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對方說了幾句話之後,他冷哼一記,毫不留情面的說︰「顯然不重視你母親醫藥費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要一直拿你前妻的問題當借口喝個爛醉我沒意見,你要喝死也不關我的事,既然你沒辦法遵守公司不能喝酒的規定,那你就另謀高就吧……你為什麼要到我面前下跪?你的膝蓋有黃金嗎?我不需要你的認錯,你的認錯三天兩頭就來一次,已經不值錢了。」
幣上電話之後,他的眉心一直擰得死緊,臉色也變得很深沉。
素素戰戰兢兢地開口問道︰「是……原本要開這部車的司機嗎?」
他點頭,眼眸直視著前方,眉心依然緊蹙。「我一再給他機會,但他還是讓我失望了。」
素素看著他郁結的側臉,小心翼翼的問道︰「他……酗酒嗎?」
「沒有那麼嚴重,但也造成了不小的問題,例如無故曠職。」他蹙著眉,沉聲繼續說下去,「他是我錄用的第一個人,所以我一直不想放棄他,原本什麼問題都沒有,但三個月前他和老婆離婚之後,行為就開始走樣了。」
「听起來,他好像還有生病的母親要照顧?」
他挑起一道眉。「不只中風的母親,還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女兒。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一再給他機會。」
「我想他也是心里不好受……不如就再和他好好談一次吧,看看他現在到底有什麼問題……」驀然間,她靈機一動。「如果他還是很茫然,不妨建議他去算個命,或許能找到答案也不一定。」
「什麼?算命?」安仰鋒啼笑皆非的問︰「你哪來這種古老的想法?年輕女孩不都喜歡塔羅牌、星座之類的嗎?你信算命?」
他是在取笑她嗎?她有點尷尬的說︰「因為我外公就是開命相館的。」
「原來是這樣。」他理解了。想必耳濡目染之下,她多少有所涉獵,也有被影響。
「那些滿嘴胡說八道只想騙錢的算命仙我不敢說,但我外公真的很厲害,從來沒有算錯過,事後上門感謝他的客人很多,還有人特地做了匾額給他呢。」
說完,素素不禁有點擔心,她這樣說,他會不會以為她很迷信啊?或者根本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
「看來你外公的道行很深,有些人就是天生有這方面的能力。」安仰鋒不是那種不信鬼神鐵齒的人,某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他還是會信,例如他就相信有外星人的存在。
「是啊,我外公就是那一類的人。」素素暗暗松了口氣,很高興安仰鋒並沒有嘲笑她。
她無法告訴他,其實她們四姊妹都有某一方面的「能力」,只是外公一再耳提面命她們不許對外人提起自己的能力,說這樣才能永保安康。
可其實她們的能力也沒什麼,像她就是命中帶旺,而賢賢是總能逢凶化吉,翩翩能預測未來,言言則是小埃星。
外公說,就因為她們只有小小的能力,所以才不必告訴別人,不然就會被人家以為有什麼超能力,然後被抓去做實驗。
那只是小時候外公怕她們不懂事說出去,用來恐嚇她們的說法,現在她當然知道身在民主自由的國家,誰也不會被抓去做實驗。
不過,為她們小小能力保密的習慣就道麼養成了,如今不必再特意交代,她們也不會告訴別人,只有家人才知道她們的能力。
只是奇怪的是這份能力只有她們四姊妹有,小弟武烈至今看不出有任何跟幸運有關的能力……真要說特別的能力嘛,他的破壞力特別強,不知道這算不算哩?
「你好像跟外公頗為親近?」安仰鋒問。
「我和家人一直跟外公住在一起。」她簡單的說,語帶一些保留。
雖然她母親跟他母親一樣,也是情有可原的第三者,但關于她有點復雜的身世……算了,還是以後再告訴他好了。
幸好跟他聊天並不如想象中困難,原來自己也還滿健談的,接下來她把外公替客人算命時發生的一些荒謬事情告訴他,他好幾次都哈哈大笑。
「听你說了這麼多,我還滿想去算算命的,我從來不曾算過命。」很久沒開貨車上高速公路了,安仰鋒還以為自己要靠提神飲料振作精神,沒想到有她在,他一點都不會想睡。
「我母親的咖啡館就開在我外公的命相館旁邊,你來算命,我請你喝咖啡。我煮的咖啡,客人都說好喝哦。」她興匆匆地說。
要命!把自己唯一的優點這樣夸大,馮素素,你羞不羞啊?唯恐他不知道你也是有優點的嗎?話一出口,素素又忍不住微微懊惱自己太急切。
「既然在家里的咖啡館待得好好的,為什麼還要出來工作?」安仰鋒看了她一眼。雖然今天穿了牛仔褲,但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個溫室花朵。「不覺得出外工作很辛苦嗎?更何況是在貨運公司里。」
素素微窘,結結巴巴的說︰「我想要、那個……增廣見聞,所以才會想到外面工作。」
真是大言不慚啊,明明就是為了找老公說……
「我是因為不服氣,所以自己創了業。」他神情剛毅道︰「昨天跟你說過了,我母親陰錯陽差的成了我父親的二房,而因為祖父的偏愛,我大媽那一房拚命的打壓我,說我和母親是為了分財產才回安家的。為了證明我對安家的財產沒有留戀,所以不管祖父和父親怎麼反對,我都堅持自行創業,用母親抵押房地產的錢加上青年創業貸款成立公司,沒拿安家一毛錢。」
「一定……很辛苦吧?」她想到昨天的情況,那種打壓,恐怕由來已久了。
「大媽他們那邊很怕我成功,擔心這樣祖父會更疼我。」他撇了撇唇,悶悶的說︰「因此,大媽娘家那邊的公司不斷搶我生意,為了讓我失敗,他們也成立了貨運公司,一直在削價競爭,當中用的陰謀詭計更多如繁星。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一直都沒有。」
素素眼楮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為什麼她覺得他希望和大房成為一家人,不希望家人之間如此的對立?是她听錯了嗎?
