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京城
「當當當……大消息、大消息……西疆傳來捷報!咱們二路大軍在和敵軍纏斗了五年後,日前西疆各國終于獻上了降表,大軍也將在明、後天抵達皇城!大消息……」敲鑼的人忙著走告,京城街頭一時歡聲雷動。
「要回來了嗎!」一位賣菜大嬸的兒子也是二路大軍之一,一听到這捷報高興得眼眶都紅了。「要回來了……終于要回來了!」
「早在三年前就該回來嘍!」一名婦人插口。「听說那二路元帥雖年輕,可用兵如神,不但救援了一路大軍,還一一收復被西蠻佔去的邊地。兩年前原就可以班師回朝的,是敵軍出爾反爾,說要獻上降表卻又暗中求援,這才逼得戰事再起。」
一名書生見大家議論著也順口道︰「這事兒我也略有所聞。听說,戰事雖又延了兩年,但咱們西疆的邊界可是一拓千里哩!」
「是啊!為了免于疆界不夠險峻而老受鄰近眾小柄侵擾,這回已將敵軍逼退至西疆大山外,屆時要想越過大山再進犯已是難事。」
「那元帥果真是深謀遠慮!只是二路元帥究竟是誰?」
賣菜的大嬸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不知道?虧你還和人家談論得這麼起勁!」構了對方一眼。「他就是城郊安南王府的裴王爺。」
「是他?!他不是還很年輕?」在他的印象中,能用兵如神的,不都是一些垂垂老矣的老將?
「英雄出少年嘛!」
「哎喲!安南王府還真盡出一些優秀的人吶!王爺就不必說了,近來不還出現一個听說貌比西子的詠絮才?」
「你是說安南王府的那位小姐嗎?」一位大嬸也加入閑話陣容。「上一回我到城外古剎禮佛,正巧遇到她陪安南王府的老夫人去上香。哎喲!我張大嬸活到了這把年紀,還未看過如此標致的姑娘呢!美若天仙、舉止合宜,就連走起路來都蓮步款款的優雅得體,所謂的大家閨秀就是那個樣兒了!」
「怪不得名門貴族的公子皆對她趨之若騖,只是他和安南王府是什麼關系?听說她不姓裴呢。」「八成是遠親關系吧!」
正當大伙閑聊之際,一個年輕公子一手拿了一串糖葫蘆,口中還含著一顆,小小的臉頰鼓腫著一邊的跑來湊熱鬧。
「塔不吃塔的眼楮,史挖飯漆。」
大伙紛紛回過頭去看這個說起話來奇聲怪調的年輕人。眾人心中莫不訝異,好個俊俏公子,怎地說起話來這麼奇怪?
「你說什麼?」那麼大的人還盡吃一些童食。
嘴巴里塞了顆過大的糖葫蘆嚼起來頗為費事,好不容易嚼碎了,甜膩的汁液滴涎下來,他技巧頗佳的「啾」了一聲又將它吸了回去,在場所有人看得瞠目結舌。
「好吃!」哎!多久沒那樣自由自在的享受食物了?
「原來你會說正常話!」方才以為他是哪里來的外邦人哩,在京城里多得是為買賣經商的外邦人。「你方才說什麼?什麼……吃眼楮的?」
什麼吃眼楮?多可怕!「我說,那位姑娘不是裴王爺的遠親,是……是他的未婚妻!」她不是他的遠親,是他的未婚妻。
「啊?」大伙兒又一陣議論紛紛。「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就是……」
「你就是?」又是一陣喧嘩。
他清了清喉嚨。「是……是那位姑娘的堂兄!所以對她的事我最清楚了。」她本來就是裴雪的未婚妻,他們干啥那麼訝異?這可是有立契的!
原來這俊俏的公子正是喬寶喬裝的,不過礙于她現在是女扮男裝,才不敢大方的說。
看過喬寶陪老夫人上古剎禮佛的張大嬸仔細的打量她。「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和那位姑娘長得如此神似。」原來是堂親吶,難怪如此像。
「呃……是啊!」看來她最好走為上策!因為這些三姑六婆正以十分感興趣的表情看著她,再不走,萬一待會兒露出什麼馬腳那可不得了。
她現在可是搖身一變,成為裴大哥所期望的淑女了,是淑女就不能女扮男裝的逛大街,還是趕快回王府吧!
