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到十樓的時候,飯店廣播聲響起——
「各位親愛的旅客,很抱歉,剛才的火警是誤觸,請各位旅客安心回到房間休息,今日的住宿費用一律打八折,以表示敝店的誠意。」
廣播重復了兩次,慌亂逃生的人這才松了口氣。
「我們搭電梯回去吧。」蘇宣崴建議道。
「好。」簡季珈點頭。
電梯前有不少旅客在等待,人一批批搭乘上樓,第三批才輪到他們。
走進電梯時,簡季珈因肩頭往前推的力道,才發現蘇宣崴一直是摟著她的。
「蘇先生,」她不假思索抬頭道,「你干嘛摟我的肩?」別再攪得她心慌意亂了。
這女人也太後知後覺了吧?
「我剛怕你摔下樓梯。」他帶領著她走到電梯最後方站定。
「噢,謝謝。」想到剛才的情景,她臉兒莫名的還有些熱。「那現在沒在樓梯了,你干嘛還摟著?」
「我忘了放開。」既然都摟著了,那當然沒道理放開。
「那現在我提醒你了。」快把手放開,那搞得她心好亂。
「但我不想放。」
她的小臉蛋看起來紅紅的,水眸閃爍,帶著小女兒的嬌羞之意,引發他的沖動想要一親芳澤。
「什麼……」眼前男人俊美的五官一陣晃動,下一瞬,她肩頭上的熱度轉移到了她的唇。
她瞠目,一瞬也不瞬,視線落點在缺了一角的睫毛上。
「二十五樓到了。」電梯的機器女聲廣播。
薄唇退開,微笑淡揚,將不知何時少了一只紙拖鞋的簡季珈帶出電梯。
他剛做了什麼?
被牽著走在蘇宣崴身邊的簡季珈腦子一片混亂。
如果今天是別的男人在電梯里突然吻了她,她絕對毫不猶豫、毫不考慮地當面狠摔對方一巴掌,接著打電話報警告他性騷擾。
可這個男人是蘇宣崴。
最討厭女人的蘇宣崴。
而且在數分鐘前,他還為了破壞她對他睫毛的迷戀,不惜將自己睫毛剪短,可見他有多惱她的愛慕視線,那又怎麼會……
但總不可能是她妄想出來的吧?
她沒有得妄想癥啊。
而且那張柔軟雙唇的觸感還殘留在她的唇瓣上耶。
簡季珈的胡思亂想在听見門卡的感應聲才停止。
抬頭一瞧——二五一0。
是他的房間。
「等一下。」她飛快扯回被他牢牢握著的小手,「你帶我來你房間干嘛?」
「東西還沒吃完。」
對喔,陽台的桌上還攤著一堆食物呢。
「你……我要問你一件事。」她覺得還是要問清楚。「剛剛在電梯的時候,你不是有親我?」
蘇宣崴定定望著她,沉默不語。
「我弄錯了嗎?」所以他才不講話?「不可能啊,我又沒失智,又沒有幻視,怎麼可能弄錯……」
「你沒弄錯。」
「我就說嘛……啊?」她吃驚瞪眼。「所以你……」
「對,我剛吻了你。」
簡季珈面容扭曲,「為什麼?」
全世界任何一個男人都有可能吻她,就只有蘇宣崴不可能啊不是?
他最怕女人的糾纏,將女人視為毒蛇猛獸,她可是費盡了心思才讓他相信她只鐘情他的睫毛,絕對絕對對他這個外型找不到缺點挑剔的花美男沒有任何覬覦之意,才得到了他的信任,並將一開始蘇董畫給她的大餅,逐步制成。
那……那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娘啊,她不明白啊!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你。」
她退後一步。「騙人!」
「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沒關系,我會追上你的。」
「等、等一下……」她腦子還轉不過來,不要這樣子逼她啊。
「以後你除了看睫毛也看看其它地方,我相信我很不錯的。」
「你先別說了!」她沒有辦法呼吸,這太……這太超展開了。「我要先回房了,其它東西你吃了吧。」
她得有個空間理一下思緒。
她腦子一片亂啊喂。
「簡季……」
「別跟過來!」朝房間走的簡季珈半回身指向他。「明早見。」
房門甫關上,簡季珈即抱頭蹲下,臉部表情恰可寫一個「窘」字。
小老板是怎麼了?
