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著他的手,她在他懷中睡得不甚安穩,幾次申吟、幾番輾轉,夢中,她仍身處危險。
「不要!」在一聲尖叫後,她坐起身,急喘,心兀自在胸腔內狂奔。
「予藍別怕,我在這里。」環住她,他將她整個人收納懷中。
「不怕……不怕……我贏了,他們不敢對我怎樣……我不怕……」她喃喃自語,企圖說服心中恐懼。
「對不起,都是我去得太晚,你一定嚇壞了。」撫著她的頭發,他有愧疚。
她不語,滾落的珠淚染上他的胸前,她有太多的委屈想哭,卻哭不出來,有太多的傷心想控訴,卻說不出口,這些委屈、傷心,默默地拉長了他們兩人間的距離。
突地一陣喧擾,玉姨娘帶著一群家僕上門,幾個撞擊,門被撞開,一群人浩浩蕩蕩走到他們床邊,瞠目結舌看著大少爺和他懷里的予藍。
「你們看看,我們家什麼時候,也成了專收容妓女的妓女戶。」
玉姨娘的話扯動了予藍心中的痛,她縮在他懷中顫栗。
「我說或淺啊!這好人家的女子滿街跑,怎麼你偏偏要喜歡上這個低三下四的賤女人?你這會兒年輕,還不懂事,玉姨娘全是為你好,娶妻娶德,娶進這種不要臉的女人,會遺憾一世的。」
予藍抬起眼,眼里滿是怨懟憤懣,挺直背,藏起緊張顫抖,她清脆的聲音響起,讓在場的人全倒抽一口氣。
「第一個走進蘇家的妓女不是我,是玉夫人你,貧窮並不下賤,下賤的是——只會用齷齪手段欺凌弱者的人,哪一天你也變成弱勢族群,到時你會怎樣?我期待!」
「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不用擔心。」他低頭柔聲安撫她,沒有指責。
彬淺對她的寵愛、疼惜,全落入眾人的眼中,這將是兩個女人的戰爭。
「請你們離開我的房間。」他寒著一張臉說話。
他向來都是和和善善、不與人計較的,更何況是與人正面交鋒。
大概就是自己這種性子,才會讓玉姨娘認定自己可欺,若是欺到他頭上也罷,可是這回她居然把予藍送進迎春閣,隨隨便便斷送一個女子的清譽!
「或淺啊!姨娘是為你好,何況她早是迎春閣的人,你這樣莽莽撞撞上那里把人給綁回來,這傳出去,蘇家的面子要往哪里擺?」
玉姨娘才沒把或淺放在眼里,這些日子,她早就模透了他那副溫馴性子,和他娘那種軟弱性情一個模樣。
「我在說話,你們連一個都听不懂嗎?」他的眼光掃向她身後一群婢僕。
張總管看看大少爺和玉夫人,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倒,不過拿起大少爺的不計較和玉夫人的嚴厲苛刻相比,再加上老爺早擺明態度,不會讓予藍成為蘇家正室。他吞吞口水,站到大少爺面前說話。
「大少爺,您要體恤玉夫人的一片心意啊!老爺不在,這個家多虧她張羅著,要是下人們都像予藍姑娘這樣亂了規矩,這個家也忒難管理,您就讓小的把予藍姑娘帶出去。」
「張羅一個家是太辛苦,玉姨娘你掌了十幾年,勞苦功高,我想應該換換手,讓你休息休息,請把印章交出來,從今天起,由宜夫人掌家。珍珠,你去告訴宜夫人我的決定。」
「或淺,你在說什麼?」她一驚,沖到床邊問。這溫吞男人居然轉了性!
