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路程,在一行人走了將近兩個月後,終于見到了終點的曙光。
他們一路上經過了許多大城,卻都被拒絕進入,有些更甚者,還拿武器驅逐。米小悠上輩子跟著人潮走,最後一路流浪到了金朝,原本以為這一輩子都已經提早離開了,但是現實上他們還是只能按照上輩子的路,由赫連奇帶著,拐了個彎之後,一路往山上走,打算不走官道,直接往山上橫越過去。
同行的人非常少,他們一路步行,背著身上僅剩的一些行李,然後跟著赫連奇的腳步走。
越往金朝的地界走,越發現一路上可以喝得水源變得多了,不過幾天,他們就在山中找到還沒斷流的山泉,幾個人終于不再算計著一天只能喝幾口水。
而那一次的意外,不只丟了行李,就是一些已經空了的水袋也丟了大半,僅存的只有掛在身上的小水袋。
赫連奇並不感到著急,只說等上了山之後,自然有新的水袋可用。
米小悠等人對于他已經抱持著盲目的信心,也就跟著他一路往前走,只是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懷疑的看看周遭,這里完全不像有人煙的樣子,他要怎麼生出水袋來?
赫連奇一直賣著關子,直到某日正午,幾人正坐在樹蔭下休息時,赫連奇略走開幾分鐘,回來後,提高了手里的一串東西,帶著笑意說︰「行了!我剛把晚飯給弄來,也有新的水袋了。」
玉娘和米小悠看清楚他手上的東西是什麼後,兩個人都同時往後一跳,一邊尖叫一邊異口同聲的喊,「那……那是什麼?!」
米小悠不是很怕這些野物,但是這一次,真的不能怪她太大驚小敝,而是那畫面實在太考驗人的承受能力了。
赫連奇笑了笑,把手上的東西甩了甩,他提著一根細長的木枝,底下那一條條的條狀物隨著他的動作也跟著甩了甩,讓人看了忍不住從腳底發麻。
唯一不害怕、甚至覺得有趣的,大概只有人小膽大的楊旭升了,他頗有興致的往前一探,然後抬頭認真的問︰「赫連叔叔,這是什麼啊,怎麼一串串的?」
「這是晚飯和水袋。」赫連奇認真的回答。
玉娘看著那一串串花色不同的東西,只覺得剛剛喝下去的水都要吐出來了。
那是水袋?是晚飯?
楊旭升疑惑的捏了捏其中一條,驚奇的喊,「可是這還會動,是活的?要怎麼變成水袋?」
赫連奇點點頭,好笑的看著兩個女人閃得比一米多還遠,帶著笑意,極有耐心的回答小人兒的疑問,「放心吧,叔叔等一下變個戲法給你看。」說完,他轉頭看著同樣臉色也有些不好看的劉大樹。
劉大樹自認不會有其他人選可以代替,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赫連奇沒有放下手中的東西,看了看邊上一條水源離這里不過十來尺,就是出了什麼事情也就是一回頭的功夫,便放心的讓米小悠她們留在這里升火,然後帶著劉大樹一起去處理那些「串串蛇」了。
兩個大男人帶著很有興趣的升哥兒走向河邊,米小悠和玉娘則是熟練的搭起了一個火堆,然後不時的看向那里。
玉娘低著頭,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有些踟躕的問了一個已經壓在心中許久的問題,「娘子,難道你就真的跟了他了?」
玉娘其實早想問了,只是幾次都讓自己的丈夫給攔了下來,只說初嫁從父,再嫁由已,娘子就是要再嫁,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別說他們,就算是娘子的哥哥也作不了主的,那他們又何必去討這個嫌,多問這一句。
只是玉娘伺候了娘子這麼多年,早把她當成自己妹妹,甚至是女兒,對于她的終身大事,自然想多關心幾分。
「嗯。」米小悠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
玉娘有些欲言又止,雖說不是很明顯,但米小悠還是注意到了,不免疑惑的看著她,「玉娘,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米小悠很尊敬也很愛護玉娘,畢竟玉娘從她還沒出嫁就一直伺候著她,這些年來也一直都處處提點,雖說性子弱了些,但是大部分時候,她做得還是很好的。
玉娘先是吞吞吐吐,又快速確認了河邊那幾人不會那麼快回來,才低聲說︰「娘子,不是我不懂得感恩,只是娘子也不知道赫連奇的底細,他看起來也有些凶神惡煞,這實在是……跟娘子不配啊!」
在玉娘心里,米小悠自然是最好的,不說琴棋書畫,就是管家外貌也都是處處拿得起見得了人的,這樣的好人兒,就是嫁了一次楊耀祖那沒天良的,但是說句葷話,楊耀祖那廝,可是打娘子生了升哥兒後就幾乎不怎麼過來和娘子一處了,倒是小妾、姨娘抬了兩、三個,那私下沒名分的丫頭更是不知道有幾個。
娘子就是再嫁,她之前覺得雖然艱難了些,但是娘子這般好人兒,就是找不到更好的,挑個本分的讀書人那也是不難,但怎麼就一會兒錯眼,跟個一臉大胡子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了呢?