他是瘋了嗎?
還是被恐怖片嚇傻到現在?
莫非根本是房間有問題,撞到鬼、卡到陰?
他喜歡她?
怎麼可能?
她抓緊左胸口的衣服,覺得那兒也跳得太急了,好像自在安全梯那差點摔下被他摟住時,就一直失速到現在。
冷靜。
她拍拍自己的頭。
千萬冷靜啊,簡季珈!
這怎麼冷靜得下來呀,她莫名其妙被親了耶。
這一點都不像小老板會做的事,太詭異不合乎常理了,沒有那種感情三級跳,一下子就從討厭躍奔到喜歡的吧。
又不是在玩跳棋。
她快步上前蹲到行李箱前面,從小分隔袋中拿出了一個護身符。
他絕對是卡到陰無誤。
敲門聲響起,很確實的三下,蘇宣崴不用自窺視孔探看就猜到應該是簡季珈。
回房之後他反省了一下。
他的確是太急進了些。
但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率直的好女孩,他干嘛要遮遮掩掩,放長線釣大魚,慢吞吞地拉近彼此距離,才慢慢收線。
直接網子撈起來不是比較快?
他對于坐在岸邊等著魚兒自願上鉤,一直認為是件浪費時間的事。
他喜歡她,那麼就追,就采取行動,這才是男人呀。
來到門口,蘇宣崴也不問是誰,直接把門拉開。
門口站著的,果真是簡季珈。
簡季伽抬頭看著高了一顆頭的他,拉起他的手,放了一樣東西在他掌心。
「我們,」她語氣非常嚴肅,「等回台北就去龍山寺一趟。」
「去龍山寺干嘛?」
「我听說那邊有個婆婆擅長驅鬼。」
「驅鬼?」
他五指張開,躺在掌心那紅色的四方袋,不就是個護身符嗎?
「我猜這房間的磁場罷好跟你對上了,你要不要跟我換房間?」
她這話的意思是……
懷疑他撞邪了?
簡季珈雙唇緊抿,漂亮的臉蛋很是緊張的繃著,好似真在他背後看到了群魔亂舞。
她不怕鬼,而且她有個叔叔是開宮廟的,說過她八字重,超過五兩,又有良好的貴人運,不會遇到壞事情,也沒有撞鬼的靈異體質,所以讓蘇宣崴跟她換房間,是最好的選擇。
「你……」眼前小女子那嚴肅的模樣,他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你以為我……撞鬼了嗎?」
「不是嗎?」她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通常撞鬼的不會知道自己撞鬼,外人才看得出來。蘇先生,你行徑怪異,與平時不同,絕對是有問題。其實這客戶不拜訪也沒關系,反正是為了躲表小姐才臨時加入的行程,我看我們干脆明天就回台北吧,你這樣子我很擔心萬一不處理,出了意外怎麼辦。」
蘇宣崴一整個啼笑皆非。
「你指的行徑怪異,是這個嗎?」他忽然低頭,趁她不備啄了粉唇。
「蘇先生?!」簡季珈迅速掩嘴,退後一大步。
那個護身符,竟然一點用都沒有!
怕她轉身逃跑,蘇宣崴拉住她的手腕。
「我腦子很清楚,這房間很干淨,我曉得我在干什麼。」
不,你根本不曉得。
簡季珈確定蘇宣崴一定是出問題了。
而且這問題還很大條啊!
「我為你心動了,季珈。」
這是假的!
這是假的!
