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份真的很奇妙,該在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人都注定好好的。
有些緣份來得蠻橫,走得也俐落;有些卻是以為結束了,卻在若干年後又莫名的牽上線。
必于愛情,真的半點不由人。
深夜的光啟紀念醫院急診室,一些值班中的醫護人員,難得偷得了半刻閑,大伙兒為了提神,少不得咖啡、濃茶外加容易引起共鳴的話題以驅走睡意。
而愛情、緣份、鬼神……亙古以來就永不退流行。
「……所以說咩,緣份是很難說的啦!當初看不對眼的,也許以後老天會開個大玩笑的給了你們一輩子的時間去‘看對眼’。不要懷疑,我和家里的黃臉婆到現在還在努力的看,看看哪天才能對眼。」幽默的陳醫師一說罷,護理人員都笑了。「所以勒,有些事真的不要太鐵齒。」
「陳醫師的意思是,緣份來了管他是好緣、壞緣,甚至是孽緣都得照單全收嘍?」最近老公疑似偷吃的護士長冷不防的加入討論。
「話不能這樣說,我是說……」
「嘩∼陳醫師站不住腳了。」年輕的實習菜鳥起哄。
「護理長暫時獲勝!」
當大伙半認真、半玩笑的笑鬧不已之際,一名長相秀雅,一臉冷然,頸上掛著听診器,身著白袍的年輕女子緩步走了過來。
榜!這個護士長也未免反應過度了吧?那咄咄逼人的模樣活似他就是她那出軌老公,也不過是大家為了提神在閑聊咩!
陳醫生眼見處于劣勢,連忙轉移眾人焦點避免繼續挨轟。「熊醫師,你來得正好,你也來段你的經驗談吧!像你這麼漂亮的女生,學生時代一定一堆男生跑到你們學校站崗吧?」反正美女醫生的情事一向讓人好奇。
丙然,陳醫師話才說完,大伙的注意力全轉到美女醫生身上了。
百嘿嘿,人長得美,通常情史一定精采。問題是,這位美女醫生的情史一直都很神秘啊!懊像從沒看過她的真命天子,醫院里一堆男醫生摩拳擦掌的想把她,也沒見有人成功過,有人踫了一鼻子灰不說,還有人風度不好的惱羞成怒亂放話,加上她常和藥劑師黃亮筠走在一塊,一些她「可能」是蕾絲邊的傳言從來沒停過。
「沒有。」偏冷的氣質加上冷冷的語氣,叫她冰山美人還真沒叫錯。
「怎麼可能?」
「學生時代我很用功。」在高一那年,她更是沒命的用功。她本來就是個用功的孩子,在「某件事情」後,更是眼里只有書本,因為她想……想趕快,不!想徹底忘了一個人。
「天才也需要用功啊?」熊醫師不是跳級的資優生嗎?二十三歲就從醫學院畢業了。
「天才不努力,一樣變蠢材。」她的確是天賦異稟,國小就該跳級,可父母考慮到很多原因,最後決定讓她和同齡的孩子一起成長。後來父母在她升國中那年空難雙亡,大哥也沒讓她跳級接受資優教育,倒是高中之後,她自己申請了。
「……說得也是。」直接的回答嗆得大伙兒一陣尷尬,突然之間一陣鴉雀無聲。
不知道為什麼,熊醫師就是有這種本事,也沒點明「蠢材」是誰,可人人搶著入座;她也果真是話題終結者,再熱絡的話題轉到她身上,她總有辦法三兩句話讓氣氛瞬間冷掉。
眾人正想著要如何打破這尷尬之際,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而近的傳來,接著有人按了急診鈴,一群醫生護士如獲特赦般,連忙搶著出去,一時間休息室像是淨空了似的。
「終于安靜了。」熊曉荷走向她習慣—可方才被捷足先登的位子坐了下來。
她並不是急診室的醫生,只是因為照顧的病人情況不太穩定,責任心使然的留下來照顧。現在那名婦人病情趨于穩定,明天再觀察一天,若情況不錯就可轉普通病房,她也比較能放心了。