他明明就能很輕松地享受紈褲子弟的生活,可以憑恃著祖父的疼愛恃寵而驕,就算揮霍家中的財產,別人又能奈他何?
但他沒有,還偏偏選擇了一條最苦、最困難的路來走……
這個鋼鐵般的男人,優點怎麼這麼多啊,她的心已經偏向他那邊了,如果她命定的伴侶不是他,那她該如何是好?
窗外看過去是基隆碼頭,此刻他下車去搬貨了,堅持她留在車上等,所以她有好多時間可以胡思亂想。
誠如他說的,他對開貨車駕輕就熟,對于搬一大卡車的貨物也沒半句怨言,很難想象他其實家境富裕。
但,就因為家境富裕卻肯做這些粗活,才更加令人佩服啊……
必程時,素素終于忍不住打瞌睡了。
畢竟不是跑車的料,他還精神抖擻,她卻已萎靡不振。
在她的夢里,他們一家四口正準備出門踏青……沒錯,說出來很見笑,她已經夢到和他結婚生子,過著幸福又快樂的生活了。
砰!
吱——
尖銳的煞車聲音和巨大的踫撞力道讓她從夢中驚醒,但同時也失去了意識……
素素睜開眼楮,感覺全身都在痛,她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臂還吊著點滴。
「醒啦?」
有個護士在幫她調整點滴的流速,看到她睜開眼了,對她微微一笑。
素素試著開口說話,卻覺得口干舌燥,喉嚨好緊。「他……他呢?」
堡士美眉看著她。「你說誰?跟你一起送進來的有二十幾個人,其中三個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嘖嘖嘖,那場車禍真是嚇人,大吊車在國道上煞車失靈,追撞了十幾部車。」
素素一听心一凜,三魂丟了七魄。
什麼?!大吊車煞車失靈?!
天啊!那安仰鋒一定傷得很重,因為如果他沒事,肯定會在她身邊守著,不會不見人影……
憊是……他死了?
一陣顫栗竄過全身,她臉上僅有的血色盡失,淚水瞬間瘋狂涌出眼眶,心痛得無法自己。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她還沒有跟他告白,他們才剛認識而已,他們、他們……
「小姐,你不要哭啊?」護士美眉手足無措的幫她擦淚。「你是哪里不舒服?你放心,你傷勢很輕,臉也沒受傷。」
「他……」素素掙扎著想起身,被子因此有些滑落。她抽噎著,更多的淚珠滾下來。「他在哪里?帶我去看他……」
他現在是不是被安置在太平間里……想到這里,她的心又是痛得一陣緊縮,新涌出的淚珠又滾落在枕頭上了。
「怎麼回事?她怎麼在哭?」安仰鋒拉開淡綠色的隔簾大步走進來,剛剛手機響了,不想吵到她,他才會去外面接听。
「我不知道。」護士美眉有點惶恐的回答,「她剛剛才醒過來,就語焉不詳的問我「他」在哪里,我不明白她說的是誰,講沒兩句她就淚如雨下了,我也莫名其妙。」
安仰鋒看著眼眶含淚的素素,一听就知道怎麼回事,他先支開了護士。「謝謝你,這里我來照顧,你去忙吧。」
堡士走了,他拉了椅子在病床邊坐下,看著她柔聲問︰「你以為我死了?」
素素打從他一進來就愣住了。
「我沒事,很幸運只受了點擦傷。」他舉起手,給她看自己擦傷的手臂。「我是這場連環車禍傷勢最輕的人,倒是你,雖然外傷不重,但有輕微腦震蕩,所以要留院觀察一下。」
素素怔怔的看著他,眼眶里還蓄著淚水。「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她松懈了下來,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往後靠躺向病床。
安仰鋒心念一動。
她這麼擔心他的安危,難道……
不,不可能。
他為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感到失笑。
她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他,而且昨天才剛到追鋒上班而已,怎麼可能會這麼快就對他有了感情?
是他想太多了。
「我一直陪著你,是因為要接手機才請護士幫我照料你一下。除了醫生為你做了一些必要檢查之外,沒有人動過你。」
他說這些是要讓她安心,畢竟一個女孩子家發生車禍,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心中多少會不安吧。
「還有,因為你傷勢不重,我就沒有通知你的家人了,免得他們焦急擔心。」
素素輕輕點了點頭當作回應,覺得心里暖洋洋的,跟剛剛一睜開眼不見他時的心情有如天壤之別。
「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安仰鋒關切地問。
才第二天上班就讓她遭逢車禍,他很自責。
幸好沒有傷到她任何一處,幸好沒傷到她清秀的臉,真的幸好。
「沒有。」有他在,她安心了,忽然又覺得好困。「我想再睡一下。」
他輕輕替她把被子拉好,溫柔地說︰「睡吧,我會一直在這里。」
從醫院離開已經夜幕低垂了,安仰鋒叫了計程車。
「我們沒事,但貨車有事,整個車尾都撞爛了,現在在修車廠。」他解釋道。
素素倒覺得幸好自己當場立刻昏過去,不然她一定會被嚇得半死。
「肚子餓了吧?」安仰鋒看著臉色依然過份蒼白的她。「我們去吃飯,吃完飯我再送你回去。」
「好。」反正傷勢不重,能跟他在一起,她就覺得很開心。
「不過我們要先去買一套衣服,你的傷大概都由你的衣服替你承受了,上衣破了,褲子也破了,要是穿這樣回家,恐怕會嚇到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