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花香,好久不見,記憶中的馨甜由苦澀取代。
冬季來臨,小臂窗前,聖誕紅怒放。
听說,他認真生活,早上七點到深夜兩點都在工作,他沒讓壞脾氣虐待員工,也沒讓自己發瘋。
听說,他和點點的婚禮將在聖誕節進行,婚禮前的工作很多,他一樣一樣按步就班處理。
他沒有後悔、沒有把希壬當敵對,他的生活順遂,他……照著她的願望生存。
敗好,這是她想要的,人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認真行走,人人的方向都通向光明璀璨,生活如此,夫復何求?
啜飲一口黑咖啡,好苦,她煮咖啡的技術退步了,無所謂。
她撥弄聖誕紅葉片,輕輕點數,我愛你、你愛我、我愛你、你不愛我……玩著年輕少女的游戲。
「你是怪物,明明性情冷清,卻偏愛火熱的聖誕紅。」希壬說。
除開上班時間,希壬天天在她家里混。
「有人說我像聖誕紅。」
「那人瘋了!」希壬坐到她身邊,長長的腿在地板上延伸。
對小臂,他心存感激,感激她抽離混亂,讓局面趨于穩定,瞧,點點多開心,為了婚禮,她忙里忙外,笑容不曾離開圓圓臉龐。
「你怎不說,那人認識我的真性情?」
「若那是你的真性情,那麼你很善于偽裝自己。」
她說謊,誠懇到連自己都相信,她欺心,騙得所有人認同。瞧,她是不是很行?說不定她是竹節蟲來投胎。
「你愛鈞璨,對不?」希壬突如其來問。
她抬眼看他,久久,垂眉喟嘆。「你放心,我不會……」
「我還能對你不放心?對點點,你夠仁至義盡了。」
他的大手壓過她的頭,把她的頭顱壓進自己肩側。他很想對她說謝謝,從那天起,每逃詡想對她說十回。
小臂沒反對,靠在希壬肩上,現在的她,需要一堵牆來支撐沉重。
「鈞璨不快樂。」他說。
「你怎不勸他?」
「你相信,我們變成陌生人?」
「兄弟閱牆?」
「不是閱牆,他只是改變了,冷漠、嚴肅,他和每個人疏離。他工作,比機器人更認真,他說話,永遠帶著公事口吻,我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這種改變是好是壞?」
「我已經管不了好壞,婚禮剩下兩個星期,我只希望他們平平順順走入禮堂。」從希壬明白點點愛著鈞璨那天起,他便發誓為她守護愛情。
「他會好起來的,對不?」小臂猶豫。
「對,點點的可愛可以融化冰山。」希壬對點點信心滿滿。
「是啊!點點真的很可愛。」小臂同意。「婚禮後,我們不必再假扮戀人了,對不對?」
「若你勉強的話。」
希壬端過小臂的咖啡,飲一口,難喝得緊。「我想,‘長春藤的下午’的客人味蕾都壞掉了,這種咖啡,比我秘書泡得還差。」
「別批評我唯一的才能。」
小臂走到臥房,加件外套,把小錢包放到口袋。
「快十二點了,你要出去?」希壬問。
「嗯。」她要出去走走透口氣。小龍女當久了,也想換換口味。
「要不要我陪你?」他起身,走到她身邊。
「不必,只是到樓下7-Eleven買點東西,丟不了的,你回去吧!我知道你很忙。」
他得忙著工作、照顧點點、幫點點籌備婚禮And……演她的男朋友,這麼忙的男人,她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他。
「像你這麼體貼的女朋友要到哪里找?」他笑彎眉。
「慢慢找,總會被你找到的。」她說得敷衍。
「唉……有時想想,我們湊合湊合也不錯。」
希壬搭上她的肩,越和小臂相處他越明白,為什麼鈞璨深受吸引,若不是心里有了別的女人,說不定他對她的欣賞會有不同的發展方向。
「知不知道,我對男朋友很挑的?」
「我的條件還達不到你的要求?你那不叫挑,叫作龜毛,說,我哪里不及格?」
「首先,我的男朋友要有一雙藍眼楮。」一個不仔細,她泄露真意。
「游潁慧……」
發覺自己說錯話,她忙轉移話題︰「別生氣,我早說你不及格了。快回去吧!我要出門。」
小臂按熄電燈,送客,希壬知道這個時間不適合討論。
走出門外,他把自己的手機塞入她口袋,說︰「早去早回,手機帶著,如果有需要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她笑笑,這里沒有人,他實在不需要表現得像個男朋友。
小臂不多話,走進電梯里,兩人隔著電梯相望,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見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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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不夠吧!再多拿兩條,再一條好了……到最後小臂買下滿懷的曼陀珠,薄吧口味、葡萄口味,哦,還有綜合的。
塞了滿嘴糖,走出超商,她把糖果拚命往口袋里塞,太多了,掉出來,沒關系,再換個口袋,她有很多的糖、很多的甜、很多的果香。真棒!