但簡季珈還是心跳如擂鼓,小臉不由自主地暈紅。
太可怕了,這鬼一定是色鬼,才會讓不近的蘇宣崴喜歡上她。
如果鬼被驅逐了之後,他百分之百會為今天所發生的事感到羞恥的,說不定還會殺人滅口……把她開除。
「蘇先生,」她決定施展緩兵之計,回房間再想辦法,「我知道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很晚了,我想回房睡覺了。」
他有些惋惜的放開手。
「那晚安。」
「晚安。」她不自覺握著他抓過之處,轉身飛也似的逃回房間。
這高雄有地方可以驅鬼的嗎?
或者找間大廟試試?
才剛入了房,手機的網絡電話就響了,是她在唱片公司上班的好友打來的。
「書瑀。」
「我下星期要去日本出差,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幫你買的?」練書瑀問道。
「明治神宮護身符。」她不假思索道。
「那要哪一種的?」
「驅鬼用的。」
「啊?」手握著筆做筆記的練書瑀詫異一怔,「驅鬼?」
「我跟你說,」簡季珈壓低嗓音,生怕被鬼給听到了,「我懷疑我家總經理撞鬼了。」
練書瑀聞言失笑。
簡季珈有個叔叔是開宮廟的,或許是從小「耳濡目染」,對于鬼神之說確信不疑,她又愛看恐怖片,這會兒是走火入魔了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因為他剛說……剛說喜歡我。」雖然知道是假的,但說出口還是覺得有些害羞的她,語氣遲疑的放輕。
「我听芋頭說他條件不錯,那不是挺好的?」只是人好像拘謹了點,玩樂時,放不太開。
不過練書瑀覺得根本是這兩人太瘋狂了。
若以她們的標準來說,她練書瑀也是個拘謹嚴肅的角色,與她們的作風格格不入。
「不是啊。」簡季珈走來床緣坐下,「你記得之前我曾經跟你說過吧,他很討厭我,連直接交談都不屑,兩個月前還直接叫我滾蛋。」
「那是他誤會你喜歡他,不是嗎?」
「對啊,而且他根本不相信我是『睫毛控』,就算我跟他說清楚了,他還是認定我是花痴,對我態度依然嚴苛。要不是這陣子,真正的花痴上門,我看他可憐,出手幫了幾次,所以他對我態度有所改變,把我從花痴圈踢出去了,我日子才好過的。」
「所以你覺得他喜歡得太突然,有問題?」
「當然啊!」問題很大呢。「你記不記得去年曾經有個跟我們不太熟的大學同學來找我們,對我們超級熱絡得很莫名其妙,後來我听說,她就是被鬼跟了,她男朋友帶她去龍山寺驅鬼,人才清醒了過來,而且對這一陣子發生的事都沒啥記憶。她說她知道她有來找我們,卻不明白為什麼要找。」
「是有這件事沒錯。」
「所以我覺得蘇宣崴一定也是發生同樣的事情,被鬼跟、撞邪、附身了。」而且還是色鬼,才會一直偷親她!
「不然你把他帶去龍山寺給那個很神奇的通靈婆婆看看?」
大學同學那事,練書瑀也是覺得很玄,有些事情,還真是無法以常理解釋的。
「我有這個打算,但是我們今天才到高雄,從行程安排還要半個月才能回台北,我真怕他還會做出其它莫名其妙的舉動來。」
譬如……
害她貞潔不保啊!
「那你只好多關照著點了。」
「也只能這樣了。」嗚。
「看有什麼事你再跟我說。」
「好。」
「那要什麼伴手禮?」
「這次先不用了,」她光煩惱蘇宣崴的異常就佔去所有心神了,壓根兒沒心情想伴手禮的事。「謝謝。」
掛了電話,回想起剛才蘇宣崴拉著他的手,直爽的告白,「我喜歡你。」簡季珈心口一顫,雙頰又泛熱。
如果那是真的就好了……
在想什麼啊!
簡季珈飛快地拍著自己的臉,將自己打清醒。
這種事情連想都不準想的,萬一讓蘇宣崴又把她踢回去花痴圈,她真的就只能卷鋪蓋走人了。
她趴在床上,點選放大鏡圖示的尋,尋找高雄的大廟。
只要蘇宣崴趕快恢復正常,那麼,她就有把握讓自己維持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