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龍齊立刻打手機給杜亮彤,當鈴聲響了幾下,卻都還沒有人接听時,他的心髒幾乎快要緊縮成一團。
終于,話筒那端傳來了她嬌女敕的嗓音,他松了口氣,感謝上天的仁慈。
「齊,你不是應該在開會嗎?」
他不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彤,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干爹朋友的游艇上,干爹想出海,不過他剛才說有東西忘了買,先離開了一會兒,所以我們現在還在碼頭。」
「彤,立刻下船!快點!」他心急地吼道,「淵,她在碼頭,催司機車子再開快一點,再快一點!」
冷子淵沒多問,立刻催促司機加快速度,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快點將車子開到碼頭。
「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疑惑,隔著話筒,她幾乎都可以听見車于在加速時轉彎的尖銳擦地聲。
「你別問,先下船。」他穩住氣息,不希望心里的想法成真,胡德吾會下船,就代表那艘船上有問題!
「好吧!我听你的——」
她話還沒說完,線路就被掛斷了,話筒那端傳來不祥的寂靜,龍齊低咒了聲,再次按下通話鍵,這次,響了十幾聲都沒有人接听。
「該死!」他丟下手機,恨不得插翅飛到她身邊。
「齊,我已經打電話通知在附近的兄弟趕到碼頭,說不定他們會比我們早一步抵達,把彤接出來,你放心吧!」冷子淵說道。
「我心里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今天我不應該讓她一個人出門的。」他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責。
車身在飛飆著,卻遠遠趕不及他已經插翅揚去的心,然而,就在他們看見了碼頭已經近在咫尺時,忽然,一陣轟然巨響,就連他們的車子都感覺得到那股力量強大的震動。
接下來,映入他們眼簾的,是沖上天際的火焰與濃煙。
一瞬間,龍齊覺得心口快要碎裂,還不等車子停下,就要打開車門跳下,最後,是冷子淵阻止了他,命令司機停車,才讓他開門下車。
「彤——彤——」
他喊著她的名字,狂亂的就要跳上被烈焰吞噬的船身,冷子淵心里暗叫不一聲不妙,急忙地拉住了他。
「齊,你冷靜一點,不要沖動。」
「放開我,淵,她還在船上,我要去救她,我一定要去救她!」
「你可以去救她,但必須等到他們把火撲滅再說。」這時,其他的弟兄也都趕到現場,他們就近抄來碼頭倉庫備用的滅火器往船身噴撒。
「我命令你,放開我,立刻放開我!」龍齊不想等待,他揚手想要格開冷子淵,卻被他接住飽勢,兩人勢均力敵地僵持著。
「很抱歉,我有長老會與你父親的授權,在必要時我可以擅自作主,否決你的命令,尤其是在你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刻。」冷子淵的臉色非常平靜,近乎公事公辦的冷漠。
他揪住冷子淵的領子,口吻惡狠地說道︰「淵,不要逼我恨你,讓我過去,彤在那艘船上。」
「你恨吧!我不在乎,反正我只要能夠達到保住你性命的目的就好了。」
就在這時,船身爆出了另一聲更大的轟然巨響,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那片火海,一瞬間,龍齊仿佛看見了九年前差點將他吞噬的那場爆炸,整顆心徹徹底底地碎了,他情願在那片火海里的人是自己!
為什麼是她呢?他的心里不斷地在吶喊著。
彤,我最心愛的人兒……別死,請你千萬不要再離開我,不要離開!
