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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戀室溫26度C 第七章

作者︰惜之類別︰言情小說

不化妝的紀亞向世泱要求起化妝品,讓世泱好憂郁。

她的臉色越壞了,壞到連殷殷都看得出來,擔心嚇到殷殷,她開始在臉上做彩繪。

「媽媽,你想不想劃船?」像知道什麼似地,殷殷成天黏她。

「好,你請管家媽媽幫忙準備午餐。」紀亞同意殷殷的每個建議,她知道時間不多,不願蹉跎。

「好。」殷殷跳下床,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小小手臂圈起紀亞的肩背。「媽媽……」

「什麼事?」回抱殷殷,她愛她,是真心真意。

「媽媽,你先睡一下,出去玩的時候,才不會太累。」

六歲的孩子,怎能這般體貼?紀亞好心疼。

親親她的發、親親她的頰,紀亞輕聲問︰「殷殷,媽媽今天有沒有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

紀亞認真說︰「我好愛好愛你。」

「你說過了,三次。」用力點頭,殷殷笑出彎彎細眉,她慶幸自己被深愛著。

「要牢記哦,千萬不要忘記媽媽愛你。」她鄭重叮嚀。

「記住了。媽媽,我也好愛你。」

「我知道。」她攏攏殷殷的頭發。「真希望我像管家媽媽那麼厲害,就能幫你綁辮子了。」

「我不喜歡辮子,媽媽,你幫我綁馬尾好嗎?」

多細心的孩子,知道她的手拙得可以,她居然說喜歡馬尾勝過辮子!

紀亞笑開,推棉被下床,拿來梳子,細細梳起殷殷的發絲。

「殷殷,媽媽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古時候女生要出嫁的時候,媽媽或家里的長輩會替她梳頭。每梳一下頭發,就要說一句祝福的話。」

「像生日卡上的話嗎?」

「對。我也來學古時候的媽媽,對你說祝福的話好不好?」等不及殷殷出嫁了,雖然她好想看看寶貝女兒穿婚紗。

「好啊!」

梳子拿高,從殷殷頭頂往下梳,紀亞說︰「祝福我的小殷殷,一生順利平安,事事如意。」

再梳一落,她說︰「祝殷殷越大越美麗、越聰明。」

「和媽媽一樣對不對?」

「你會比媽媽漂亮聰明一百倍。」

再落下梳子,一下一下,每一下,她都有話想說︰「祝福殷殷以一顆體諒的心看待世界,願意原諒別人、寬宥自己……希望殷殷開朗幸運,任何的挫折都為難不了你……希望有一天,有個很愛殷殷的白馬王子出現,他愛你勝過愛自己……」

