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是個最適合賴床的日子,更何況殷若恬昨天近凌晨三點才睡。
御部真澄交給她的牛皮紙袋令她失眠了。
她知道伯父在多年前曾欺她年幼不懂事,耍了些手段把她父母留給她的遺產變更至他的名下。
可是現在為什麼伯父所欠下的債務全變成她的,而那些被抵押的遺產也奇跡似的又回到她名下?也就是說,她現已成為債主們追討近五千萬金額的債務人!
當初伯父侵佔她的財產時她之所以沒說話,是因為她認為伯父會妥善管理父母的遺產,可是他現在竟然以它們為抵押品,還超貸了金額!天,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最大的債權人竟然是御部更澄!
他除了握有她父母留給她的不動產的所有權,她尚欠了他四千萬的金額。
老天!你捉弄人真夠徹底。
經過一夜的仔細思索,她依舊想不出任何解決之道。她現在終于明白御部真澄為什麼會要她在看完牛皮紙袋的內容後,再決定是否接受他的提議了。
他為什麼總是能掌握她的弱點,適時的加以利用?而她在這種時候,卻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四千萬不是一筆小數目,她相信朋友們會願意借她,可是她根本沒把握這輩子能還人家這筆天文數字。
難道她真的得順了御部真澄的意嗎?
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可是……怎麼辦?怎麼辦?她一夜就這麼不斷的問著自己這句話,直到累極才睡去。
殷若恬嘆口氣坐起身,瞥見床頭的鬧鐘已經快十點半了。
「糟了!」小臂極還沒吃早餐呢!正當她急著下床時,發現鬧鐘旁放了張紙條。
若恬︰你昨天睡得晚,我直接帶小臂極出去玩嘍。十一點半一塊在我們常去的那家日本料理店吃午餐吧。
羽然
看完路羽然留給她的紙條,殷若恬很快的下床準備。不快些可不行,離約定的時間剩不到一個小時了。
她匆忙的盥洗,約莫五十分後出現在那家日本料理店。
路羽然自從半年前搬來跟她同住綁,就時常替她照顧兒子,讓她感到過意不去。
「總算沒遲到。」殷若恬停好車之後走進店里。
這家店她和路羽然每周幾乎會來光顧一、兩次,因此老板和她們十分熟。老板一看到她立即笑著說︰「你來啦,路小姐在B包廂等你呢。」
來到老板說的和式包廂,殷若恬推開拉門。
「終于出現了,我當你仍在睡,方才打了電話去催你起床呢。」路羽然笑盈盈的說。
殷若恬坐下來,沒見到兒子,她納悶的問︰「觀極呢?」她端起茶喝了一口。
「又跑去看水族箱里養的龍蝦和魚蚌了。」這小表每一回來總喜歡待在那里,非得等到菜上桌了才肯乖乖的回來吃飯。「昨天我兩點多起來上洗手間,看到你房里的燈還亮著,忙什麼?怎麼那麼晚還不睡?」殷若恬一向不是個夜貓子。
「沒事,大概咖啡喝多了。」她淡淡的說,不想讓好友擔心。
接著她換個話題,免得那煩人的事一直困擾她,若讓心思細密的好友看出端倪就無法隱瞞了。「呃,對了,允歡去蜜月旅行,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那個沉溺于幸福海中的大胃王啊,她好不容易逮到她那一天巴不得有四十八小時可用的老公有空與她補度蜜月,你想她會只玩一個月就乖乖回來嗎?」她抿嘴一笑,「前幾天她打電話回來說,她吃遍了各國美食,簡直到走火入魔、欲罷不能的地步,于是又是撒嬌又是眼淚的逼得她老公舉白旗,決定在國外多待些時候。」
「真是難為冷寒袖了。」實在看不出像他那樣冰塊般冷傲的男子,在嬌妻面前也化成水了。
「他呀,在娶走咱們的大胃王余大小姐時,就要有此心理準備了。」她噘起嘴,「楚倫對我,要是有冷寒袖對允歡那麼好就好了。」雖這麼說,實際上那家伙對自己的好也是不能再挑剔了。
他若真待她不夠好,她才不會委屈自己呢!
「怎麼這樣說,任誰都看得出他對你的好。」
路羽然一笑,「我當然知道,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嘛。」
「你啊!憊是那麼刁鑽。」她和路羽然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女子。路羽然的敢愛敢恨和勇于追求所愛的性子是她最羨慕的。
有時候不免想,自己若有羽然一半的勇敢就好了,只可惜她對于很多事情都是懦弱的,尤其是愛情。
在情字面前,她一向賭不起,因為賭不起,也就令她連賭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對象是御部更澄,她不必賭都知道輸贏了。
殷若恬想著心事的時候,路羽然一直盯著她瞧,出其不意的,她突然說︰「喂,我和允歡都有對象了,你的真命天子什麼時候出現吶?」她們三個死黨中,允歡嫁得最早,至于自己嘛,雖還沒步上紅毯的那端,好歹也訂婚了,只剩下若恬。
若恬也真奇怪,追她的人多得讓人看到眼花,可從來沒听說她對哪位男士特別有興趣。至于被她和允歡評論為因近水樓台之便而最有希望的艾倫,在長期觀察下,也好像落了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下場。
情況真是霧煞煞!
