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醒轉,采青睜眼看四周,這里是她的屋子?
不,不是她的屋子,再也不是了……那麼,她怎還在這里?她不是踏出-遠侯府了?
敗痛,從頭到腳,全身上下沒有半-舒坦,掙扎起身,她的動作在听見窗外對答時停止。
「-要去哪里?」是紫鴛的聲音。
「下去為格格熬煮湯藥。」婢女恭敬回答。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格格的身體虛弱,需要好生調養。」
「誰問-這個,夫人問的是她月復中胎兒。」
小茹盛氣凌人的口氣,教采青不敢確定,那是待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小丫頭。
「是,夫人、二夫人,格格的孩子沒了。」
「知道了,-下去吧!」紫鴛說。
阿子沒了?她終是來不及見他一面。
這回是真真正正斷了延續,他們的關系不再,愛情離開。流不出淚水,激動在心田,采青不甘結束,卻不得不承承認,結束矗在眼前。
下床,她扶著牆壁走向窗邊,窗外紫鴛和小茹兩人對言。
紫鴛拍拍小茹的手說︰「這下子-放心了吧?孩子沒了,她拿什麼和咱們爭!」
「我還是希望她走,她留在這里,對我們總是威脅。」小茹道。
小茹的咬牙切齒落入采青眼簾。怎麼會?她一直以為她們相處不錯,她對小茹是真心相待啊!
「-還是擔心將軍喜歡她?不會了,一個被玷污的女人,將軍怎會看重?」這句話,紫鴛帶了自苦。
「男人心,難說呵……」
采青在,小茹無法安適,那夜,醉了酒,將軍口口聲聲喚采青,當時,他們尚且不睦,何況今日,采青對她的威脅大于眼前的紫鴛。
「放心,這回扯上皇帝,事情不會善了。」冷冷地,紫鴛說。
「但願……」兩人相攜,離開采青院子。
語重心長的但願兩字,在采青心中回響,她沒想過自己的存在會造成他人的不安。
不想了,再不戀棧了。
采青從櫃子里取出自己的嫁衣,眼望上面的珍珠,顆顆剔透晶瑩,听說那是海貝的淚水,原來呵!她把淚水瓖入嫁衣,難怪她的婚姻處處崎嶇。
那夜,他不願為自己掀起頭蓋,他看不見她的美麗,今日,她要把美麗留給自己。
一層一層,她為自己巧心妝扮,著上紅嫁袍、勻上粉女敕頰,她對鏡中自己微笑。
抱外白雪紛飛,她沒添加棉襖,沒帶走半件行李,她只要她的紅嫁衣,人人看輕她的婚姻,獨獨她善自珍惜。
她走得很慢,踏著雪,紅色影子步步行出他的世界,輕咳幾聲,她很冷,但無緣的孩兒比她更冷吧?可憐的孩子,別怕,娘來陪你了……
采青走出侯府,走過大街,街上只有幾個行人,他們奇怪,大雪天里怎有新娘子在街上獨行,行人駐足看著穿著喜衣的采青,她大方對他們微笑,輕輕揮動手中紅巾。
走了,她帶走她的愛情,再不困擾煜宸的心。他毋庸憤慨、不需難平,他憎厭她的存在,她便遵君所願,再不教他難為。
往僻靜郊區走去,她的足跡落在雪地間,不一會兒,新降雪花掩去舊痕跡,彷佛她從未來過這一遭,彷佛她的愛情不曾存在。
噙著笑意,她努力用回憶讓自己開心。
她去過銷金窟,眼看女子在他面前殷勤獻盡,他不為所動,因為他說,有她在他眼底、心底,他哪還看得見其他女性……他的話,這般真誠實意,怎會是謊言作戲?不懂呵,她真是不懂。
他們去過街上,到處亂買東西,幾個下人手里捧著、提著,看得兩人忍俊不已,她說別再買了,他回答︰「很抱歉,沒辦法,每樣東西擺在-身上,都是美麗,而我這個人,對于美麗無從釋手。」
他是認真的吧!他真心覺得她美麗,真心把她放在心底?