站在門口,世泱听著紀亞和殷殷的對話,心如針錐,那是他無能為力的疼痛。

深吸氣,勉力在糾結面容上刻劃笑靨,這是他對紀亞的承諾——如果這真是最後一段,他要笑著陪她走過。

「你們在做什麼?」跨進房內,他問。

「媽媽在學古時候的媽媽,幫我梳頭發。」殷殷回過頭。

「別動啊,媽媽幫你綁上蝴蝶結。」她從衣櫃里找出一條翠綠絲巾,替她的馬尾做裝飾。「弄好了,去照照鏡子。」

殷殷跳到化妝台前,東看看、西模模。

「喜歡嗎?」紀亞問。

「好喜歡。媽媽,我去幫管家媽媽準備野餐的東西。」她抱抱紀亞。

「殷殷……」紀亞輕喚。

「嗯?」

「媽媽愛吃壽司,可不可以做壽司?」紀亞知道,殷殷擔心她的胃口差,每次她多吃兩口,殷殷便笑開懷。

「可以,我會包媽媽最喜歡的蛋壽司。」

丙然,殷殷笑了,細細的眉毛不再兜一塊兒,雀躍地小跳步,跳出她的房間。

紀亞嘆氣,「你有個縴細敏感的女兒。」

「昨天你睡著,她握住你的手,不肯放。」

「我居然在她面前睡著?真是的。」她對自己的身體真是越來越無力。

「不是你的錯。」

世泱抱起她,把她抱回床里,拉過棉被,包住紀亞。

「有沒有藥物能解決我的嗜睡?」她曉得,體力一天天流失,曉得健康的細胞逐漸被吞噬。

「我請兩位老師來家里,她們主張有機飲食,現在,她們正在樓下和管家太太研究你的三餐,听說很多癌癥末期的病奔,都靠這套飲食恢復健康。」

他說的信心滿滿,紀亞沒回答,不願打消他的幻想。

「听說有機餐很難吃。」她笑說。

「再難吃,你都要配合,等病懊了,我再帶你去五星級飯店打牙祭。」他願意允她全世界,只要癌細胞肯放她一馬。

「既然你這麼說,我勉為其難!」

靠進他懷里,她愛上這份信賴,仿佛他在,天塌下來,她仍然安全。

「別擔心,我陪你吃。」圈住她的身體,又瘦了,他替她買的衣服都快變成布袋,怎麼辦?

「太委屈你。」抓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龐,她戀上他的溫度。

「不委屈,我們都要健健康康活到九十歲。」首度,他對生命有希冀。

「為什麼不活到一百歲?」她比他更貪心。

「我痛恨當人瑞,每年到重陽節,都要上電視,領總統的紅包。」皺眉,他的嫌惡明顯。

紀亞笑笑,「要是能活到當人瑞、領紅包,也不壞。」

「要紅包,我給你,不需要去當別人制造知名度的工具。」把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口上,他喜歡負擔她的重量。

「九十歲……還有六十二年,活那麼久,要做什麼事呢?」紀亞仰頭問。

必她話之前,他先吻了她的額頭。親昵是一種習慣,他習慣了這種習慣,他很努力,企圖延伸習慣,直到下個世紀。

「我們要做什麼事?」紀亞又問。

「四十歲之前,我賺錢、你理家,我們共同為殷殷的童年、青少年、青年期締造完美記憶。四十歲到六十歲,我要帶你上山下海,從歐洲開始,然後美洲、澳洲、亞洲到南北極,我們一國一國慢慢游歷,看過尼羅河,到愛琴海暢游,訪過阿爾卑斯山,再去攀登喜馬拉雅山。」

「我怕體力不行。」她笑著附和他的幻想。

「放心,下半年度的體能訓練,我會安排名師來陪你進行。」

「名師都很凶。」紀亞嘟嘴。

「他敢凶你,我倒扣他薪水。」他一臉用錢壓人的囂張。

紀亞大笑,眉彎眼彎,蒼白的臉頰泛起些微紅潮,看得他發呆。

「叩叩叩,有人在家嗎?」她敲敲他的額。

他回神,瞧著她猛笑。

「在想什麼?」紀亞問。

「在想為什麼不早點遇見你。」

「我有相同的遺憾,要是我不拼死拼活念書,要是我來應徵你的管家,要是我選擇不同的人生,說不定我會是殷殷的親生母親。」

「若是從頭來過,我一定追求你。」

「嗯,我要巧克力和鮮花,最好你寫信給我,情詩或歌曲我都要。」

「你喜歡才子型男人?」

「是啊!」把他的手貼在心窩處,好啦,她的心里、心外都有一個文世泱。

「可惜我是個市儈奸商。」

「對啊,美中不足,幸好……」

「幸好什麼?」

「幸好我好愛你,不管你是才子型還是奸商類。」

親親她小巧的鼻粱,他不曉得該感激上天將紀亞送到他眼前,還是埋怨,怨他讓兩人相識在最後的過程空間。

「六十歲之後呢?」紀亞拉回原題,不要唏噓嘆息,她要快樂,要享受有他的歲月。

「六十歲後體力變差了,我們回到這里,種花種草,打高爾夫、玩槌球,偶爾背畫架到後山畫畫。」

他的計畫很不錯,每一個,她都喜歡。「听起來很棒。」

「雖然你唱歌不怎樣,我很樂意買一套點唱設備,讓你開懷大唱。」

想起她唱歌,世泱莞爾。

前幾日,她心血來潮,在客廳里唱安眠曲哄殷殷睡覺,經過客廳的下人,一個個瞪大眼楮,忍住笑,捂住耳朵,迅速通過。最後是管家太太心腸好,善意提醒紀亞,如果她閉嘴,殷殷會比較容易睡著。