她很快的轉身離開是非之地,心情愉悅的欲往王府方向走,一面走還一面開心的想……
裴大哥終于要回來了!
她可是依照約定成為一個大家閨秀。
他期待的行如風、坐如鐘,笑莫露齒,她可是全學成了,至于琴棋書畫嘛……此刻的她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成為有名的才女。就說嘛!像她這樣天資聰穎的人,只要下定決心學習,有什麼事是難得倒她的?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要她學的她全學了,但她還是靜不下來也怪不得她。其實該靜的時候她還是會靜,否則怎麼成為有口皆碑的「大家閨秀」呢?偶爾也讓她野一野嘛!
像這樣放任她女扮男裝的上個街,既不會被認出,又可以好好的恢復「野性」,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只是要出王府大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有時還得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配合才出得了門,因此大部分的時間,她是無法如此隨心所欲的出門逛大街。在那個時候,她就會跑到王府後山去,也因為常往那兒跑,她還發現了好東西呢!
之後每每心情不好或想發泄情緒的時候,她就會往那里去。
只是奇怪,那樣風景雅致又特別的地方,怎麼平時都沒人去?不過沒人去也好,那里現在幾乎成為她的秘密花園。
總之,她這為情郎而辛苦偽裝的大家閨秀,是有門路發泄自己長期壓抑的情緒。
有些事情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凡事太認真會很累的,不但和自己過不去也累死別人,何必呢?
算了,她相信她的表現他會滿意的,起碼她堅信他在發現她一點也不曾改變的本性前,她早就嫁給他了。對于自己制造假象的功夫,她一點也不懷疑!
屆時貨已售出,恕不退貨!
沒錯,就是這樣啦!
御書房外花影扶疏,皇後君芷衣和永樂公主金眉仙以及宮女數名蓮步款款的越過九曲橋,兩袖蓮香的前往御書房。在途中正好看到劉清由御書房退了出來。
「臣拜見皇後娘娘。」劉清行著君臣宮禮。
「平身。」見到他,君芷衣努力的壓抑著內心的不悅。「劉卿家,這麼晚了找皇上有什麼事嗎?」這人最近上皇城來,遲遲不回封地不知是何目的?
「沒事,只是來請安罷了。」他笑了笑。「皇後若沒別的事,臣先告退了。」
看他那副倨傲的模樣,君芷衣秀眉一蹙,「這人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見皇後不開心,金眉仙勸道︰「皇嫂別不開心,這些日子來,朝中、宮中可是喜事連連呢!」
「是啊!大皇子找了回來,二公主也功成身退恢復了原本的女兒身,三公主則早在十年前就回到您的身旁,也許再過不久,小筆子也將尋回。」
「就是說嘛,宮中如此,朝中也有喜事呢!西疆亂事平定了,皇上心上大石落了地,好事連連呢!」
君芷衣在心中幽幽一嘆,她自然知道眾人是想辦法逗她開心,可有些事她是啞巴吃黃蓮,怎麼也無法說出口的。
一旁的金眉仙拍了拍她的手,明白她眉間的愁煩。
到了御書房,宮女放下了白木耳蓮子湯後,便退了下去。
待御書房里只剩夫妻倆及皇上胞妹金眉仙,君芷衣才開口道︰「皇上,方才臣妾遇見劉清,那人又來干什麼?」一提到他,她真是難忍一肚子怨氣。
劉清在十年前護送三公主回宮,原本他該是金氏一族的大恩人,何以結果並非如此?原來……他在十年前護送入宮的女孩兒並不是真公主,而是個冒牌假貨!