「不夠清楚?我再說一遍,把印章交出來,這個家由宜夫人管理。」
「你不能這樣做,我掌家是老爺交代的,不是一個隨便外人說撤就可以撤。」
「我在你眼里,只是一個‘隨便外人’?」他笑了,原來她將他當成入侵分子,才會時時刻刻提防自己。
「我、我……」一時失言讓她走不下台階。
「夠了,這些年你講得太多,現在輪我講話。由宜夫人掌家的事,我會修書給爹,也會負起全部責任,現在,張總管,你去調查,誰不願意服從宜夫人指示,給他們三個月薪俸,終止契約,請他們離開蘇府。」
「是,大少爺。」或淺惡話一出,誰敢再拿他當軟腳。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交出印章,絕對不!你這個死女人,給我起來,不要窩在男人懷里擺弄男人。」說著,她伸手要把予藍拽下床。
彬淺伸手,將她的魔爪給阻擋下來。
「你再這樣,別怪我不客氣。」
「幾時起我會怕你對我不客氣,我擺明告訴你,這個蘇府永遠都是我當家!張總管,你給我過來,馬上派人到北京去把老爺請回來,就說我在家里被人欺負得待不下去了。」
她大喊,但張總管礙于大少爺的眼神,不敢往前應聲。
她回身,看見躲在門邊的張總管,氣得沖上前,又踢又打破口大罵︰「死奴才,一見我不得勢了,就躲我躲得跟鬼似?」
「玉夫人,我只是個下人,您別為難我啊!」
「我就是要為難你,誰敢遵照宜娘的命令辦事的,我一個個都要為難,听見了沒!?」她怒氣沖沖恐嚇眾人,但這不但沒把僕人拉回她身邊,反而讓他們一個個躲得老遠。
「玉姨娘,如果你不肯交出印章也無所謂,我會命人重新刻一個新印章;如果你在這個家住不下去也無妨,我會另外在外面幫你找一處新居。」他淡然說。
「你別以為我和你那個沒用的親娘一樣,讓人說趕就趕,我就要住在這里,看誰敢動我一分一毫,再怎麼說我都是采欣她娘,死去的或樺還在天上看著呢!我就不信你們敢拿我怎樣。」她一路大吼,踩著大步循原路走回。
「張總管,我說的話你听清楚了?」或淺問。
「是的,奴才听清楚了。」
「那你下去辦事吧!」揮揮手,他揮去一屋子人。和人對峙,很累!俯頭,他對著胸前人,溫柔說話。「予藍,以後不用害怕,她再也無權力能傷害你。」。
「我要的不僅僅是這樣。」她恨她!
「告訴我,你想怎樣?」
「我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要她異地而處,嘗盡弱勢者的悲哀。」
「予藍,得饒人處且饒人。」輕嘆,他們的差異性格在這里發生沖突。
「她饒過我嗎?一次口角,她要毀我清白;一次管教,她奪去夫子一條命,她為什麼處處不饒人,卻又不準別人用相同的方式對她?」
「夫子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
「就跟你娘至死傷心的事一樣?只要是過去,就算、就雲淡風清?錯了!有些事永遠都過不去,冤魂難平、情傷難盡!我恨她,我會用一切手段毀了她。」
「予藍,她是一條生命,仁民愛物……」
「不要跟我唱高調,是不是非要我死亡,才有權恨她?」
「別偏激,你畢竟還好好的。」
「我不好、一點都不好,因為她,我毀容,也差一點毀了女子比生命還看重的貞操,你怎麼會覺得我還好!?我一點都不好啊!不要跟我談仁愛寬恕,我不是聖人,假使只有當惡鬼才有權利害人,那麼我情願當厲鬼。」她推開他,不要他的懷抱、不要他的仁慈。
「你不會毀容,我保證一定會治好你,至于你的貞操,它在我手中,我會愛你、會呵護你一輩子。」
他的連聲保證,撫不平她的難平心事。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听懂了嗎?我不要你的愛,一點都不要!」她拼命捶打他,淚一開閘,再關不住。
「告訴我,你要什麼?只要我辦得到,我一定為你盡力。」他急了,予藍的瘋狂讓他心焦。
「我要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要好人生、壞人死,我要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我要欠人者,把債全給我吐出來!」