「我的自尊心被你們一大家子破壞,我決定金盆洗口,再不踫觸音樂。」

「我沒有破壞你的自尊心,而且我祭出處分,取笑你唱歌的人一律降薪水百分之二十。」他和殷殷站在同一國,強調她的歌聲「真的很不錯」。

「把實話憋在肚子里的人更可惡。」皺皺鼻子,她笑。

「好,回頭我去打殷殷的小。」打死,他都不承認自己是共犯。

相視,他們笑開,她捧起他的手,順著掌心的紋路慢慢劃去。「瞧,你的生命線好長,一定可以活到九十歲。」

「你的呢?」他也翻開她的掌心。

「我的生命線很短……」果然,她的生命線很短,不到三公分便斷章。

「誰說很短?」

他起身,到她的化妝台抽屜東翻西翻,然後躺回她身邊,抓過她的手,用眉筆替她延續生命線。

「好啦,我們的生命線一樣長,我們要一起養育殷殷、一起看她嫁人、一起游遍五大洲、一起回到這里學音樂。」

「沒用的,老天爺對我有特殊安排。」看著他賭氣的幼稚動作,她搖頭,縮回手。

「錯,老天爺的安排沒我好,你要听我的。」

憊是生氣,氣她出生時,老天爺太匆忙,忘記替她把生命線畫齊。

「世泱……」

他不說話,她輕嘆息。

「世泱,不管能不能活到九十歲,我發誓,會把一天當作一年過,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鐘。」摟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胸口,那顆穩穩跳動的心髒呵,一聲聲,聲聲說愛。

這話教他怎麼接?他自以為能力強,天下事都在掌握中,哪曉得,她的生命不由他掌控!

他沒理她,她又說話︰「世泱,別氣,我不是故意不想活下去。」

輕輕拉扯他的袖子,她討好的表情傷了他的心。

用力抱住她,用力向上蒼抗議,他不喜歡他編排的結局,他要自己改寫劇情。

「你會好起來的,我發誓,我要把你治好。」

紀亞定定看他,滿心滿眼的憂慮。

怎麼辦?她以為他被說服,以為他能接受現實,以為他樂意陪自己創雜諤暫的耀眼光芒,可是……

「世泱……」

「不準說服我,我說要救你,就一定會成功!」

紀亞不講話了,手臂悄悄滑過他的腰,扣住、圈緊,怎麼辦呢?這個不服輸、不認命的男人呵。

你說你好孤獨日子過得很辛苦早就忘了如何尋找幸福

太多的包袱顯得更加無助在沒有音樂的時候很想一個人跳舞

摘自梁詠琪的凹凸

她用五音不全的難听嗓音唱歌,他沒發笑,只是怔忡。

他孤獨,是她教會他尋找幸福,偏偏她又讓他那麼無助……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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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他們沒去劃船,殷殷準備好野餐,上樓找爸媽時,發現紀亞在世泱的臂彎里睡著,兩行清淚滑過,暈上他的胸口。

今晨,紀亞喝下精力湯,世泱帶著新聘廚子做的餐點飲料,浩浩蕩蕩地,一群人分乘兩輛車出發。

怎麼一個家庭出游,會搞出浩浩蕩蕩?