他負著她,在城內各家各戶的屋頂飛躍,恍惚問,她以為他在攀藤,蕩高蕩低,蕩的是兩顆相系的心,那時,她真的相信,他愛她,不轉移。
采青凍僵了,她的手、她的心,天地都結了冰。
她走進一座破舊廟宇,廟宇屋頂處處破損,雪花從逃邙降,自破損屋頂一點一點飄進廟中。
采青抬頭,看著神桌上供奉的月老,怔怔地,流下兩行清淚。
「月老,你欺負我,怎地給我姻緣,卻不教我情牽?」雙腳跪地,她喃喃問。
「我負了誰,為何命運逼我至此,若是我和煜宸無緣,怎教我們相識?若是無分,何苦將我們填入婚姻簿?我捱過一步又一步,驀然回首,竟發覺我把自己送入深淵,告訴我,月老啊!你是怎地安排我的婚姻、我的人生?」
頹然跪地,她苦呵、她自悲呵,怎教她愛上痛恨自己的男人……
情愛不過鏡花水月,明白了道理,她還是放不開心,怎麼辦-!怎麼辦-!她的痴愚?
淚滾落地,點點滴滴,在地板上結下一顆顆冰珠子,圓圓潤潤,晶晶瑩瑩,一如她的心,清澈透明卻無人疼惜,也像嫁衣上的珍珠,點點痛心。
「是-自己選擇悲苦,若非固執,何嘗走到這等地步?-看不見自己的錯誤,卻要冤我待-不平,豈非淺薄無知?」
采青睜眼,一位白胡子老公公,和一位穿著白衫的清俊男子立在眼前,沒有訝異吃驚,彷佛曾經,她對他們熟悉。
「我不懂你的意思。」
采青搖頭,她沒有選擇悲苦,她選的是與煜宸生生世世。
「若-肯接受皇帝的疼愛,何需淪落?」老公公順了順胡須笑呵呵說。
「為什麼接受?皇上不屬于我、我亦不屬于他。」她的固執根深蒂固。
「這世間誰屬于誰了?還不是人們自作多情,強加附會。」清俊男子說話。
「不,我很清楚,不管走過幾個千百年,我屬于煜宸、他屬于我。」盡避他有恨,她仍堅定,他屬于她,她愛他。
「-不也看出他對-無心?他真正喜愛的女人是小茹和紫鴛,說不定在他心目中,他才是屬于她們兩人。」
「不對,我知道的,我們彼此相屬,只是有個環節弄錯,再來一次,我們會走入順境。」她有教人痛恨的執著。
「-還要再來一次?」老公公訝然。
重來那麼多次,仍學不會乖?這次,他真是輸得心服口服了。
「-看仔細。」
年輕男子的袖口朝半空揮過,采青迎面看見另一個自己,那是小魚兒,失了眼珠子仍毫無怨尤的小魚兒,她看過許多次,在夢中。
小魚兒、女諸葛的故事,在她眼前一幕幕經歷,她們的苦、她們的切身痛,她感同身受,艱辛呵,愛情……
「懂了嗎?-和他無緣無分,不管再經歷多少生世都一樣,不會有所改變,我給-機會,若是-肯回心轉意跟隨皇帝,下半輩子將錦衣玉食,一生榮華富貴。倘使-堅持和郜煜宸談情論愛,抱歉,-必須隨我們離開世間,從此枉死城內再添一名冤魂。選擇吧!」男子說。
多麼容易的選項,采青卻低頭沉思許久。
「進了枉死城,便再也回不到人世間嗎?」她直接掠過第一個選項。
「直到下次投胎時。」那幾百年的痛苦折磨,他不信她一次一次,累積不了經驗。
她偏頭想過半晌,想著夜半無人時的聲聲私語,想在他懷里的幸福心悸,想他的手牽上她的,十指交扣、交心……
這樣愛他的自己,怎能將心寄予他人?錦衣玉食對她缺乏吸引力,她愛的、要的、眷戀的,只有他的心……再抬頭,她堅定而自信。
「我跟你們去。」
再投胎、再次相遇,采青期待下個輪回。
「月老,面對這種女人,你還能不認輸?」男子仰頭大笑,那兩壇「憐君玉釀」與月老無緣。
他們轉身,采青的身子跟著飄浮,幽幽回首,她看見躺在地上的自己,那身紅衣攤在地上,紅紅的、紅紅的喜氣……
有遺憾、有可惜……可惜她心愛的男子無緣得見……
采青走了,雪落在她身上,一——掩蓋,皙白肌膚覆上冰,鮮紅嫁衫堆上雪,她干淨,和天地一般……
站立皇帝面前,煜宸面色冷凝,他無心听取柄家大事,佔滿心中的,全是采青。
她清醒了嗎?婢女熬的藥,喝了沒?大夫說孩子沒了,說她的身子本屬弱質,要再調養成從前,恐怕困難。
她能不能接受事實?懷了皇子是何等榮耀的事,後宮佳麗三千,誰不盼著為皇上留下骨血,她擁有復又失去,教她情何以堪?