經過整整一個禮拜的搜尋,範圍遍布幾百哩的海域,甚至于附近陸地上的住戶人家,一一查問,結果都是令人失望的。
杜亮彤已經死亡的消息幾乎已經被確定了。
龍齊站在海岸邊跳望著無垠的海岸,九年前,他因為同樣的船難差點喪命,但他的命沒丟,那件事卻讓他失去最心愛的女孩。
足足九年他才找到了她,最後,卻又因為同一個災難失去了她,這一次,是讓人無論再盡多少努力,都拉不近距離的天人永隔。
「齊,對不起,兄弟們都盡力了。」
「我知道。」
「你可以恨我,因為是我在最危急的那一刻把你拉走,沒讓你可以及時把彤救出來。」
「我不恨你,是兄弟就不可能見死不救。」他側眸朝著冷子淵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我不能死,是不?」
「是的。」冷子淵心里一震,當兄弟那麼多年,從來都沒有見過龍齊如此絕望的眼神。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明白自己的身分,知道自己不能亂來,她最討厭我亂來,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麼傻事,她一定會大罵我是個任性的笨蛋。」心里想起了她,他的神情一暖。
「幾年不見,彤的個性似乎變得很潑辣。」冷子淵失笑,牽強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硬扯出來的。
「她確實變得不太好惹,嘴巴變得刁鑽,手腳功夫也變得利落,完全不同于九年前那個乖乖牌。」但他還是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龍齊在心里默默地補上最後兩句。
「你想怎麼做?」冷子淵替他問出了心里的話。
龍齊投給他一抹「知我者莫若冷子淵」的微笑,深邃的眼光倏地變得殘酷,「我要他們付出代價,我要所有傷害過彤的人都付出代價,以我的能力,這一點小事,我還辦得到吧?」
後來,他們查出原來胡德吾與霍登英根本就是狼狽為奸,當初那場綁架案件是他們策劃好的,不需要龍齊出手,胡德吾也會平安無事。
自始至終,他們都在欺騙杜亮彤,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要對付他,只是胡德吾太沉不住氣了,他想出最快的報復方法,就是殺了對龍齊而言最重要的女人,以示對他的懲罰。
而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冷子淵也非常清楚,他點頭道︰「可以,小的我完全听從門主吩咐。」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交換了彼此知心的眼光之後,冷子淵調頭走掉,拿出手機把他即將采取的行動吩咐下去,他想,彤的前任未婚夫,也就是「黑門」的二爺龍竣應該會很樂意算上一份吧!
他冷子淵向來都是一個能夠「物盡其用」的人,也是一個能把兄弟的「托付」辦得很好的人。
海潮漲了又退,退了又漲,近了傍晚,海風變得涼颼,半個天邊斬漸人了夜幕,龍齊終于離開了原地,走到黑色的座車邊停住了腳步,看著手下替他打開的車門,一顆心就像被沾黏著。不舍得離去。
終于,他坐上了車,車子駛離了海岸邊,他拿起了車上的電話,按下了一串號碼。
「雲叔,那件婚事……照你的意思去辦吧!她的名字……我不想知道,我答應跟那個女人結婚,婚禮越快越好,一切我都無所謂了。」
整整一個月的嚴酷制裁,整個東南亞乃至台灣、日本雖不至于是腥風血雨,但卻是一片風聲鶴唳,凡是與胡德吾與霍登英有關的人物,悉數都得到了教訓,他們都是胡德吾聯合起來想要對付黑門的人,一直到最後一刻,他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可笑,而且是如此地不自量力。
想要對付「黑門」,無論他們集結了多麼龐大的力量,都無異是以卵擊石,螳臂擋車。
在執行完最後一件任務之後,冷子淵、令揚天與燕譽三人偷得片刻閑暇,坐在總部的頂樓上,無心品嘗桌上香醇的咖啡。
他們的心里還是擔心著龍齊。
除了听取他們任務的進度之外,他根本就不想見任何人,听大宅里的佣人說有時候一整天他都在房間里,沒有命令不準任何人打擾。
「齊不會有事吧?」燕譽的語氣有些擔心。
「你說呢?」冷子淵苦笑地挑眉反問,「這幾年來,他雖然看起來游戲人間,對于任何鶯鶯燕燕都無動于衷,但其實那是因為他心里已經有了彤,他跟你不一樣,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要把彤找回來。」
「但就在他好不容易把人找回來之後,又徹底失去她。」令揚天也是苦笑,覺得這根本就是老天爺開的一個大玩笑。
「所以,婚禮的事情他是認真的嗎?」燕譽忍不住又問道。
「我想他心里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得了他。」冷子淵嘆了口氣,對他這兄弟非常了解。