他們帶了兩個攝影師、家庭教師、廚娘,和管家太太一起出門。紀亞說要把每個快樂橋段都拍攝起來,將來世泱、殷殷看著影片,腦海里浮現的全是幸福場景。

「這里很漂亮,有機會的話,我很想再來玩。」攝影機里,殷殷說完話,輪到世泱。

「風景很美、氣候很美,但都沒有我身前的睡美人美麗。」拉拉紀亞身上的毛毯,他將她在懷中收得妥善。

「我還沒睡著,你不可以批評我懶惰。」紀亞抗議。

「再三分鐘,你就睡著了。」世泱的大手蓋在紀亞眼上,惹得管家、攝影師全數笑開。

「不會,我精神很好,喝完精力湯,果然精力無窮。」拉開他的手,紀亞對鏡頭微笑。

「真的嗎?」殷殷問過紀亞,不等她給答案,又跑到新廚娘身邊問︰「阿姨,你有沒有帶精力湯出來?再給我媽媽喝一點好嗎?」

「精力湯很好,但不能常喝。」廚師笑笑,拿出自制的有機果凍給殷殷。「吃這個好了。」

殷殷拿果凍,回到紀亞身前,「媽媽多吃點,有了體力,我們就去劃船。」

「好啊!」

紀亞合作,張大口,將果凍送進嘴里,下一秒,她高舉雙臂,「當當當當!我變成大力水手了,走吧,我們去劃船。」

「別勉強。」世泱在她耳邊低語。

「現在不勉強,要到什麼時候才勉強呢?走,我們陪殷殷去劃船。」拉拉世泱,她要他扶自己站起來。

世泱沒扶她,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殷殷,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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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殷殷和攝影師坐一邊,世泱坐另一邊,紀亞則是裹著毯子躺在他身前,貨真價實地,他成了她的活動床墊。

看見他兩道濃眉連成串,紀亞笑笑,用指頭為他梳開。「晚上用潤發乳洗洗,都糾在一塊兒了。」

拉開她的手,他無心玩笑。

「開心點,別忘記殷殷有多敏感。」紀亞說。

擠出笑,不自然,世泱問︰「要不要喝點能量水?」

「你忘記了,三分鐘前才喝過?糟糕,我病懊了,卻發現你得老年痴呆癥,怎麼辦?」

「到時換你來問我,要不要喝能量水?」悶著聲,他不愛她的玩笑話。

「我們約定過,要開開心心過日子。」紀亞提醒他。

「我開心不起來。」

「你真是個不合格的家屬,很多人為了怕病奔擔心,往往隱瞞病情,還在病人面前扮老萊子彩衣娛親,你怎麼可以繃個臉給我看?不怕我誤會你不想照顧我,覺得我的病煩人?」

「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

是啊,她怎不知道,他老用手指圈住她的手腕、腰圍,量量她有沒有又瘦了半公分,他從不抱怨生機飲食多難吃,還對旁人做推廣。

自視甚高的大男人,為了她,改變性情,跑去和陌生人打交道,一心從旁人身上挖到資訊,好助她的病情走過危機。那兩位生機飲食的新廚師不就是這麼來的?

「別擔心,我感覺很不錯,有機飲食大概真的管用。」

她只給出一點點小希望,他便認真起來。「我听說生機飲食治好很多癌癥病奔。」

「世界到處有奇跡對不對?」

「你相信奇跡?」

「當然相信,上天把我送到你身邊,就是最大的奇跡。真好,我遇見你;真好,你搶走我的行李,讓我不得不走入你的生活;真好,我有個雙胞胎姊妹為我留下機會,讓我和你接近;真好,你愛我如同我愛你……」

她一句句「真好」,教他紅了眼眶。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豁達、他牽掛?怎麼可以她怡然、他糾心?老逃讜她太好、對他太差,他要嚴重抗議,抗議她不能太好命,抗議她必須用長長的五十年償還他的真心。

「拜托你一件事。」她軟聲求。

「你說。」

「如果那天來臨,你抱住我,像現在這樣,好不好?」

他答不來,這個壞女生,總是不理會他的誓言,他說過了呀,他要救活她,他早已親手在她掌心畫出生命線。

他不說話,她嘆氣。看看藍得耀眼的天際,連半朵雲都沒,這樣的世界怎藏得住陰影?

