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宣崴溫柔微笑的看著她,她恍惚有種天地俱靜,這世界僅剩他們兩人的錯覺。
清醒點,簡季珈,快把嘴巴閉起來,視線移到別處去,別被看出她在剎那間心動了。
「蘇先生,」她听見自個兒的嗓音在腦中回蕩,「這樣他們會真以為我跟你OOR了。」
「CCR是什麼?」他只知道CPR。
她拉下耳上的手來,「CrossCulturalromance,簡稱CCR,跟外國人談戀愛就會被這麼喊,通稱為異國戀。」
「我是台灣人。」雖然他因為母親的關系同時擁有希臘國籍,但他在台灣出生長大,骨子里就是個台灣人。「我跟你不是CCR。」
「蘇先生,我知道我們是上司跟下屬的關系。」不要想測試她喔,她還不想丟工作。
蘇宣崴沒有回應她,臉轉向了別處,「是那里吧,夜市?」
前方,是一片熱鬧的攤販聚集地。
「對,我們到了。」
雖非假日,但逛夜市的人還是不少,蘇宣崴只不過在個賣剪刀、梳子等雜貨的攤子前多看了兩眼,一轉頭,就看不到簡季珈了。
「簡季珈?」人高馬大的他撥開前方擋路的人群,尋找簡季珈的蹤影。
簡季珈一百六十八公分的個子在女孩方面算高了,不過在人頭攢動中,也是很容易被埋沒的。
蘇宣崴找了好一會兒,終于在一家射氣球的攤位前發現她。
她正在詢問價錢,以及獎品的取得方式,好似壓根兒沒發現他不見了,或是根本不在乎他沒跟在身邊。
他頓時火冒三丈。
「簡季珈!」大掌握上她手中那把空氣槍。
「你來了?」
你來了?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你為什麼自己跑來這里沒跟我說?」害他找得心慌。
「剛不知道為什麼跟你走散了,我想說大家都成年人了,如果沒踫著在一塊兒,自個兒回去就好啦。」
她理所當然的模樣更是讓他心頭火起。
「萬一你失蹤了怎麼辦?」
簡季珈愕愣張嘴,「我三十歲了耶。」怎麼可能搞失蹤?
「那又怎樣?」
「蘇先生,」簡季珈放下手上的空氣槍,「我做錯了什麼你要跟我吵架?」
「兩個人一起出游,去哪不是應該說一聲的?」
「人太多走散了嘛!」她又不是故意走不見的。「還是說,你自己一個人會怕?嘖,早知道我們就不該看那部恐怖片的。要是看那種夜市有鬼的,不就嚇死你了?」
「……」這女人為什麼只會想到那方面去?「不是因為恐怖片的關系!」他現在後悔中午為了得到一牽小手的機會,把膽子給賣了,讓她誤以為他是不敢看恐怖片的膽小表。
「好啦,我現在要玩射氣球,」懶得深究的她指著獎品區的一只貓頭鷹玩偶,「只要集到五十點,也就是打中五十顆氣球,就可以得到那只貓頭鷹喔。」所以她一次花了兩百五十塊,想把那只貓頭鷹抱回家。
她再次將空氣槍舉起,「你在旁邊等著,不要亂跑,不然等一下不見,不見我又要被罵。」她一字一句講得很清楚,完全不在乎被他听見她的抱怨。
她根本不清楚他在氣什麼。
蘇宣崴繃著一張黑臉,而簡季伽早就習慣他的黑臉,所以干脆來個視而不見,舉高空氣槍,瞄準其中一顆氣球。
砰!沒中。
「啊,貓頭鷹沒了。」簡季珈哀叫一聲後又繼續射擊。
一區氣球有五十顆,簡季珈打出三十顆BB彈時,也才擊破五顆。
蘇宣崴瞄了一眼獎品欄,落井下石,「你只會得到科學面。」
「這很難打的。」少在旁說風涼話。
第三十一顆出去,依然沒射破氣球,快將簡季珈氣死了。
「我明明瞄得很準的啊。」她在嘴里不爽的嘟囔。
「我看看。」蘇宣崴拿過她的槍來,對準氣球,「砰」的一聲,一樣沒射破氣球。
「你跟我一樣遜耶。」簡季珈想把槍拿回來,卻被阻擋了。
他眯著眼仔細觀察了一下牆上氣球,不是很飽滿的狀態,可見得是老板故意未將氣球灌飽,所以若射中的地方偏了,未射在最飽滿之處,那就無法將氣球射破。
蘇宣崴冷笑了一聲,「要打中五十顆?」
「對啊。」
「所以還要打四十五顆?」
「但我bb彈只剩下十八顆。」就算全部打中也拿不到貓頭鷹。
小販是以十顆五十元計價,也就是說至少還要買三局。
「你再去買三局。」他把錢包交給她。
「喔。」
他看起來好像信心在握,莫非他以為自己有辦法連續射破五十顆氣球?