「我?」殷若恬對好友的問題有些錯愕。
「當然是你嘍。」
殷若恬沉默的低下頭,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友的問話,好一會兒她才開口,「緣分未到,急也沒有用。」
「緣分?」路羽然頗不以為然,「我看是你自己的問題吧,追你的人中有不少一等一的人選,只可惜你連給人家機會都不肯。」
「我……」一提到這方面的事,她就只能裝聾作啞。「別談這個吧。」
「你又在逃避了。」路羽然這回打算問個徹底。她問出多年來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話,「若恬,你是不是仍愛著觀極的爸爸?」她並不知道觀極的父親是何許人,若恬不說,她也不好問。
臂極長得一點都不像若恬,那麼一定是像他父親了。若真的如此,想必他的父親是少見的美男子,而一個美男子對于許多女人而言,的確具有可怕的殺傷力。
「我……你怎麼會這麼說?」
「美男子對于女人的殺傷力可大嘍!」她頑皮的一笑,「我是女人,我知道。」否則她干啥為了楚倫「犧牲」那麼大?雖是開玩笑的想,不過,這應該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你想太多了。」她對于御部真澄的情感不全然建立在外貌,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動心,那種動心的感覺,也許在她自己知道之前就已經深烙在心中。
對于御部真澄的愛戀早在四年前就產生,她卻遲鈍的在四年後重逢才發現,只是她敏銳的潛意識早已桎梏了她的心,讓她對其他男子無法產生像對他同樣的情感、愛戀。
冥冥中,她好像就這麼注定為他情傷。
「你愛過那個男人,觀極的爸爸嗎?」路羽然真的有一種不問不快的好奇。
這時候,有人叩了叩和室的門,然後將門推開。服務生把她們點的食物送進來。
殷若恬一看到有人來,仿佛見到救星一般。「我去把觀極找回來吃飯。」
「真是……」目送她匆匆離去的背影,路羽然知道她八成又鴕鳥心態發作了。「逃得了一時,你以為逃得了一世啊?唉!」
☆☆☆
把和室門拉上,隔開自己和好友,殷若恬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松了口氣後,她到日本料理店的另一頭找兒子。
「觀極?觀極?」她喚著兒子的名字。
這家日本料理店有兩處養著魚蝦的水族箱,她左邊找不到,正打算回頭找另一邊時,听到兒子稚女敕的叫喚聲,「媽咪!」
殷若恬回過頭去,一瞬間,她的笑容僵住了。
老天,你這玩笑未免開得太惡質了!
御部真澄怎麼會正好出現在這兒?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觀極竟然在他懷里!
看到這一幕,殷若恬發現自己不但無法言語,甚至連往前邁開步伐的勇氣都沒有。
最後她只好硬著頭皮來到御部真澄面前。
「媽咪?」他頗富興味的打量著殷若恬蒼白的臉色。「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兒子了?」
這孩子約莫三、四歲,而四年前殷若恬應該在日本。
一思及此,他的眼楮帶著探索意味,半眯了起來。
殷若恬不想多談什麼,把兒子從他手中抱過來,她緊緊的把兒子擁在懷中,生怕有人搶走他似的。
這種始料未及的突發狀況令她失去平時的冷靜,她十分唐突的說︰「孩子……孩子是我的。」
她緊張的模樣、孩子的年齡、以及和他幾乎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讓御部真澄無法不對眼前這孩子的身世感到好奇。
方才他會注意到這孩子,除了他一口流利的日文引起他的注意之外,也正因為他那張仿佛和他小時候相同的臉。
這孩子和自己太像了,不可思議的神似。最奇怪的是,他對眼前這小阿竟然產生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親切感,那種感覺仿佛來自骨肉相連一般。
他正笑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小阿子有這種奇妙的感受時,殷若恬出現了,而他抱在懷中愛不釋手的小男孩竟高興的叫她媽咪。
就他那聲媽咪,御部真澄忽然想起數天前他在殷若恬住處外,好像也听到有個小阿喚媽咪的聲音。
那聲音如今一想起來……還真像這孩子的聲音。
對了,那一晚殷若恬一听到那聲媽咪之後就變得很奇怪。
因為她怕他知道這小阿的存在?為什麼?
