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靜謐的咖啡廳里,西洋老歌流瀉在每一個角落。這家坐落在鬧區的精致CoffeeShop通常生意最好的時段是午餐前後及下午茶時間,要不就是晚餐過後上班族的閑暇時候。
早上十點半剛開店門,通常在這個時候鮮少有客人,就拿現在來說,在座的就只有三人,兩桌客人。
老板打量了一下他們三人,其中有一男一女同桌。那桌客人可真不是蓋的!男的帥、女的美,真是夠賞心悅目了!
听他們講的話,那女的好像是個日本妞,男的嘛!則是說得一口流利日語的台灣男子。
至于在那對年輕男女隔壁桌則坐了一個穿著品味不怎麼高的中年男子。他略晚那對男女進來約莫三、四分鐘,一坐下來點了杯咖啡就攤開報紙看到現在。
這種人哦!最有時間了,幸虧店里的咖啡不續杯,要不……他敢打賭,這種人可以坐到晚上。
不久,又來了兩個客人,老板馬上笑臉迎人的招呼去——
「董先生,為我們合作計劃即將成功干杯。」
原來老板所說的那個漂亮的日本妞正是西田理美,而坐在她對面那個日語很「溜」的台灣男子就是董少華。
「會如此順利嗎?」端起咖啡杯,董少華並沒有去踫西田理美的杯子。「我覺得哲敏心中仍滿在意早見真澄。」
「那只是過渡時期。」西田理美一點也不以為意。
「我覺得西田小姐很有自信。」
「哦?」輕啜了一口咖啡,西田理美笑著挑眉。「何以見得?」
「為了早見真澄,你敢如此下賭注,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發覺和哲敏無法成其好事是你和我從中作梗,會有什麼反應?」
「我沒去考慮這麼多,我只知道我已愛他十年了,沒有理由把他拱手讓給一個認識他不到多久的女孩。能破壞、阻止他們不能結合就夠了。」這就是一個女人的悲,一旦深陷就無法自拔了,最可悲的是,她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你的愛這般深,為什麼不試著讓他知道?也許……他會感動,既而接受你也不一定。」看著西田理美美麗的臉孔,他相信只要她願意,大概沒有男人可以抗拒她的美。「你有條件去迷住任何男人的。」這話是恭維,也是實話。
「迷住任何男人?」西田理美輕笑,然後無奈的嘆了口氣,「不,他就是一個從來不為我著迷的人,這也就是我不明白、不能接受他迷上一個十多歲女娃的地方。」西田理美從皮包中取出了煙,點燃後吸了一口,「我和他是大學同學,從一見面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的被他吸引……」
「他不知道嗎?」
「我不是一個會把愛藏在心里的儒夫。」吐了口煙霧,她繼續說︰「為了他,我開始把自己改變成他喜歡的模樣。他喜歡女孩子穿裙子,我丟掉了我所有的長、短褲;他討厭女孩子濃妝艷抹,我從來不多花時間在臉上化妝,頂多只化個淡妝;他喜歡女孩子溫柔听話,我盡量壓抑住自己的大小姐脾氣、處處遷就他。為了他,我真的什麼都願意改,因為……我真的很愛他。」
愛一個人能有多深?對西田理美而言,她已經盡力了,而早見真澄仍沒多看她一眼。
「這就怪了,哲敏除了不化妝是對了早見真澄的胃口之外,其他部分她都不及格。哲敏最痛恨穿裙子了,而且,她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倔,早見真澄怎麼可能……」他沒再說下去。
「這就是令我最不平衡的地方。」從上一回的初次見面,西田理美可以感覺得出沈哲敏絕對不是溫柔婉約型的女子。「那個小女乃娃有什麼好?」
她在說這句話時,沒注意到董少華臉上微微一變。
哲敏若不好,自己會看上她?董少華有些不以為意的想,雖然當場沒發作,但心中卻是大為不快。
「情人眼中出西施吧?」中國有這麼一句話,就不知道這東洋婆子能了解嗎?