當年君芷衣產下四胞胎,精于刺青之術的皇上金玄賓,曾在四個皇兒腳底各刺上皇室圖騰,當四個孩子聚在一起便成為一條龍。原本這是慶祝一舉得了皇兒、皇女,可當發生政變後,反而成為找回皇子和公主的依據了。
因此當劉清帶回三公主,因其與孿生姐姐完全長得不像而早有懷疑的兩人,便找個時機,看那被帶回皇城的女孩兒的腳底,女孩兒的腳底連半點刺青的痕跡也沒有!
遭到欺騙的君芷衣由傷心失望轉成憤怒,原本想立即拆穿假公主的陰謀,可金玄賓卻阻止她。他說,劉清既然敢以假公主李代桃僵,想必他是早有準備。
謗據他的觀察,劉清對假公主十分疼愛,待她較親生女兒更甚,尤其,他會甘冒事情拆穿得誅連九族的罪名,把假公主送進宮來,想必是想讓她過榮華富貴的日子。
由此可見,假公主即使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彼此的關系也非比尋常。要是他們拆穿了假公主的陰謀,只怕劉清會對真公主不利!
所以在找到真公主的下落之前,他們千萬不可輕舉妄動,甚至要待假公主如同親生女兒一般,莫要引起劉清的戒心。
這些年來,為了不讓親生女兒受到傷害,君芷衣一直努力要自己疼愛「金霓兒」,但十年了……看著劉清的囂張跋扈,假公主的刁蠻難馴,她又什麼也說不得、做不得,老實說,她真的覺得好累、好無奈。
听著君芷衣的問話,金玄賓嘆了口氣的站起來。「你知道明天凱旋的將士要入城的事吧?」
她問的是劉清來干啥,皇上怎會扯到這個?雖是如此想,她仍應道︰「是啊,那又如何?」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想擺宴犒軍吧?
金玄賓苦笑。「安南王回朝,想必是不少人想攀親的對象。」這麼說,聰穎如皇後該明白劉清是來干什麼了。
金眉仙也反應快的道︰「那人不會是想要皇上您殿前賜婚吧?」
「他希望我能將霓兒許給裴卿。」
君芷衣一臉訝異,繼而冷冷的笑了出來。「太可笑了!咱們是公主的雙親,咱們未想到的事情,他這義父倒比我們想得周到,看來他比我們更像霓兒的親人。」他根本就是假公主的爹!
年前她請了心月復到威恩府探消息,听說,當年劉清原有一個八歲大的女兒叫劉婉河,後來不知怎麼突然消失了。劉清的夫人因為思念女兒而病倒,後來就發瘋了。
她的瘋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就安靜的看著窗外發呆,壞的時候就抱著一只破舊布偶喃喃自語,有時甚至會疑神疑鬼的以為別人要和她搶東西而攻擊人一,面打人還會一面大吼大叫,最常說的話就是把女兒還我!
據看過劉夫人的心月復回報說,當他第一次看到劉夫人時便為她的相貌而嚇了一跳,因為她長得和三公主一個模樣!!
如果不是怕冒犯了她,她想自己的心月復一定會說,三公主和劉夫人簡直像是母女!
由此她更進一步的確定,假公主是劉清的親生女兒。
金玄賓嘆了口氣。「裴卿才貌雙全,府上若是有待嫁閨女的皇族大臣,哪個不想攀上這門親?而劉清這人著實城府極深,他要朕御前賜婚,一來可探知朕是否真疼愛霓兒,二來裴卿功高爵厚,若能得到這門親,將來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也有他在朕面前擋上一擋。」
「可將一個假公主許了安南王,那不委屈了他?」像他那樣的人品,若是三公主找了回來,她也一定會要皇上賜婚的。
「我也正傷腦筋。」劉清是何等敏銳的人,這些年來他一直不斷的找機會試探他和皇後,而如今又以賜婚一事再探……
若不允,三公主是也到了適婚年紀,如今出現像裴雪那樣萬中選一的乘龍快婿,他要不開口……那也實在不合常理。
但若真說了,豈不正中劉清下懷嗎?而且到時候假公主的事情一揭穿,他該如何對安南王府交代,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將他拉下水。
「皇兄是否想到什麼法子好排解?」金眉仙也急了。
他緊蹙著眉,沉重的搖著頭。
「那可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