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倫敦街頭是十分悠閑的,在將自己關了數日之後,芮得出門找了家氣氛不錯的咖啡館坐下來,點了份附有咖啡的美式早餐。
當她一面用早餐,一面看雜志之際,有個熟悉的聲音插進來。
「我可以坐下來嗎?」
芮得一抬頭,藍道?她有些訝異的看著他。
事實上,他的話問得多余,他在芮得尚未置可否前已大咧咧的坐下來。
看到他是很訝異,心情的起伏更大了,可芮得冷靜的以靜制動,在他未說明來意之前全然的沉默以對。
藍道挑著眉看她的嚴陣以待,突然笑了開來。「別這樣!在這美好的周日,好歹讓我看到一張輕松和善的表情吧。」在她這麼說時,藍道才赫然發現自己好像很少看到芮得笑,尤其是在面對他時。
「你確定你此刻出現在我面前,我可以用輕松的表情面對你?」她想起那天他當著奧特的面對她說的話,心里就怒火重燃!「你今天是來告訴我,我的辭呈生效了,恭喜我成為無業游民嗎?」
芮得想冷淡的面對他,可是,從他一出現開始,涌上胸口的怨難就使她亂了心緒,嘲諷似乎成為她唯一可拿來保護自己的利器。
藍道看著她,「以你的條件藍氏容不下你,其他家企業也似乎不會放過工作能力一等一的你,不是嗎?」
她心情沉了下來,「你在告訴我,我的辭呈正式生效了?」她想確定。
「你不會以為我那天的警告是開你玩笑的吧?」
她有個性!
他的部屬中,從來沒有人敢對他的話有所質疑,甚至不听從的!
芮得是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
「當然不是。」
藍道刺眼的自若神色像是在告訴她,藍氏多得是人才,少了一個秘書沒有什麼大不了。他的眼神和話語打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否決她這個人。
從外貌、長相,一直到她引以為傲的能力!
「給你一個忠告,芮得。」他一雙純黑色的利眸如同夜空一般暗沉,「希望你到新的公司後能學會順從。」
一個受了傷的人似乎容易因為疼痛而變得倔強。
芮得知道他是在指奧特那件事,于是她冷笑的說︰「與其學會順從,不如找一個‘公私分明’的老板。上司是一個名公子,有朝一日為了個女人被他犧牲掉,這似乎也是早該有心理準備的事。」
她知道自己這番話一定會惹怒藍道,但反正彼此已經不再是主雇關系,她只想把心里話一吐為快。
藍道的怒火掩飾在抿直的嘴角之後,他眯著眼看芮得,然後狂肆的大笑,忽地又斂住笑容,「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改掉這該死的倔強?」
她昂高了臉,「我們中國人有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那你注定在許多事情上會過得不順心。美女有個倔強的性子會令人生厭,一個以工作能力取勝的女人,在上司面前更該唯命是從。」
他只是換個方式告訴芮得,她有個令人無法忍受的倔強性子,可同一句話听在她耳中,那刺激可就大了。
這算哪門子理論?!
她氣綠了臉,咬牙切齒的說︰「也就是說,對于男人而言,美女就算說謊,大伙兒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長相平凡的,就算遭冤枉,也得自認倒霉、息事寧人嘍?」
藍道看了她一眼,「我可沒那麼說,那是你說的。」他臉上扯著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
他挑著眉起身,「不打擾你用餐了。」
在他要離開前,芮得忽然大聲的喚了句,「弗蘭特。藍道!」
敗少人敢這樣直呼他的名諱,藍道停下腳步回過頭,吊兒郎當的挑著眉,「許久沒有听到自己的‘全名’了!」他注意到芮得手上握得死緊,且微發著抖的叉子,「有事?」
「你……你听著!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我會把你今天加諸在我身上的侮辱,加倍奉還的!」她眼中倔強的噙著淚水。
「憑你?」他仿佛听到笑話般的笑了。
「就憑我。」芮得認真的說。
藍道不當回事的一聳肩,「敢對我說這樣的話,勇氣可嘉。」他盯著她,「那麼……加油吧!」說著他披上了風衣,頭也不回的離去。
藍道不曾多駐足留戀她那一張土里土氣的臉,就連最後一眼也沒多加施舍,離去的步伐也不曾放緩過。
這個驕傲的男人……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他在她面前擺不起架子,端不住笑臉!
男人就算牡丹花下死,也會自命風流而不悔是吧?等著瞧吧……半年!
她給自己半年的時間,成為一朵「牡丹」!