「一旦真澄和沈哲敏的婚事吹了之後,你有沒有要采取任何的追求攻勢?早些把她追到手吧!以免夜長夢多。」
「早些追到手?她如果這麼好追,我也用不著和你聯手撒謊了。」
「喂,公平一點,是你自己來找我合作的,要不然我怎麼會認識你這個人哪!」
「其實我有些後悔那天的巧遇。」董少華懊惱的想著。
「嘿,這叫天意,是天意不讓他們倆成雙成對的。如果那天我約真澄吃飯你沒有正巧坐在隔壁桌的話,也不會听到我傾訴真心被拒,而前來找我合作。」
「哲敏要是知道我這麼做一定恨死我了。」
「她呀!現在的確是恨死某人了。不過你放心,她恨的人絕對不是你,是她那‘未婚夫’早見真澄。」西田理美得意一笑。「我可以肯定她一定來過飯店看我精湛的演技了,真不知道當她看見我和她的心上人擁吻時是什麼感覺?」說著,她打從心坎的笑了出來。
「擁吻?早見真澄和你?!」董少華一臉訝異。早見真澄不是不喜歡她?怎麼可能和她擁吻?
「很訝異?」西田理美把煙捻熄。
為了滿足董少華的好奇心,也想炫耀自己的聰明和演技,她不吝嗇的把那晚裝病打電話求早見真澄帶她去看病,以及後來趁早見真澄不注意強送上香吻的事一一詳細描述。
日本女人都像你一樣厚臉皮嗎?這是董少華听完了西田理美的話之後差些月兌口而出的話。
「你是個很聰明……也很可怕的女人。」惹上這樣的女人可見早見真澄實在是三世沒燒好香!董少華真為他掬一把同情淚。
「可怕?不!我只是想守住原本該屬于我的東西而已。」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耍些手段算不得什麼。
對付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的能力綽綽有余,只要讓沈哲敏在真澄面前一再的無理取鬧,對他失去信心,相信自負傲氣的真澄不久就會徹底對沈哲敏死心。
就她所認識的早見真澄,他從來不會浪費時間和耐性在一個女人身上,固然那女子是如此的美。
一想到不久的將來,她的對手就要徹底的被她擊垮,西田理美打從心底的笑出來。
「拆散他們的初步計劃已經成功,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董少華才不想知道她要如何贏回早見真澄,他關心的是,這個恐怖的女人接下來會不會又有什麼要傷害哲敏的舉動;如果有,他必須設法阻止。
「接下來?接下來自然是各憑本事的羸回情人的心嘍!一個人在最失意的時候,心防是最容易被攻下的。你若不會利用機會好好去追求沈哲敏,我只能說這是‘良機不再’錯過了,下次想再贏得美人心可就難了。」
「嗯——」贏得美人心?董少華無奈苦笑。依照目前哲敏接受他的程度,期望在百年之前能贏得美人心就要偷笑了。
「若沒事我得先走了。」西田理美神秘一笑,「視我早日贏得‘他’的心吧!」
對于她口中的「他」,董少華自然明白是誰,他報以一笑,「祝福你。」
「謝啦!」說著西田理美便滿面春風的走出CoffeeShop。
她走後不久,董少華也跟著離開。
待兩人走出了咖啡廳,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才放下了報紙,把口袋中的錄音機切掉。看來這筆為數不小的錢又入口袋了。
☆☆☆
「早見先生,有位姓趙的先生找你。」秘書不甚有禮的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年約五十,身材略胖,一身廉價衣物的男子。她拿起話筒傳話,一面還死盯著他,仿佛怕一個不留意辦公室會少了什麼似的。
「姓趙?」早見真澄沉吟了一下,想到上個星期請征信社辦理的事情。「請他到會客室稍候,我馬上到。」關上對講機之後,早見真澄神情有些緊張,又有些愉快。發現什麼資料了嗎?
上個星期他正苦思如何才能把自己和西田理美真正的「關系」讓哲敏知道,並且相信,是找西田理美自個兒去告訴哲敏?哦!不!那叫「死神開藥方」——必死無疑!