「要是,我老得走不動了,你願意像現在這樣,抱著我到處走?」

她的重新假設,讓他有了開口意願,「我會。」

「萬一,你的體力不像現在這麼棒呢?」紀亞喜歡听他講話,不喜歡他沉默,于是順從他心意,往他要的方向假設。

「我去練肌力。」

「怎麼練,你總會老。」

「再怎樣,我都有力氣推輪椅。」一句一句聊天,輕松氣氛重回。

「你不能學壞菲佣,把我推到公園里丟掉,謀奪我的存款。」

「你有多少存款值得我這麼做?」他失笑。

「不少,我有三百多萬。」

「這麼「多」錢,真了不起!」他說的分明是「了不起」,口氣偏是不屑鄙夷。

「不錯了,去查查我這年齡的女性,有多少卡奴。」工作事業和存款,是她的強項呢!

「我在你這個年齡時,已經主持三家公司。」

「你不能以自己做標準,並非每個人都是奇葩。」

「你在夸獎我?」悄悄地,他和她十指相扣,他認定這個動作能讓自己扣住她的生命。

「不,我夸獎自己,我不是奇葩但我是菁英。」

世泱大笑,這個女人……他怎能同她爭辯?

手向上抬,她握握扣住自己的大手,輕撫。「我好喜歡听你的笑聲,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一口氣拒絕。

「你又知道我要求什麼?」

「我知道。」他說得篤定。

「說說,看我有沒有猜錯。」

「你想求我,笑著送你離開我的世界。不要,我不確定那里安不安全,是不是像你說的四季如春,也許那只是一大堆混人編出來的鬼話,我不會笑著送你去,除非……有我在你身邊。」

手僵了僵,半晌,她說︰「你沒有權利看透我的心情。」

「不是權利,看透你,是我的本能之一。」

「你這樣,教我怎麼能夠放心?」

「那就別放心、別放手、別離去。」

「我們永遠都討論不出相同看法的,對不?」

「對。」

他明白對她生氣不仁慈。望天、望湖,他固執驕傲,他的世界,他來控制,她的生命,他一樣要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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骯水淋淋,她痛得弓起身,縮成一只小蝦米。

醫生的藥,效果越來越差,紀亞經常痛醒,每天她在他懷間入睡,痛醒時,他的口袋有藥、手邊有水,他給她藥、抱著她,安慰。

擦去她的汗,替她換去濕衣裳,世泱將她背在身上,像小嬰兒似地,哄她、輕輕搖蔽。

「再忍耐一下就不痛了。」

聲音溫柔,心思糾纏,他寧願痛在自己身上,也不要她縮成這樣。

「你唱歌給我听,我就不痛了。」頭垂在他頸邊,紀亞咬牙忍痛,不想他擔心。

「還能調皮?」

世泱來回走著,听說搖擺身體,會讓人精神放松,所以小嬰兒要睡搖籃,紀亞要倚在他背後。

「唱嘛,你唱歌很好听。」

「不要。」

「唱一小段。」她在他耳邊呵氣。

「不要。」

「拜托……我想听……」轉動頭,長發磨蹭他頸間。

懊吧,唱了,為她的拜托,為了完成她的「想要」。

我是多麼希望遇見你彬許我在等你解開所有秘密……

在我胸前無情的傷已經痊愈終于隔離惱人的情緒……

千萬個光年終于傳到我的心里天使也哭泣誰預見了悲劇

摘自謝霆鋒的天使

她是天使,治愈了他的寂寞,卻送給他悲劇,怎麼辦?誰來幫幫他,他不想放棄……

「我不痛了。」她說。

「真不痛?」

當她不痛,成了他最後的祈求,他的心失去希望?