一朵藍道只能垂涎,卻一口也吃不到的名花。
一定!她發誓一定做到。
「寰宇美夢成真中心」,這回回國,她正好可以到這個地方走走。
也許,她會需要……英國,暫別了!半年後,當她再度踏上這塊土地時,她會以著不同姿態出現。
貶的,屆時弗蘭特。藍道,我一定要你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
☆☆☆
一大清早,奈美就出現在藍道的辦公室。
一看到□嗦又雜念的阿姨出現,藍道知道自己又少不得一陣耳根不清淨了。
「到底又出了什麼問題?」奈美劈頭就問。
藍道自然知道她問的是什麼,秘書處又痛失一名愛將,身為主管的她自然很抓狂。
「你在問什麼?」
「我不是叫你去慰留芮得嗎?」芮得算是她那部門工作效率最好的一名職員,因此在接獲芮得要她代傳的辭職書時,她極力慰留,可芮得似乎去意已決。
解鈴還須系鈴人,芮得和弗蘭特之間的心結她不知道,芮得也沒多說,所以她想,能留住芮得的唯一人選自然只有弗蘭特了。
她今天打電話到芮得的住所,電話中傳來的是個陌生女子的聲音,那人告訴她,原來住在那兒的芮得已在昨天搬走了。
「一個人去意已決的話,任誰也留不住她,除非她死了。」藍道吊兒郎當的說。
「你就是以這種心態、語氣去留人的?」他根本沒有誠意,她嘆了口氣,「芮得是個好助手,留不住她是你的損失。」「藍氏多得是人才,更何況芮得也許有更好的出路,我為什麼要阻止她呢?」
「是嗎?我覺得她的離職可能和你很有關系吧。」
藍道挑著眉,一攤手,「對于一個已經離職的人,我們有必要再如此爭論下去嗎?」他有些不耐煩的想下逐客令。奈美略皺了眉,「總之,你失去了一個好助手。」
「既成的事實,我不想浪費時間去哀悼。」
她搖搖頭看著他,「新秘書待一會兒會找你報到,我已經有心理準備,她隨時會被換下,因此已安排了後補者。」
「你在暗示我秘書處沒人才了嗎?」
「連芮得這樣萬中選一的精干人物都會走人,我不得不防著。」
藍道繼續低下頭看文件,不想再多說什麼,「謝謝你。」
☆☆☆
早上和奈美鬧得有些不愉快,藍道一直到傍晚回公寓時心情仍處于低潮。
克盡職責的鐘點佣人在離去前問︰「先生,今天打掃屋子移動沙發時,發現底下有一副很奇怪的眼鏡和女人用的發夾,我留著問你還要不要?」她將東西拿到他面前。
眼鏡、發夾?!
藍道看著那些再熟悉不過的東西。那是芮得的,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大概很少人有勇氣穿戴這樣出門吧?他翻看著那副眼鏡,果然在上頭看到「芮得」
兩字。
這些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他的公寓里?沒道理啊。
「你確定這些物品是在屋子里看到的?」
「是啊。」鐘點佣人甚至指出東西的遺落地點,「怎麼了,先生?」
「這可就奇怪了……」他喃喃自語的說。
照理來說,芮得的東西不該會出現在他的公寓里頭,她根本沒來過這里……不!她來過一次!記得那是在數個月前,那晚他喝醉了,她送他回來。
想到那天的事,藍道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一夜似真若幻的「春夢」……突然間,他像想通了什麼似的倒抽口氣,不敢置信的低呼,「上帝,不會吧?!」
莫非,那晚和他瘋狂交歡的女人,以及令他一回想起來仍會蠢動了心的神秘女子就是……就是芮得?
當時他是醉得連抱在懷里的女人是誰都記不得沒錯,可是,他依稀記得那女人曼妙誘人的身材和撫觸滑女敕的肌膚,最最重要的是那雙長腿和那女人身上散發的性感。
他知道芮得該有一雙好看的美腿,雖然她老是以長褲或長裙遮掩住,可是說到性感……他至今仍無法把古板得如同老處女一般的她,和那夜與他同赴雲雨的性感女神想在一塊,怎麼想,兩人也重疊不起來。
藍道的額上沁著冷汗,他記得自己也曾經懷疑過她,可是,她不是告訴他,那一夜她根本沒能進到公寓就被他反鎖在外頭了嗎?
不!東西既然出現在屋內,那表示她對他說了謊。
只是……如果真的是她,她為什麼不承認?一般的女人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吃了虧,不都會打定主意狠敲對方竹杠?