予藍又哭又鬧,或淺只能抱緊她,默默相陪,直到她累了、倦了,在他懷中沉沉入睡。
***
蘇家最近連連出事,先是一個丫頭被玉姨娘賣進迎春閣的事鬧開,蘇家苛待下人的傳聞又是沸沸揚揚,牙婆們互相耳語,千萬別帶姑娘進蘇家。
幸而,玉夫人讓寬厚的神醫少爺剝削去了管家權力,改由另一個較溫和的宜夫人掌家,這才教人拍手稱好。
接著,程家一頂花轎、一紙休書,原封不動的五十幾箱妝奩,浩浩蕩蕩從城外抬進蘇家。
兩個多月前,坐在馬背上迎娶蘇家閨女的程家大少,翩翩風采不見了,只余滿面怒容。
轎子被扛進蘇家大宅,張總管忙上藥鋪,請回大少爺。
必到蘇家,大廳外上百個僕役垂手侍立,大廳內采欣偎在玉夫人懷里哭啜不止,宜夫人婉言相勸程東青,希望事情能有轉圜余地。
彬淺嘆氣,提起衣擺走人。「妹婿,今日造訪,不知有何貴事?」
「蘇兄,東青無能做你的妹婿,今日特地休書一紙,將令妹送回。」
「你以為把人玩夠了往娘家一送,你就沒了責任啦?我們家閨女清清白白的名聲,全讓你弄髒弄臭了,往後要叫她怎麼過日子?」玉姨娘張牙舞爪的沖到他面前,扯著他的手腕不肯放。
「是啊!我做錯什麼,你憑什麼休我?」采欣也跳到他面前叫囂。
「你做對過什麼?婦德、婦言、婦功,你符合哪一項?你不孝順公婆、你多話、嫉妒,你甚至還……偷竊!」程東青氣得一甩袖,背過身去。
「程兄,請先息怒,這件事我不能作主,是否請你在舍下盤桓數日,我讓總管到北京請家父回來,到時,對于你們的婚事再議好嗎?」或淺心平氣和說。
「沒什麼可議的,我今天來,就是把人安安全全送到你們手中,從此蘇家、程家再無瓜葛。」話說完,一聲吆喝,他領著百名僕役離開蘇宅。
「告訴我,你在程家為什麼要犯下七出之罪?」或淺看著采欣,輕問。
「我……我……」她說不出好借口,只能支支吾吾。
「有什麼好說的,你沒看見那個程東青咄咄逼人,采欣在那個家里一定是受盡委屈,才會亂發脾氣。」玉姨娘胳臂盡往里彎。
「娘,他在我之前,已經納了兩名小妾,她們沒把我放在眼里,連一聲姐姐都不肯尊稱。听說她們原本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頭,後來才給了東青當妾,老夫人待她們比待我還要好。」她哭得抽抽搭搭。
「我就說,這程家沒倫理、沒規矩,把個下人捧得比正室還高,也不想想咱們蘇家是什麼家庭,可由得他們這樣子欺侮廠
「玉姐姐,你別再生氣,一路跋涉,采欣已經夠累了,你讓她先回房休息。」宜姨娘走向前,想伸手安慰采欣,卻讓玉姨娘一把推開。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現在你可得意了,當家夫人!你是不是在看笑話呀?我告訴你,就算我女兒被人休了回來,都好過你養個白痴女兒。采欣,走!到娘房里去,我倒要看看這個宅子里,有誰敢欺負你!」
「宜姨娘,別介意,玉姨娘是關心則亂。」看她們相繼離去的背影,或淺緩言安慰。
「我知道,我哪里會這麼小氣,听說你藥鋪子里挺忙的,快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要是家里有什麼問題,你先和予藍商量,這兩天,她情緒已經比較緩和。」想起予藍,他心中有絲絲暖意,早晚他會要求爹爹讓他娶她為妻。
「放心,我會常去看她、開導她,這些日子,我看她和采鈴感情挺好的。」
「采鈴是個心思單純的好女孩,姨娘,你不用太替她操心。」
「我知道,白吃了你開的藥方,我覺得她曉事許多。」
「那就好,真不多說,我走了。」頎長的身子跨出大廳門房,姨夫人欣嘆。
「姐姐,您在天之靈可以安慰了。」
***
夕陽西下,朵朵雲彩在天際瓖起一片燦爛,屋內,予藍、翠玉、珍珠圍著圓桌做針織,一針針刺繡,刺出絢爛風景。
「予藍姐姐,什是婦德、婦言啊?」珍珠忽地抬頭問。
「怎麼突然想問起這種事兒?小珍珠兒長大,想許人家了?」翠玉取笑她。