「嗯,不痛。」

「要不要睡一下?」

「如果你不累的話,我們聊聊天?」越近末途,她越發現,還有無數話想對他說。

「好,聊天。」

世泱拿起被毯,披在後背,連同紀亞,將她納入溫暖範圍,被子在頸處打個結,他重新將她背起來,慢慢走,走出房間、走出大門,走近她最喜歡的蕩秋千。

「你這樣,很像鄉下媽媽。」

「我喜歡背你。」喜歡負擔她,喜歡她是自己的責任。

「我也好喜歡讓你背,我們一直走下去,好不好?」勾住他的頸,這個男人呵,她要愛他,一世一世一世再一世……

「好,我們一直走下去。」放棄秋千,他負著她往馬廄走。

「其實……」紀亞頓了頓。

「其實什麼?」

「我不勇敢,我害怕死亡,怕死後上不了天堂,也怕陰間路一個人獨行……」

眉頭緊了,他不說話,淚水從眼眶間滑落。

「我怕鬼,剛上台北時,常在深夜被聲響驚醒,我緊閉眼楮,怕一不小心,看見鬼魂對我猙獰。」

他該在她身旁,替她驅逐恐懼的,那個時候,該死的自己在哪里?

「我把佛經壓在枕頭下,鼓吹自己不害怕,說爸媽會保佑我,我拼命告訴自己勇敢,催眠自己相信,我是最勇敢的女性。」

「有我在,你可以不要勇敢。」

世泱一開口,就教她翻紅雙瞳。

「世泱……愛上你,我很幸運,不能愛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折磨懲罰。」

對他而言,何嘗不是?

「我討厭我的肝,若是有人肯捐肝給我,我願意拿下輩子的壽命同他交換。」

如果捐肝能解決問題,把他的拿去吧!

「紀亞,我們結婚吧!」他突如其來的決定教她震驚。

迅速地,她直覺反應︰「不要,我不拖累你。」

「是我要拖累你,不是你拖累我。」停下腳步,他說。

「不懂。」

「我要和你結婚,倘若你必須比我更早入天堂,請幫幫忙,幫我照顧我的母親,她是個很好相處的老太太,我要你替我孝順她,陪她說話、唱歌給她听……」

「听我唱歌,她會瘋掉。」她破涕為笑。

「她不會,她會說好媳婦,你的歌聲是天籟。」他也笑了。

「她習慣虛偽?」她還在笑,淚卻溜進他的領口……

冰冰的淚水,貼進他的心窩,像利刃,刷過。「不,她習慣夸贊小阿。」

「好,我會奉養她、賺很多錢給她花,並且告訴她,你有多愛她。」輪到她來承諾了,輪到她用自己辦得到的方式,愛他。

「在那個世界也要上班賺錢?」

「當然,而且我要當很會賺錢的女強人。」

「這樣啊,那我們約定好了,你當我的妻子,替我照顧父母,等殷殷長大,我再去和你會合,一起孝順兩家長輩。」

「嗯。」她笑開。

是他們太天真?分明沒了明天,還計畫起未來,愛情呵,能為男女做多少的延伸?

「在那里,別只顧賺錢,又把身體弄糟,背你,很累人。」他在笑,是苦不堪言的笑。

「我以為你背得心甘情願……」紀亞微笑。

「是心甘情願,不過我更愛牽著你的手,肩並肩一起走。」他願意為她放慢腳步,願意陪同她的節奏。

但願……但願下一段路途,他們心手相攜,走得又長又久……

「世泱。」

「嗯?」

「我好愛你。」

「我知道。」

「我要在你身上做記號,預定你的下輩子。」

「好。」他允。

「我要愛你,愛到天長地老。」

「可以。」他同意。

「我不許別人同我搶你,你是我一個人的。」

「沒問題。」他承諾。

「我死後,你可以愛上別的女人,但不能比愛我更深。」她無法不要小心眼。

這問題,他沒回答,因為他的愛全給了背後的女人……

她的臉靠在他頸間,她微弱的呼吸噴在他耳背,他還有多少時間,能背著她、負著她,走過屬于他們的世界?

紀亞緩緩閉上眼楮,緩緩垂下手臂,累了,她總是累……入夢前,她听見他的嘆息,那聲無奈,敲動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