他願意將采青留在身邊照料了,從生死邊緣救回,她的蒼白虛弱打破他的嫉妒激憤,不管,只要她健康,他再不介意任何事情。
問題是……沒了孩子,她還需要自己這個掩人耳目的丈夫?恐怕是不樂意了。
只是,往後她該何去何從?
進宮?她的性情、她的身分,留在後宮會受到排擠吧?否則,知道懷孕,她怎寧願回-遠侯府,也不願意留在宮里。
偏偏肚量小的自己處處對她欺凌,這下子好了,是他親手奪去她的未來與幸福。得意了吧,滿足了吧,她的痛苦有沒有消弭你的嫉妒?
煜宸不滿自己、痛恨自己,他不懂,好好的兩人怎會弄到這等地步?他該有成人雅量,他愛她,就該親手給她幸福!
「煜宸,你心不在焉,為什麼?」皇帝聲音傳來,煜宸驀地驚醒。
「微臣沒事。」答完話,他才發覺身旁的大臣全都離開,跪地,一句「微臣告退」,他想盡快回到府里,看看采青的情形。
「等等,我有事想和你說說。」皇上留下他。
「是。」他站直身,心里想的還是采青。
「采青回府後,身體可還安好?早上,我吩咐御醫走一趟侯府為她診脈,你要仔細小心,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這些話說得煜宸臉色青白交加,為什麼他不親自把采青留在身邊照料?何必多此一舉延請御醫到侯府?煜宸沒出口憤怒,態度已然僵硬。
「這些天,想了又想,這件事是朕做錯了,我不該為了對你不滿,硬把采青帶進宮來,結果,她在宮里吃不好、睡不下,還用冷漠向朕抗議,她全心全意要朕送她回府,你說,這數朕的面子往哪里擺?
一個好好的女子,進了宮判若兩人,她不再高談闊論、不再笑逐顏開,連陪朕下個棋都意興闌珊,可見後宮不是人人都愛待的,枝頭鳳凰不是人人愛當的。」皇上嘆氣,自嘲。
什麼?皇上的意思是……濃濃的兩道眉往上豎起,煜宸隱隱心驚,他猜錯了嗎?他猜錯采青的心意?
「那日在你府上,采青親口拒絕朕的要求,我還以為,朕的聖旨搬不動你家夫人,也虧得小萬子一句「抗旨會累及家人」,硬是把給她嚇進宮來。
朕知道自己的作法強勢過分,可這怪不得朕,幾次朕要你領采青進宮,你總是借故推托,朕不明白你在擔心什麼,采青對你的情深意重,朕早看清,她心中,誰都取代不了你,朕哪里還會多做非分之想?我只是氣不過你的態度,你擺明和朕杠上了,是不?」
煜宸沒答話,心紛亂起,皇帝的話敲打著他的耳膜,教他氣急。
怎是這樣?怎麼連皇上都看見自己在采青心目中的無從取代,他卻讓妒意迷了心?
「你奏請朕,要朕徹回賜婚命令,而我得了消息,你迎采青的陪嫁婢女為二夫人,當下,朕明白一件事,朕的賭氣親手葬送掉采青的幸福,這教朕怎麼對采青言明?
朕答應過她,只要你上奏,便讓她回府。你說朕怎能告訴他,你的確上奏了,可你卻是要我撤消賜婚?
直到日前御醫把脈,采青得知自己懷孕,她興奮極了,不管你有沒有上奏,都要朕送她回去。
朕問她留在皇宮不好嗎?為什麼她非要回去?她說皇宮里沒有一個你。她相信你們有前生、有來世,不管再大的力量都拆不散你們,這是緣分、是逃訕。她說,愛情是刀刃切割不斷,炸藥毀滅不了的東西。
我無可奈何,只好把你上奏和再婚的消息告訴采青,她強笑著說是朕听錯,說朕斷章取義,她笑說自己歸心似箭啊,她想念你,天天想、夜夜想,想得心碎了,還要安慰自己,沒關系,馬上會雨過天青。」皇上頓了頓。
錯了,全盤皆錯!
他毀滅她的愛情,他殺死親生孩子,他把她逼進死處。是他、全是他一手造成!