左思右想,他想到了一件事——西田理美是怎麼找上哲敏的?他懷疑和一個人有關,于是找了征信社查些事,果然證實了他的初步猜測——董少華真和西田理美接觸過。
兩人若是接觸過,就可進行第二個猜測……
走進了會客室,早見真澄看到趙先生正喝著秘書送來的果茶。
他一看到早見真澄即咧嘴一笑,「早見先生。」
「查到了什麼嗎?」直接的,早見真澄表明了他要答案。
「果然如你猜測。西田理美和董少華對你和沈小姐是不懷好意的。」趙豪之所以會被老板挑來辦理此事正因為他有良好的日語基礎。他小心的把錄音帶交給早見真澄。「回去听听內容,就知道他們玩什麼花樣了。」
「是嗎?」一卷看似不起眼的帶子,希望你可別讓我失望。「關于錢,明天下午我會派人送過去。辛苦了,趙先生。」
「哪里,這是應該的。」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征信社還不就是這麼回事?「若要繼續偵查些什麼,你再打電話來。」
「好。」
趙豪起身離去,早見真澄立即回到辦公室把錄音帶往錄音機中一擱,凝神听起帶子中一男一女的對話……
☆☆☆
沈哲敏推門入室,很訝異早見真澄會出現在家里頭。
方才怎麼沒看到他的車子停在門口?對了!他一定知道現在的她恨透了他,不想見他,怕她一看到他的車連家門也不進,所以刻意把車子停遠,還真是聰明!沈哲敏心想。
「小敏,我和你爸爸到隔壁莊太太家打麻將,你陪真澄一下。」古秀雯忙著替他們小倆口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最近她也把稱呼早見真澄為「早見先生」給改成了「真澄」兩字,對于這準女婿,沈家兩老滿意得沒話說。
沈哲敏才往沙發上坐下來,那兩老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
「你找我有事?」放下了書本,沈哲敏懶懶的看著他。
「不要老是用那種語調和我說話,好嗎?」就算事情很快要明朗化了,在早見真澄心中卻不免不留下遺憾,他是如此深愛著她,而她給了他多少信任?為了她,他已經把耐心發揮到極限。
「如果你今天是要來找我吵架,那麼……失陪了。」在學校坐了一整天已經夠累人了,現在的沈哲敏只想找張舒適的床躺直。
「我不是來爭吵的。」捺著性子,他說,「如果我的語氣和態度令你有‘吵架’的感覺,我道歉。今天來找你是想請你听一卷帶子。」早見真澄已經有些愛到灰心了。「這卷帶子听完之後,若是你仍覺得我是個大騙子、花痴,那麼……我也只有認了。屆時不必你去抗爭,我和你之間的關系會自動無效。」從口袋中他模出一卷錄音帶。
真的要結束了嗎?沈哲敏望著那卷似乎能為她掙月兌痛苦的錄音帶出了神,遲遲不敢去踫帶子,此時她心中惆悵萬千,真理不出個味道。
這難道真的是她想要的嗎?」一層薄薄的霧氣罩著沈哲敏的水意瞳眸。
「我……」
「不想听?」
「不。」她收斂起心事。「樓下沒有音響。如果不怕麻煩,請到我房里吧!那里有台音響。」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早見真澄注意到她眼中未盡散去的濕潤。她想哭?為什麼?
不及細思,早見真澄的腳步已經隨著沈哲敏踩上了第一個階梯。
當他們來到沈哲敏的房門外,這是早見真澄第一次進到沈哲敏的房間。淡淡的粉紅色系鋪陳著十八歲少女的浪漫情懷,除了書桌和簾幔是白色之外,這個房間是清一色系的粉紅。
這房間像極了沈哲敏的外表,但卻和骨子里的她不大相襯。不過,倔強的女孩又該屬于什麼色系?
沈哲敏可沒他這種輕松心情,打從錄音帶在手,她心中就一直是七上八下的,房里溫柔的色調無法安撫她不安的心。
坐在床沿,她把錄音帶置入音響,按了一個play的鍵,接著音響傳出一段對話——
「董先生,為我們合作即將成功干杯。」
「是西田理美的聲音。」沈哲敏認得出西田理美那股嗲勁兒,連聲音都不含糊。她抬頭看著神態自若的早見真澄一眼。
緊接在西田理美嗲嗲的聲音之後的是董少華的聲音,這也叫沈哲敏呆怔了。
「這是董學長的聲音嗎?」固然听得出聲音,不過內容呢?他們倆是用日語交談,這對沈哲敏而言,簡直是「鴨子听雷」。
待整卷帶子听完之後,沈哲敏唯一得到的結論是——西田理美和董少華是認識的,除此之外,一無所獲。
「我根本听不懂他們交談的內容,這卷帶子對我似乎沒有什麼意義。」她老實的說。
早見真澄一言不發的遞給她一張寫滿對話的紙張。
「這卷帶子我早上听過,這是我翻譯的。如果你擔心我翻譯得不夠‘誠實’,不妨再找個精通日文的人再翻一次給你听。」
「我相信你。」接過了紙張,她閱了起來。
相信我?多諷刺的一句話。沈哲敏信口說來倒令早見真澄有股想諷刺回去的沖動,但隨後一想,罷了,她只是一個小阿子罷了。
「這……」沈哲敏看完了紙張內容之後,不信的看著早見真澄。「這是真的嗎?」
「到現在你還是寧可相信別人?」
「不!只要你告訴我肯定的答案,我會……」她沒勇氣說出「相信你」三個字,現在她的「相信」似乎已經沒啥價值!「我知道自己沒資格說‘相信’兩字,可是……」