話才說完,冷子淵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三個男人面面相覷了一眼,他才接起手機,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
隆重莊嚴的禮堂上,並沒有多余的鮮花綴飾,就連賓客都只有親近「黑門」核心的人,比起人們的想象中的盛大排場,「黑門」門主真正的婚禮根本就簡單到近乎寒酸。
這是龍齊所下的命令,他不許任何人鋪張,關于這場婚事,只要在舉行過後發帖通告沒有獲邀的親友就行了。
然而,站在紅毯之前等待的,並不是新郎,穿著白紗禮服,頭紗蓋面的新娘不發一語地站在聖壇前,冷子淵等人站在一旁,以眼色示意同伴,正準備出去找新郎之際,龍齊進來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就連領帶都是黑色的,仿佛眼前這個聚會不是婚禮,而是葬禮。
他沒多看新娘一眼,穿過紅毯,與她一起站在聖壇前,還不等法官開口,就提起筆來在結婚證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龍先生……」法官對于眼前的狀況有些愕然。
「一切規矩從簡,現在,我已經簽字了,請問這儀式可以結束了嗎?」
「不,還需要新娘簽字。」法官看向新娘,對她示意。
新娘點點頭,提起筆來也在婚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但龍齊並不在意,他冷淡地望向前方,神情顯得非常不耐煩。
「可以了嗎?」他忍不住再次出聲催促。
「是的,你們已經是夫妻了,龍先生,你可以親吻新娘了。」法官笑道。
「不需要,戒指拿來。」他從冷子淵的手上拿過戒指,粗暴地執起新娘的手,將指環套到她的左手無名指上。
她的手被他捏得好疼,忍不住咬唇發出一聲低呼,他听見了她的聲音,粗得跟磨沙似的。
「幫我戴上。」他將男用的指環塞到她手里,口吻強硬地命令道。
新娘的手指微顫,心里似乎有些緊張,她終于替他戴上了指環,立刻就感覺到他冷漠地抽開手,不想再多踫她一下。
他轉頭對著眾人,揚起冷淡近乎無情的笑意,「我已經娶了她,盡了我該盡的義務。」
說完,他在大伙兒的愕視之下,步出紅毯,離開禮堂。
冷子淵看到龍齊頭也不回地離去,心里一急,低聲對新娘子說道︰「他根本就不知道,讓我去告訴他——」
「不需要,讓他去吧!如果不是他自願的,一切根本就沒有意義。」新娘子的聲音異常的沙啞,幾乎就像個八十歲的老太婆似的。
冷子淵與同伴互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無奈的表情,心想當事人都這麼說了,他們也只好啥都不做,靜觀事情的發展。
雖然是新人房,但房間並沒有特殊布置過,完全可以看出新郎對這次婚禮完完全全的不在意,下人沒有他的命令,不敢動這個房間。
房里的燈是通亮的,暈黃的燈光照亮每一處,沒有一個地方看起來有陰影,就像完全要規避黑暗似的。
女子站在落地窗旁,望著窗外的月亮,心里不禁在想,龍齊究竟娶她要做什麼呢?
他沒到這個房間里來過,他娶了她,就只是為了把她當成一個擺飾用的美麗花瓶嗎?
可笑的是,她已經不再美麗,就連想當個擺設的花瓶都嫌不夠資格。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伸手捂住了右額上方,傷口依舊傳來一陣陣刺痛的感覺,但那種疼痛,卻遠比不上心里的抽痛。
「既然你不要我,那你娶我做什麼呢?」她沙啞的嗓音輕輕地回蕩在安靜的月夜里,听起來非常悲傷。
同樣明亮的月光,照在宅子另一端的房間里,龍齊並沒有興致看月亮,他趴躺在床上。在他的身邊攤著一件白色的小禮服。
今天,他們在米蘭訂制的禮服送到了,衣服來了,卻已經沒有主人可以穿著它亮相了。
他伸手輕撫著禮服絲質的柔滑觸感,想起那天他堅持要訂下這件衣服的原因,因為,穿上這件禮服的彤,比全天底下任何一個新娘都美麗。
還記得當他在簽帳時,她一直想阻擋他,睜圓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瞪著他,當她看到數目龐大的總金額時,她賭氣兩天不跟他說話,要他保證以後不再為她浪費時才又重展笑顏。
那一點錢。與她穿上禮服時美麗的身影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但那就是她,永遠都不想要他為她多做什麼,卻是如此地惹他憐惜。
「彤,你知道嗎?我娶了一個女人,我甚至于不在乎她到底是誰,因為這輩子除了你以外,我不可能再喜歡上第二個女人,任何人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你知道嗎?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