「才不是呢!上回程家姑爺把大小姐送回來的時候,說她婦德、婦言、婦功沒半項符合,還說她不孝順公婆、嫉妒,後面的話我是听得懂啦,可前面我就不知道了。予藍姐姐,你告訴我好嗎?」
「你後面說的那部分叫做七出之罪,包括無後、生重病、、不孝、偷竊、嫉妒和多言,不管犯了哪一樣,夫家都能提筆休書,把女子往娘家送。至于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則是指女子應具備的四種德性,女子要溫婉貞德、寡言慎行、容貌姣好、女紅線活樣樣皆備。」
「那當女人豈不是太倒霉?長得不夠漂亮、愛說話、嫉妒……全成了男人想換老婆的借口,真不公平!」珍珠嘟起嘴不依。
「可不是,女人在這個社會里是沒地位的。」翠玉嘆口氣,心有戚戚焉。
「別悲觀,世上還是有許多好男人,只要是心愛的女子,缺點再多,都能全數包容。我來說個有意思的故事給你們听。」予藍笑說。
「听故事?好哇好哇,予藍姐姐,你快說。」珍珠連聲催促。
「在魏晉南北朝時有個很有名氣的家族,姓阮。有一天,阮德如的妹妹出嫁,這個新娘子婦德、婦言、婦功皆備,但是她樣貌極丑,丑到新郎不願意進入新房。」
「太可惡了,那要是新郎長得太丑,新娘是不是有權利把新郎踢出新房!?」
「珍珠,別生氣,听我往下說。有一日桓範來訪,他對新郎說︰‘阮德如會把最丑的妹妹嫁給你,一定有他的用意,你何不進房去看看?’
新郎想半天,覺得他的話有道理,于是走人新房中,但當他一眼看到丑陋妻子時,馬上又想轉身走出房門。
新娘請他留步,他就問新娘︰‘女子的四德,你具備了哪些?’新娘回答︰‘除了婦容之外,我樣樣具備,請問相公,君子該具備的一百種德性中,您又具備多少種?’新郎自然回答︰‘我統統具備。’
新娘說︰‘百性中以德為首,如今你好德不如,你怎麼可以說你統統都具備了呢?’新郎面有慚色,從此夫妻倆相敬如賓。所以,身為女子,我覺得具有智慧才是最重要。」
「說得好,我贊成你的意見。」或淺從外面走人,撫掌稱贊。
「你回來了。」她起身倒茶水。
「謝謝。予監,我想借重你的智慧幫我問出,為什麼采欣會在程家犯下竊盜之罪。」或淺說。
「她的事與我無關。」她冷冷拒絕。
「把她留在蘇家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我總要弄清楚事情始末,看她是被冤枉還是貪玩,才能上程家解決事情。」或淺耐心解釋。
「你不能自己問她嗎?,再不,請宜姨娘走一趟。」
「我們都試過了,她老是仰著頭,不痛不癢的說︰‘我是蘇家大小姐那,要什麼珍貴東西沒有,我干嘛去偷。」’
他學著采欣的口氣,逗得三個丫頭笑開懷。
「予藍姊姊,你就幫幫大少爺也幫幫咱們,你都不知道,大小姐自回娘家後,脾氣比以前更加惡劣,誰不小心被她踫上,她都要挑剔刻薄一番,不少下人都吃過她的排頭。」翠玉加入勸說。
「仗勢欺人。」予藍淡言。
「去啦、去啦!你老叮囑我們要替主子分憂解勞,連你自己都做不到,以後可管不到我們。」珍珠嘟著嘴巴說。
予藍看看眼前三人的眼光,無奈一點頭,領先往外走。
彬淺朝翠玉、珍珠點頭,她們的義助,他記在心底。
快步跟上,他自後頭握住予藍的手,兩人並肩而行。
太陽白天際消失蹤影,各房紛紛掌起燈火,或淺轉頭看著身邊的人兒,手加重力道,對她,他不願放手。
「還生我氣嗎?」他指那天的爭執,之後見面他們都避免再提起。
「不生氣了,我們的問題在于我們的性格不同、看法不同、價值觀也不同。」
這樣完全不同的兩人,是不能相聚相守的吧!隨著契約將結束,予藍想清楚、想透徹了,很多事……不能勉強。
「我承認,在最危急當時,我的心曾動搖餅,我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你怎麼對人,別人不見得會用同樣的心思待你,更甚者……恩將仇報……」頓了一下下,他繼而搖頭。
「別再往下想,寬慈不是你的錯。」
是不想了,至多也不過是一個月,一個月後各奔前程,他們將在彼此的生命中消失,這時候再為無謂的事爭吵,太笨!