「那你說說,我又該和怎樣的人才算匹配?」米小悠輕嘆了口氣,認真的反問。
玉娘一听,馬上道︰「那小有資財自然是最好的了,這身上不說要有功名,至少也要能讀會畫,才能夠跟娘子琴瑟和鳴,再來就是這面容就算不能貌如潘安,也不能差到哪里去,最重要的一點自然就是要待升哥兒如親生一般……」
米小悠抬手,打斷了她,望著她,認真的說︰「玉娘,女子嫁人,圖的是什麼呢?」
玉娘給問得愣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米小悠自顧自的又道︰「對我來說,我要的不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書生,也不需要他有太好看的容貌,甚至不需要他家財萬貫,我早早就想過了,我只要一個能夠
真心待我和升哥兒好的人就夠了,如果找不到,我就是孤單一生也無妨,只是……老天疼惜我,讓我在危難時踫見了他,他或許在玉娘的眼里什麼都不好,但是在我心里,他卻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人了。」
玉娘微紅了臉,小聲嘟噥辯解,「我也不是說他不好,就是光這外貌上就不匹配啊!不說那大胡子,那頭上一道疤,看起來多嚇人啊!」
「呵!楊耀祖那廝倒是長得好了,只是卻做出那樣沒良心的事兒,這世上看臉也沒什麼用,我更相信這人的一顆心。」
玉娘被堵得無話可說,到最後只是擔憂的看著她,輕輕的嘆了口氣。「娘子,就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那樣的一對,都不能說真心到了最後,那你又怎麼能指著一個人的心不會變呢?」
米小悠俏皮的眨了眨眼。「那麼我也就只能吟唱‘白頭吟’來聊表心意了。」白頭吟是卓文君對于司馬相如想納妾的回應,對她來說,那段詩里說的正合她的心意——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她心中的愛情就該如卓文君所要的那般,如雲雪般的潔白,不能染上任河的污點。
她不是沒對楊耀祖付出過真心,但是當他納了第一個妾的時候,她的情感就已經染上了污點,那就是她再也無法真心以對的開始。
而對著赫連奇,他或許還不曾保證以後的一心一意,但是現在她願意相信他能夠如此待她,若是不然,就只是如同卓文君般,聞夫君有二心,故而與他絕裂。她米小悠重活了一世,難道還不能夠堅持一次自己想要的感情嗎?
玉娘听著,也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在心中輕嘆後,也不再多勸,只是想著,希望娘子看人的眼光比老爺好一些,這個赫連奇可別再像楊耀祖那樣,娘子是個多好的人啊,本該得到她應有的幸福才是。
米小悠知道自己說服娘,也沒怪罪她,因為她知道,而是她關心著自己,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握住玉娘的手,語氣無比的堅定,「玉娘,我會好好的。」
玉娘深深的凝視了她一眼,點點頭。「玉娘也一直這麼希望著,娘子,不管如何,玉娘會一直站在娘子身邊的。」
米小悠嫣然一笑,心里自是感動滿溢,不必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