蔥白般的柔荑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無意間往牆上的鐘瞥了一眼—十二點三十八。已經算是隔天了。
九月十六日,她的生日。今年的生日又是一個人過吧?大哥在災區大概又趕不回來,她知道她可以找亮筠一塊過,只是……人家她最近才交了男友,自己並不想打擾她。
卑又說回來,一個人過生日她也很習慣了,雖說這幾年亮筠會陪她過。
二十四歲了,沒來由的,突然覺得好寂寞,可她不是一向很習慣,也很懂得享受寂寞的嗎?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大概是老了吧!不由得自嘲的勾揚起嘴角。
像是想驅走寂寞似的,她打開了休息室的收音機,一首當紅男歌手的電影主題曲流泄而出。
冷咖啡離開了杯墊,我忍住的情緒在很後面。
拚命想挽回的從前,在我臉上依稀可見,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必憶的畫面在蕩著秋千,夢開始不甜……
托著腮,熊曉荷隨著音樂旋律而掉入了往昔的回憶。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和你躲過雨的屋檐。不是因為雨景美,而是因為有美好的回憶才喜歡上雨天嗎?她的心,莫名的有些酸了起來。這樣的心情她曾有過,她懂!那段青隻果般的青澀歲月很純、很真,卻也夠痛、夠傷心!
一回神,她從記憶中抽離。怎麼想著想著又想到這里來了?她是怎麼了?那麼多年她不曾再想起,怎麼因為一段歌詞又再度想起那段?
深吸了口氣,她站起身來把收音機按掉。吁了口氣後,又看了一下時鐘……時間真的晚了,該回去了。
推開休息室的門離開,她搭電梯下樓正往停車場方向走時,忽然想起自己沒有帶鑰匙,只好折回去拿。來到通廊上時,發現另一群急診室的醫護人員又往外疾奔。
苞在後頭的幾個菜鳥一邊跑還一邊嘀嘀咕咕,「今晚是怎麼回事?方才才來一攤,現在又……要命!」
「黃歷今天一定是諸事不宜。」
「快點兒!哪來這麼多廢話!」老鳥回頭瞪了眼,菜鳥乖乖閉嘴。
一群人跑過去沒多久,熊曉荷訝異的看到急診室的頭頭—張仁雄主任也小跑步的跟在後頭。
奇怪,這會兒來了什麼「貴客」嗎?連「大國手」都出動了。
熊曉荷雖對貴客是誰並沒興趣,不過張主任的醫術一向是她佩服的,當實習醫生時沒機會跟到他的刀,她一直覺得可惜,如果有機會,她很想看看大國手緊急處理和應變的能力,于是,她的步伐改往診急室移動。
才到急診室,看到一床一床的病奔,醫護人員穿梭其中,忙成一團的樣子,看來,今晚真是夠看的了!
她環顧四下,找到了張主任,他正站在急診室入口,等著醫護人員把病奔由救護車上抬下來。
她一步步的走過去,救護車的後車門打開了……
步伐又往前了幾步,醫護人員把車上擔架往外拉,患者的西裝褲上沾滿了血跡。
她再度往前些,擔架已整個被抬出救護車,可以清楚的看到患者的長相—
在熊曉荷視線接觸到昏厥了過去,緊閉著雙眼,臉上還沾著血跡的男子時,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倏地瞠大了!
是……是他一瞬間,她的呼吸幾乎為之停頓。
老天!真的是他!敝不得連張主任都親自出馬了!也對,這間醫院可是近年被振威集團拿下了經營權,院名也改為光啟紀念醫院的北分院了,而他,正是三年前才成為振威新任總裁的尹灝天。
尹灝天吶……這三個字像把鑰匙,打開她塵封的記憶,所有她青澀年少的記憶浮現腦海中,仿佛才昨天、才十分鐘前……
那年,她十六,而他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