算了!以芮得驕傲的個性,她的確會裝得什麼都沒發生過。
藍道拿起電話筒,打給奈美。
「喂,阿姨嗎?你那兒有沒有芮得的電話?」他原本有,可她離職後,他就將它刪掉了。
「找她有事?」奈美的語氣很泠淡。
「一些私事。」他語氣也有一些不耐。
「芮得已經搬家了,你打電話無法找到她的。」奈美很好奇他有什麼私事要找芮得,「你找她究竟有什麼事?」
「搬走了?」藍道愣住了,像沒听到她的問話般隨即又問︰「知道她搬到哪里嗎?」
「不知道。」
「不知道……」他可以感覺到芮得做事的絕!
巴他上了床之後又矢口否認,這意味著什麼?她不需要他負責?或是她硬氣、她傲骨嗎?那她把他當成什麼了?是那種吃了她,知道事實卻又裝瘋賣傻、若無其事的下流胚?
她君子、他小人?
真不知道這筆爛帳該怎麼算,他不知道她的搬離,是否牽扯著這件他今天才弄明白的事。不過,他既然知道了「內幕」,在芮得還沒有和他說清楚之前,這件事都不算了結。
世界雖大,可有些人就是那麼奇怪,在繞了一大圈之後仍會莫名其妙的相遇!
芮得,你最好開始禱告我們不會在未來的日子里相見,否則,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面對我?!
☆☆☆
半年後英國倫敦藍道有些心浮氣躁的由一場歷時四個小時的會議中走出,回到總裁室時,秘書告訴他,席爾先生已經在里頭等他了。
一推開門,藍道即聞到一股濃郁的咖啡香。敢在他的地盤自在逍遙的,只有他這從小一起玩大的表哥。
「席爾,你還沉醉在巴黎的浪漫閑散中嗎?」藍道坐回辦公桌前,手中把玩著一支鋼筆,嘴角勾著習慣性的笑意。他知道席爾此刻出現在這里,是要對他報告,看完巴黎各場春裝秀後,有哪些模特兒被相中,欲簽入薇思中。
席爾遞給他一杯咖啡,「輕松一下吧,大總裁。今年的模特兒素質比往年都好,不過,活躍的仍是那些已經小有名氣的模特兒。」
「你的意思是,今年的春裝秀上沒有進得了薇思的模特兒?」
薇思一向只網羅最頂尖的人才,因此所持的態度是寧缺勿濫,若真的沒有足夠條件的「商品」,他們不願濫竽充數、自砸招牌。
「有一個叫‘喬’的東方面孔,十分受各家模特兒公司的注意。身材棒、臉孔佳,只要有公司願意栽培,不出多久,一定是國際伸展台上一顆閃亮的巨星。」
「你對喬的評價很高?」
「她是一個絕對有資格進薇思的模特兒。」席爾看多了模特兒,很少有人令他這樣大力推薦。「我和她大致談過簽約的事宜,她似乎對進薇思頗有興趣。不過,‘溫珞’也以十分誘人的條件欲簽下她。」
一听到「溫珞」兩個字,藍道不由得鎖緊了眉,「那種聲名狼籍的公司,她也會有興趣?她不怕自毀前程?」
溫珞是家大公司沒錯,可是其總裁是個爛人!他以成名為餌,強迫旗下的模特兒、藝人和他上床,更曾有過和三級片導演合作的事。
「初生之犢大概還不知道這社會的黑暗,更何況,溫珞所開出的優渥條件又有幾個新人能拒絕?」
的確!對于一個尚未嘗到成名滋味的模特兒而言,大把鈔票的確是很誘人。
藍道一笑,「你不是欣賞那即將‘羊入虎口’的女孩?英雄救美的事就交給你了。不過,得早些,免得溫珞又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屆時可就麻煩了。」
「我會盡快辦好這件事。對了,」席爾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只牛皮紙袋,「這是喬的基本檔案,你看看吧,吶……」他把牛皮紙袋遞過去。
藍道翻看里頭的內容,愈是翻看,他濃眉間的距離愈攏愈近,到最後幾乎要糾結在一塊了。
「怎麼,不滿意?」席爾以為他對喬有意見,「她的長相也許在美女如雲的模特兒界稱不上頂級尤物,可是,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氣質和鎂光燈下所凝聚的風華,我敢說,就算一流的巨星也不見得比得上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看著相片中的氣質美人,藍道在腦海中搜尋著他對這個美女似曾相識的記憶,「我總覺得她像誰。」可他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對相片中女子的熟悉感緣自何人!
「只要是美女你都覺得似曾相識?」席爾調侃他。
想不起來,藍道也懶得再多浪費時間,他挑著眉扯著笑,「算了。總之,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和模特兒簽約這種事,他一向不插手。「我待會兒還有約會,得先離開了。」
「又和美女有約啊?」
「我也想啊,可惜不是。」藍道向他揮了揮手先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