他怎能犯下這樣的重大錯誤?他怎能不弄清緣由便冤枉她?這樣的自己憑什麼怪罪睿親王,他不也是同樣冤屈人!
「采青告訴我,她的愛情生生世世永不妥協,它不會踫到一點點挫折就煙消雲散。
我要求她留下來,說會善待她和她的孩子,她不願意,說你們約定好,她只留在有你的地方。
這樣的奇女子,這樣的堅貞愛情,朕這輩子,恐是遇不上了。煜宸,你要好好珍惜啊!朕真的很羨慕你。」
長嘆氣,皇上往後靠在龍椅。
綁悔排山倒海而來,襲擊得他站立不穩,煜宸想吼叫,吼叫掉所有的陰錯陽差。
是什麼將他的心引向偏狹?是什麼模糊了他的眼楮,教他看不見她的深情?
懊死的他、該死的輕蔑,最該被輕鄙的人是他自己啊!
煜宸想起,她埋怨過自己,說他不肯接她回家,任她一人孤伶伶;她說她愛他給的修竹菊花,不愛成鳳成凰;她也說了,他在、她在,可惜,他把這一切全當成謊言。
她追問他是否真愛小茹,他毫不猶豫說當然,她眼底的哀慟,他刻意忽略,所以她才把事情導了方向,以為他的恨緣自睿親王,相信他對她的愛憐出自于假裝。
天-、天-!他甚至不相信她月復中孩兒與自己有關,勢利認定,她要的不過是一個屏障。
他親手打碎她對愛情的信念,他打破她對愛情的堅貞。
難怪呵……難怪她說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難怪她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他的自私主觀,把恨植上采青的心,他一次次逼她離開-遠侯府,他要她到哪兒去?不是存心要逼死她嗎?
他說愛她,他居然用這種方式愛她!他錯了,他怨、他恨,他歸心似箭,他乞求老天再給他一次機會,教他能挽回。
在煜宸和皇上都陷入沉思同時,萬公公進入御書房稟報,說至-遠侯府的御醫已經返回。
筆上宣見,御醫一進門就跪地回報。
「稟報皇上,育貞格格失蹤,微臣進侯府時,沒見到育貞格格。」御醫說。
「她去了哪里?」皇上轉頭問煜宸。
她能去哪里?昨夜,他在床邊陪了她一夜,直到他出門前,采青尚未清醒啊,臨出府,他要人好生照顧,他們是怎麼照顧的,會把一個病人給弄丟了?
「听侯府下人說,育貞格格小產,身子虛弱,昏迷一日夜尚未清醒,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失蹤的。」御醫再報。
「小產?煜宸,采青回去尚不滿十日啊,你是怎麼對待她的?早知道,我真不該答應讓她回去。」皇上倏地站起,望眼煜宸。
「請皇上讓微臣出宮尋找采青。」當機立斷,煜宸請求。
她病了,病得太嚴重,不能一人單獨在外,何況天降大雪,她怎能撐得了?
「快去、快去!把大內侍衛也帶去,你最好把采青給我平平安安找回來,否則,你不但辜負采青,也辜負我的成全。」
筆上的話他沒听進去,煜宸腦子里全是采青,她去哪里?天地茫茫,這個不識路的笨女人能往哪里去?
她可以心碎、可以傷情,但是不可以糟蹋自己,他要她好好的,要她听他一聲對不起,听他用真心說出「我愛-」。
煜宸終于找到采青,在破落的廟宇里。雪染上一抹紅濫身影,那是她的嫁衣,光彩美麗……
他從沒認真看過她的嫁衣,迎她入門時,他刻意忽略,洞房花燭夜時,他缺席,他給她無數難堪,她卻仍然愛他、愛得堅貞?
「蠢,我有哪里好,值得-全心眷戀?」他沒哭,他在她耳畔低語。
抱住采青,他吻去她頰上雪,點點雪花,像她的心,玉潔冰清,這樣的女子,他竟懷疑她的堅貞,真不曉得,蠢的是她,還是自己?