在她拒絕和他交往的時候,大可把已有小阿拿出來當擋箭牌,也強過有男朋友的說詞,當時她為什麼不說?甚至從她的行為,他可以感受到她刻意的對他隱瞞這孩子存在的事實。
為什麼怕他知道?除非……她把孩子的存在當成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是有關于他的,因此不想讓他知道。
「我知道他是你的孩子,我沒有懷疑過。」御部真澄的眼楮定在殷若恬臉上,不想遺漏任何可疑之處。「只是我對孩子的父親十分好奇。」
「那與你無關!」她像是急著想撇清關系似的,放下孩子護在身側,當他像是瘟疫一般。
「也許吧。」他氣定神閑的說,然後以好奇的語氣問︰「這孩子大概三、四歲吧?四年前你應該在日本。」「你……什麼意思?」
御部真澄一挑眉,促狹的一笑,逕自說下去,「這孩子日文講得相當好,更顯露出你對他另一半血緣的重視。」他直接的問︰「他父親是個日本人,是不是?」
「不!」她驚慌的低呼。
御部真澄笑了。「不?若恬……」他的手撫上她因為情緒緊繃而失去血色的嬌顏。
殷若恬像受到極大驚嚇一般往後退了數步,並差一點重心不穩的摔倒。若不是御部真澄及時扶住她,她已跌在地上。
「小心!」
殷若恬驚魂甫定,立即警覺到自己正被御部真澄扶在懷里。
「放……放開我!」
她使力欲推開他,可女人的力道有限,加上他並不想放開她,她的掙扎只是徒勞無功。
巴他靠得太近,殷若恬發現自己沒法子控制的紅了臉,一顆心更狂跳得厲害。
御部真澄將她抱得更緊,臉已距她不到數寸,而且仍慢慢的靠近她,熱氣和著男性的陽剛氣息拂在她臉上。
「在公共場跋……你……你想干什麼?」她困難的咽了下口水。
她知道以御部真澄不為人知的狂鷙性子,什麼事他會做不出來?在公共場跋也不會例外。
她一面說話一面顫抖的模樣令御部真澄忍不住低笑,「你似乎很怕我?為什麼?」
相識至今,他應該沒有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事,她沒有道理怕他啊!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會離我遠一點嗎?」她是怕他,但卻是源自于怕自己會無法自拔的愛上他。
在她發現愛上他的同時,就該當機立斷的不再和他有任何的牽扯。
他直接的話倒令他有些訝異,他以為她會硬撐著說她根本不怕。而既然她這麼直接,身為男人的他自然也不能表現得太忸怩,于是他說︰「不會。」
「為什麼?」
「你這句話已經問了不下數次,我相信我給的答案夠清楚完整。」
殷若恬既生氣又激動,「就只是為了滿足你的征服欲,滿足你對我的興趣?」
「這些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已經足夠構成他要一個女人的條件了。」他看著她眼中的怒意,補充道︰「現在又多加上一項……」他的視線落在觀極臉上。
臂極原本以好奇的眼光看他,發現他也看向自己,便不好意思的低垂下頭,玩著褲子上的吊帶。
知道御部真澄可能要說什麼,殷若恬忙把觀極拉緊,力道之大足以令觀極皺著濃眉,抬起臉來看母親。
「媽咪……好痛!」
殷若恬瞪著御部真澄,「孩子……孩子不是你的!」
對于她的話,他覺得好笑,「若恬,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在說謊的時候,食指總會不自覺的磨著大拇指吧?」
她沉默的看著他。
「你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在宣誓什麼?」他現在幾乎可以很肯定的說,那孩子是他的,絕對是他的。
「我沒有。」她此刻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御部真澄不容她逃避,「我想我們之間有許多事該談談。」他犀利若鷹的利眸鎖住她,「我住的飯店沒變,你知道到哪里可以找得到我。」
「我不會去找你的。」她深吸一口氣。
「是嗎?」他的耐心已經用盡,再也沒有好臉色。
「絕不。」
他揚起笑意,邪佞得令人害怕。「絕不!」他的怒火逐漸高張,咬著牙道︰「你不找我,那我找你也行,不過,等到我直接找上你,我保證,你會付出更高的代價。」
「你……」
御部真澄眯著眼看她,「我會很期待下次的見面。」說著,他邁開沉穩的步伐離開。
殷若恬的神色難看至極,她站在原地發呆,久久仍維持原狀。
「若恬?」等不到人的路羽然向她走過來,見她仍兀自發呆,又喚了她一次,「若恬?」
「呃,是你。」殷若恬嚇了一跳。
「那個男的……」路羽然好奇的問。天吶!方才和她擦身而過的男人簡直是長大後的小臂極嘛!乍看之下她還有些吃驚呢,他們真的好像,像到說他們是父子都不會有人懷疑。
咦,父子?她看了一下殷若恬,心下揣測,莫非那人就是觀極的爸爸?且看好友怎麼說。
「他……」殷若恬才說一個字就打住了,紊亂的心情令她什麼都不想說,于是隨便找了個借口,「觀極餓了,回去吃飯吧。」
路羽然看著她難看的臉色,心想,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怎麼最近老看她愁眉不展的?
但她只是聳聳肩,不再多問。
有時候就算身為好友,她對若恬也不是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