「我很抱歉,除了剝奪玉姨娘的權利之外,我無法為你做更多。」
「說好不談。」
兩人手牽手,走過小橋越過竹林,轉眼就到了玉夫人的樓閣,現在,不當家了,在這里來來往往的下人變少,顯得有些些冷清。
她的手轉為冰冷,或淺感覺到。
「如果你不想面對玉姨娘,我們回去吧!對不起,剛剛我沒考慮到你的心情。」
「沒關系,我並不害怕她,只是……等等,讓我做一點準備。」他們在房前停下腳步,交握住手,她垂首整理自己的思維。
突然,房里傳出交談聲音,他們下意識側耳細听。
「我就搞不懂,你要啥有啥,干嘛去偷你婆婆的東西,好端端的犯下七出之罪?等你爹爹回來,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去!」是玉姨娘的聲音。
「那個……偷東西栽贓,還不是你教我的。」采欣吊兒郎當地說。
「你在胡說什麼,我幾時這樣教你,你別亂講,把問題全推到我身上。」
「我沒胡說。你忘記了?當年孟夫子害我們被爹爹責罰,你教我們把你的珠寶放進他房里,誣賴他偷東西,抓他送官嚴辦。」
「別再說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你這丫頭說話都不經大腦的呀!孟秀才的魂好不容易才招安,你又胡說八道,不怕又把他引出來?」
「依我看吶!他根本就是陰魂不散,想想我們這幾年的災運,先是二哥,那棵樹他上上下下爬過幾百次,每回不都安安全全,哪次失足?後來算算,那天不是孟秀才的頭七嗎?再說你,掌家權沒啦、人也跟著小產;還有我,什麼爛程家啊,誰希罕……」
「這……真是孟秀才搞鬼……」玉姨娘喃喃自語。
「對啊!這回我偷婆婆的東西,還不是想栽贓到那兩個不要臉的賤妾身上,哪知會人贓俱獲,這還不叫倒霉?我看八成是孟秀才鬼魂惹的禍。」
真相終于水落石出,予藍語不成聲,淚大顆小顆落個不停。
爹果然被冤、被欺……予藍心疼您啊!她在他懷中哭得渾身發顫。
彬淺愁眉深鎖,這筆帳,蘇家人要怎麼才還得清……孟家?低頭看看身前哭得不能自己的女子,孟夫子、孟予藍……他們之間有關系?
想出口相詢,屋內的玉姨娘和采欣又繼續對談。
「要不要再請個道士來家里看看?」玉姨娘問。
「不用吧!和尚不是說蘇或淺的八字重、命貴,把他請回來鎮宅就沒事。」采欣從不認為或淺是她的大哥。
「可這接二連三的不順利,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玉姨娘心煩意亂。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大不了用你的老招,派個人去把那兩個賤妾給燒死,我就不信她們有蘇或淺的貴命,能逃得過一劫。」
采欣的話一說,予藍猛地抬頭望向或淺,她的意思是……當年那場造成他娘親死亡、他全盲的火災,是由玉姨娘主導?
懊一個「親人」呵!多諷刺!
「采欣,別胡說,那件事我已經後悔得不得了,現在張總管處處巴結蘇或淺那個賤種,我還擔心著哪一天他會把我招出來,說是我找人燒了那幢宅子,到時,別說我,連你也吃不完兜著走。」
情勢太糟,玉姨娘不免憂心忡忡。
彬淺再也听不下去,拉起予藍大步往住處走,穿楊過柳,腳步快得讓她幾乎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