煜宸握住她的手,他期待她和自己十指交扣,期待回到那個月圓夜晚,他們登上京城最高樓。
「-說碧海青天夜夜心,苦的是嫦娥,順遂的是後羿。我提醒-,嫦娥盜藥成仙,害後羿抑郁而終,怎是嫦娥苦,後羿順?-回答我,為什麼人們不能體貼嫦娥的心?她是那麼那麼愛後羿,不舍得他教世間人民世世代代唾棄!」
拂開她頰邊秀發,額頭貼上她的,煜宸恍恍惚惚笑開來。
「皇上說得對,-真是瘦了,為什麼不吃不喝,御廚是天下最有名的廚子啊!他親手做的珍膳,只有皇帝皇後能品嘗,-有了好機會卻白白浪費,真是不懂持家的女人。」
淚滾下,煜宸的淚落在采青頰邊,順著她的臉滑人發際。
「說話啊,-不能讓我在這里唱獨角戲,回答我,只要-開口說一句話,我便為-搜羅天下書籍。
不說話?哦,我懂,-沒做錯,卻總讓人栽贓,是不是累了?累得不願意再和我爭辯,累得任由我欺凌,不言不語?
沒錯,-一定是累得太嚴重……」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淚水卻一滴一滴、一點一點不停歇。
大內侍衛圍繞在他們身邊,看著英武威嚴的郜將軍流下傷心淚,為之動容,他們低頭,噤聲,不打擾這對戀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很生氣,生氣我的盲目,盲目到看不清-的心,我知道-有怨悔,悔恨把感情投注在我身上,很抱歉,我錯了,錯得好離譜,-歡歡喜喜回府,卻沒想到迎接-的,是我的惡劣態度。
我不承認我們的孩子,我承認愛小茹不愛-,該死、該死,我夠該死了,除了-,我還能愛誰?可是……我竟把最愛我的人推離身邊、推離這個世界……天啊!懊消失的人是我,不是。」
親親她的唇,她的雙唇冰冷……
親親她的層,緊緊的眉頭訴說憂怨……
親親她小巧的鼻子,那里再吐不出香蘭芳芷……
親親她的眼,他祈求……她睜睜眼,看看世間,看看他的真心,看看他的悔恨…
然而,他的祈求無人應和,她睡了,沉沉睡著,再不清醒。
煜宸打橫抱起采青,緩緩走到神像前,雙膝跪地。
「月老,你對我們不公平,為什麼給我們愛情,卻又急著將愛情收回去?請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把采青還給我?」
他聲聲問,問不出半句回應。
「人人都說月老靈驗,說月老保護天下男女的情愛,沒有!你根本沒做到,你是瀆職月老,憑什麼受盡人間男女香火鼎拜?憑什麼!」他朝神像大吼大叫。
「將軍,我們先回去,把育貞格格的事情稟告皇上。」侍衛勸他。
他沒听見,也不回應。
「你牽的是什麼姻緣線?你懂不懂得真情可貴?你有沒有學過成全?」他越吼越大聲,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將軍……」侍衛們還想再勸。
驀地,他抱起采青,飛身躍出月老廟,他的輕功高強,侍衛們發足了勁,也追不上他。
追丟了人,他們傳來一隊隊兵將,尋遍京畿,始終沒找到郜煜宸。
那個晚上,煜宸抱著采青登上高樓,沒有月色,他們在雪中互擁。他不停說話,每個句子,說的全是他的愛情和悔恨。
他對采青許了未來,一百次、一千次,不相信輪回的郜煜宸向上蒼祈求來生,他要同她牽手,走過世代無數、走過千萬年。
京城里,再沒有人見過郜煜宸將軍,-遠侯府里,寡居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守著小-遠侯,過著平淡安靜的日子。
紫鴛有過後悔,若非小心眼,就算自己不是將軍最疼愛的女子,至少能長伴君側,而今……卻是什麼都沒有。富貴如何?榮華又如何?孤寂的日子非常人能忍受啊!
小茹咬了牙,打死不承認自己有錯,丈夫是她的,她得不到,誰都不準得到,她愛將軍不比采青少,憑什麼她擁有將軍垂青,她卻無緣得到?她恨、她怨,就是不肯後悔。
至少,她有兒子,兒子承襲爵位,她的未來雖沒有丈夫,卻有兒子可安慰,挺身,她相信這是自己的命,她的命里有富貴。
若干年後,幾個舊時同僚在南岳淨華寺里見到煜宸,他一身僧袍,領著幾個小武僧習武,他們上前相認,煜宸卻態度陌生,他合掌念佛,轉身離去,隔日同僚再訪,卻遍尋不著煜宸。
這是個悲劇時代,對于愛情,男人太貪心,而女人太專心。
多數女子不能追尋真心愛戀,她們被迫灌輸觀念,覺得婚姻的條件重于感覺,人人想飛入王謝堂前,成為尊貴身,卻沒想過,愛情的可貴在于它沒有條件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