。」
「可是,我還是覺得替父親大人準備一罐腸胃藥比較保險。」穆童還是維持一貫謹慎的調調,畢竟他父親就算是銅腸鐵胃,但他娘親大人的料理可能是足以腐蝕金屬的穿腸毒藥。
穆可人瞪了兒子一眼,心想她這兒子可能要到世界末日那天,才可以學會不潑他娘親的冷水吧!
官靜冬看著他們母子兩人的吵嘴場面,不禁流露淡淡的笑意,笑意之中隱藏著些許羨慕的悲傷。
她與令揚天的孩子如果存活下來的話,應該已經三歲多了吧!三歲多……應該是會說很多話的年紀了!
她的孩子會對她說什麼呢?
有時候,她總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因為她說不想要孩子,所以老天爺才會讓她流產,好懲罰她這個殘忍不慈愛的母親。
令揚天看著她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悲傷神情,順著她的視線,看見了她所看見的東西。
這些年來,他一直看著她,看著她微笑的樣子,也看著她哭泣的樣子。
她總是與人保持著似有若無的距離,無論是說話或是走路的時候,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他的視線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他一直看著她,從與她的第一次相遇開始,他就一直注視著她,一直、一直、一直在看著她。
如果老天爺仁慈允許的話,他想就這樣看她一生一世,直到最後一口氣息歇下為止。
「靜冬。」他輕喚了聲,從背後摟住了她,有力的長臂將她摟進懷里,俯首輕嗅著她發間的馨香氣息。
「你要做什麼?」她在他的懷里僵硬著,像個木頭人似地一動也不動,她不習慣在公開場合與他如此親近。
「別緊張,我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不會說,我只想象現在這樣抱著你,只要抱著你就好。」他低喃的語氣幾近乞求。
官靜冬不知道他為何要如此低聲下氣地求她,每次當他抱著她時,她的心口總會不由自主地戰栗,心跳也會跟著加快。
她明明就不想對他有反應,卻總還是不由自主地會回應他。
她好恨自己那麼不爭氣……
「別問我,你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你什麼事情都可以對我做,不需要請求我的同意。」她咬著唇輕聲說道。
聞言,令揚天苦笑,擁住她的神情溫柔得幾乎令人心碎,「我確實什麼事情都可以對你做,但事實上,我卻是什麼都得不到。」
他的眼神望向另一端,龍齊與冷子淵兩人低聲交談著,就在這時,他們的眼光不約而同地往他這個方向望過來……
他為什麼要說那種話呢?
官靜冬從宴會之後,心情就一直無法平靜下來,她覺得自己一定要找他把話問清楚,卻在這時發現他又出門了,是接到姚穎的電話之後出去的。
「靜冬小姐,你有要緊事要找主人嗎?要不要武叔我幫你通知他——」
「不必了,他走了好,這里根本就不算他的家,他根本就不想回來,那就別回來算了。」她知道自己說這話是在賭氣,但她就是無法克制住自己。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就是做不到!
「不是的!」武叔沖動地嚷出口。
「武叔,你為何如此激動?我只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在想,如果,外面的女人真的比較好的話,那我隨時都可以讓出自己的位置,他大可不必這樣委屈自己。」
「靜冬小姐一定以為主人常常在外面找女人吧?」
「難道不是嗎?,」
「不是的,其實……其實這四年來,主人只要人在香港,就每天都有回大宅來,只是都是靜冬小姐睡了之後才回來,他要我們別說,我實在不知道主人心里在想什麼,他每天晚上都會到房間里去看小姐,有時候一待就是幾個小時,總是趁小姐還沒清醒前就離開,我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讓我們說……」說著,老人嘆了口氣。
「他……或許是以為我不想見到他吧!我和他之間根本沒話好說。」
「其實,主人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那天他明明知道小姐出事了,但他卻一句話都沒說,靜冬小姐,主人他——」
「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官靜冬吃驚地瞪大美眸,心里的驚訝就像被投了炸彈般震撼。
「說……靜冬小姐出事……」
「我出事?我……我能出什麼事呢?」
「四年前,靜冬小姐不是小產了嗎?」武叔遲疑了半晌,終于娓娓地開口。
官靜冬半晌說不出話來,四年了,她以為自己一直隱藏得很好,就連多余的情緒都沒表現出來,為什麼會被知道呢?
「其實,主人早就知道了,靜冬小姐,那麼多年來,你該不會還以為有什麼事情是能瞞得住主人的吧?『黑門』不是一般尋常的組織,它擁有能夠打通各種管道的特權。」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告訴我?他從來沒告訴過我!」她失去了平時的冷靜,語氣有些顫抖。
「靜冬小姐,主人從來不是一個懂得說話哄人的人,但他對靜冬小姐的好,我們這些下人全看得見,我們全看見了!靜冬小姐以為為什麼每個人都來求你,就是因為只要來求過靜冬小姐,主人就不會太為難他們,總是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主人是絕對不會讓靜冬小姐在手下面前丟面子的。」
「他根本就不必……不必這樣做啊!」官靜冬覺得心好痛,就像被人緊緊掐住一般喘不過氣。
「主人……他是真的對靜冬小姐好。」武叔知道這不該是他插手的事情,但他真的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們兩位主子彼此折磨著,再這樣下去,究竟要到何時他們才能真真正正在一起呢?!
那天晚上,令揚天沒有回來。
她明明可以從手下的嘴里探听到他究竟去了哪里,但她沒問,等了他一個晚上,手里拿著從他櫃子里找到的病歷表,在上面看見了她的名字。
他真的知道了!
然而他就像她一樣,對于這件事情一個字也沒提,他的心情呢?是否也跟她一樣?
朝陽替代了月光,重新照臨大地,樓下大門傳來騷動,她一听就知道是令揚天回來了,她還听見了武叔的聲音,似乎正在稟告令揚天事情。
接著,就再也沒了動靜,下一刻,他出現在書房門口,以最冷靜的眼神注視著她,「你在我的書房干什麼?」
「你還想假裝不知道嗎?這……這算什麼?」她將手中的病歷丟到桌上,「原來,你根本早就知道我流產的事情,為什麼你一句話都不說呢?」
「因為你似乎不想提起。」他別開黑眸,選擇不看她。
「好可笑,我還以為自己把你瞞得很好,沒想到你原來早就知道了,或許,你根本就不在意這個孩子流產了,是嗎?」
令揚天苦澀一笑,不反駁她這個猜測,也不想告訴她那天他有多麼心痛,卻一句話都無法對她說。
四年來,他沒告訴她,其實他早就知道她流產的事情了!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瞞了他足足四年,卻不知道其實在那一天,他的手下就已經調查到她的下落,將完整的病歷交給他過目了。
他的孩子,是個男孩,如果現在還活著的話,應該是已經會喊爸爸,而且活潑好動的年紀了。
這全是他的錯!如果,那時他能夠多注意她一點,別說話刺激了她,因而讓她小產,或許,他們早就擁有一個四歲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