「為什麼不問我這卷帶子打哪兒來的?」他看著她。「你以往的作風是追根究底,沒道理不問。」
「我……」看來這一次她真的惹火他了。這個時候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令她感到羞愧。
早見真澄並不想報復些什麼,只是心中堆積了太多的不滿和對她的失望,言行舉止難免會露出一些諷刺的味道。
「我找了征信社。這種手段雖然不怎麼光明正大,但是若不如此,只怕事情沒有如此容易解決。」和那些擅于耍手段的人光明正大只會被對方譏為愚蠢。「這卷帶子是征信社的人送來的。」
沈哲敏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把頭垂得低低的。
「到現在你還認為我和西田理美有染?」
「不是,我……對不起。」她知道這三個字是多余的,可是除了道歉之外,她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你……你可以原諒我嗎?」紅著雙眼,沈哲敏乞求的看著早見真澄,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的淚水是他約致命傷,在這個時候,他忍心不原諒她嗎?他輕柔的把她摟進自己懷里。
「原諒你,我當然原諒你。」他疼惜的吻輕柔的落在她臉上。「你瘦了不少。」
「你也是啊!」緊摟著他,沈哲敏道,「對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了。原來……眼楮所見也有失真的時候。」經過了這次事件之後,她再也不敢說她只相信自己的眼楮了。
「其實這件事情你固然有不對,我也有疏失。」他拍拍她的頭。「我執意的要你相信我,卻忽略了自己沒有給你多少時間去了解我。如果我們已經相識了很久,遇到了西田理美這件事,你仍對我表現出不信任,那麼不是我人格有問題就是你對我太不信任,而這兩種情形都足以使感情走到盡頭,因為你我都不會想去挽回。可是今天的情況並非如此,我想,若給你足夠的時間去了解我,也許事情就不會演變到今天這地步了。」
「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倒讓早見真澄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有件事情你真要向我說聲‘對不起’。」
又有什麼事啦?沈哲敏一頭霧水。怎麼一波未息、一波又起?
「記不記得有一次,董少華在你家不遠處吻你額頭一事?」一想起這件事,早見真澄仍是耿耿于懷,而這也怪不得當哲敏在飯店門口看見他和西田理美擁吻時,是何等的妒火攻心了。
現在擁吻事件已經落幕,早見真澄被證實是「受害者」,而董少華吻沈哲敏一事,她仍欠他一個解釋。
「那天他送我回來時出其不意的吻了我額頭,我和你一樣是「受害者’。」看早見真澄一臉不高興,沈哲敏知道他是在乎她的。「我發誓,這些話是真的。」
「相信你就是,別發什麼誓了。」他釋懷一笑,在她紅唇上一啄。「有件事情我才要說聲對不起呢!」相信以沈哲敏的聰明,不難猜出他為了何事要向她道歉。
察言觀色,沈哲敏忸怩的想掙月兌早見真澄的懷抱,一張俏臉紅得誘人。
「你……」想起那夜的事,她真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為那晚的事向你道歉,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個人約怒氣真的會把理智給吞噬掉。多殘忍!他居然傷害了他最愛的女子。「現在……還疼嗎?」他憐惜的看著他嬌美的未婚妻。
「早就不痛了。」
「我會補償你的。」他把她的手執到唇邊輕吻。「兩個月後,你等著當最美麗的新娘吧!」
「新娘?我?!」早見真澄毫無預警的告訴她這件事,真的令她又驚又喜。
「懷疑嗎?你不是早已經有心理準備要當個十八歲的新娘了嗎?」
「會不會,太快了?」這個消息大概足夠把宛渝嚇出心髒病來。「我是說……現在準備,兩個月後準備得齊全嗎?」
「把所有煩心的事全交給我,你只要安心的做個幸福、快樂的新娘就行了。」看來,他這個小妻子對于她要委身的對象果然是認識不夠。
一場遍禮要辦得風光對于早見家而言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動員東凌的部分公關、秘書……一個月的時間就足以籌一場驚世豪華的婚禮了,更何況是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哲敏作好嫁為人婦的心理準備了吧?
「我真的快成為你的新娘了嗎?」沈哲敏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懷疑嗎?」早見真澄大笑。「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