簡季珈從他的錢包中拿出錢來交給老板時,耳旁突然傳來「砰砰」兩聲,一聲「砰」,表示子彈射出去的聲音,第二聲「砰」是氣球破掉的聲音。
「恰巧恰巧。」簡季珈對老板豎起三只指頭,「剛才第一發沒射中的呢……」
話還沒說完,又是緊連的「砰砰」聲。
簡季珈回過頭去,就看到蘇宣崴儼然屏幕上的大明星,手執著槍,眼神專注,一發出去,就是一顆氣球。
這又是帥到想逼死誰啊?
他的身邊很快地就聚集起人牆,買好局數的簡季珈差點就擠不回去,還得到白眼數枚。
眼看著氣球一顆一顆射破,屏氣凝神的簡季珈兩手用力握著他的錢包,完全忘了呼吸。
再三顆……
再兩顆……
再一顆!
一整區五十顆氣球,全被蘇宣崴擊破了。
「Yeah!」簡季珈一時過于開心忘情,抱上他的脖子又叫又跳。
老板走過來,將她心心念念的貓頭鷹玩偶送上。
蘇宣崴看著那玩偶,嘆笑搖頭。
玩偶不大,八寸高左右,米亞有出類似的動物玩偶,成本根本一百塊不到,市售價約莫兩三百,但他們卻是花了四百塊才拿到。
不過,得到一個開心的擁抱,就值得了。
簡季珈是走到下一攤,加入排隊的人群購買炸深海大花枝時,才倏忽發現不對勁。
她剛剛是不是不小心抱了蘇宣崴了?
那他到現在還默不作聲,該不會是在考慮著要用什麼方法叫她滾吧?
或者是因為她現在還有利用價值——假出差名義,行躲表妹之實,所以他暫且忍耐,沒有發作?
偷偷抬眼,想把蘇宣崴此時此刻的表情覷來研究,無奈他人真的長太高,沒把整顆頭抬起,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臉部表情。
可是她一抬頭,那明明注視著攤販老板處理花枝的蘇宣崴竟然就那麼剛巧低下頭了,而且開口就是,「要干嘛?」
他是全身上下都長滿眼楮嗎,一個微小的動作他也會注意到?
「呃,那個,蘇先生,我想要跟你解釋一下,剛才呢,在那個射氣球攤,我是因為可以拿到貓頭鷹太高興了,所以才會一時忘情,不是故意要吃你豆腐的。」
「喔。」他這豆腐被吃得很爽啊。
「我沒有對你有非分之想喔。」
「喔?」他倒希望她有非分之想呢。
他是不是音調帶著質疑啊?
「我是說真的!」她只好盡力裝出一臉嚴肅正經,「蘇先生對我來說就是上司,我只對你的睫毛有興趣,對你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就連奈米大的興趣也找不著,若是你的睫毛變稀疏、變短了,那我甚至連對你的睫毛都沒有興趣了,完全不想看著你。」
「我又沒說話,你講那麼多干嘛?」別一開口就破壞他的好心情。
什麼叫對他奈米大的興趣也沒有?
這女人天生就配備氣死人的本事!
「可是我不說清楚,萬一你又以為我是花痴,不跟我講話,還叫我滾怎麼辦?」
她一點也不想破壞現在的和平啊。
「上回是你自己主動辭職的吧?」
「明明是你逼我的,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故意不跟我講話就是一種霸凌,要我主動求去。」
「但你還是辭職了。」
「你都叫我滾了。」不然還要她怎樣?
「都辭職過一次表示沒有這工作你也無所謂。」
「我那是爭一口氣啊!」一旁老板問她要哪種炸花枝,簡季珈忙回,「椒鹽,謝謝。」緊接著又對蘇宣崴辯駁道︰「如果今天易地而處,我叫你滾,你還會死皮賴臉留著嗎?你一定不會的!」
「所以你現在很怕被我開除了?」
「那不是怕,而是我不想又被誤解。」
一旁老板將已經裝好入袋的花枝遞給她。
蘇宣崴代她接過,同時拿給老板一百五十元。
「我不會誤解你的。」蘇宣崴另一手貼著簡季珈的肩胛骨,領著她走向夜市另一端。
「真的嗎?」
「就算你突然跑來親我,我也不會誤會你是花痴的。」而且他還求之不得。
「那就好。」簡季珈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他這句話怪怪的,偏又不曉得哪兒怪。
都突然跑去親他了,怎麼不會被認為是花痴呢?
還是他用這句話表示他已經十分信任她了?
一定是這樣啦!
如果她現在真的親他一下,不曉得他會做何反應?
說不定會把他手上的花枝砸到她臉上,怒吼著要她滾蛋。
想到他一定會出現的氣急敗壞模樣,簡季珈忍俊不住嗤笑。
又在詭笑了。
蘇宣崴沒好氣的橫她一眼。
到底她的腦袋瓜都裝了什麼啊,莫名其妙就亂笑,叫人背脊發麻。
「我們買個料就回去好不好?」簡季珈提議,「炸物要熱熱吃,我怕太久會冷掉。」
早就受夠人群的熱情注視的蘇宣崴完全沒有任何異議的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