應該轉頭往回家方向,可是,還不想。
走走吧!夜風正涼。
聖誕節快到了,路樹掛上串串霓虹燈泡,一閃一閃、熱熱鬧鬧,回去,也為自己布置一棵聖誕樹,即使是一個人的聖誕節也值得慶祝。
用力吸氣,把冰冰涼涼的北風吸進肺壁里,高舉雙臂,她出口一句「真好」。
什麼東西真好?嗯,歷行活著真好、點點快樂真好、他們的愛情圓滿真好、她嘴里的糖果很甜真好……那麼多真好的事,多教人開心。
她努力笑著,用兩根食指撐在嘴邊,不讓笑容殞落。
貶變好的,只要大家都努力生活,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美好。
一首旋律優美的曲子從打開的汽車車窗里流泄出來,她一時興起,快快樂樂跑近,靠到車邊聆听。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
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
只是心又飄到哪里
就連自己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僅僅是失去你
旋律那麼優美,怎可以填上這樣憂郁的歌詞?
不要!這首歌不好!她不要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不要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一個人的日子,她過得夠久了,她不要心飄到不知名的地方去,更不要「失去你」。
可是……她已經失去了呀……失去歷行、失去鈞璨、失去她想了很久很久的愛情……
小臂怔忡,怎麼辦?她失去了,徹底失去……
奮力疾走,她要用力把「失去」丟掉,她只要想「得到」的部分。對了!媳得到很多朋友、得到很多「真好」、得到……她還得到什麼?
突地,小臂停下腳步,頭腦壞掉了,她居然想不出其他「得到」!
用力拍頭,她想把剛才的歌詞驅走,「一個人」太可怕,她要一對人、一雙人、一群人。
對了,再吃糖,吃糖好,血糖升高,就不會出現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想象。
扒開糖果紙,過度使勁,糖果散落一地。
沒關系,她還有很多糖,再拆一包。
終于,她把糖果塞進嘴里,把「一個人」遺忘。是啊!懊歌處處是,她干嘛弄一首曲子來為難自己?
「來唱歌吧!唱一首又輕快、又紅透半邊天的歌。」在霓虹燈下,小臂大聲對自己說話。
舉高雙手、抬腳跳躍,她一面唱歌一面笑。
春暖的花香趕走冬天的淒寒
微風吹來意外的愛情
鳥兒的高歌拉近我們距離
我就在此刻突然愛上你
手牽手跟我一起走
創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已來不及
明天就會可惜
今天你要嫁給我
陶女圭女圭詞
然,曲子唱到一半,小臂呆掉了,嫁給鈞璨的人不是她,她的冬天淒寒仍舊在,手牽手,她不和鈞璨一起走,他們的距離是從遙遠的南極到看不到盡頭的北極啊!
炳!她的笑聲變成哭聲,她的歌聲變成嗚咽,淚如雨下。
怎麼辦?她被挫折感打敗了,彎下腰,她跌坐在人行道上,搗住臉,哭泣不已。
踫到沮喪或不如意時,躺到地板上,從一數到十,然後奮力跳起來,像拳擊手一樣,即使被打倒在地,利用短短的幾秒鐘休息,當再次躍起時,竭盡全力創造新局。
歷行的聲音竄進腦海里,她抬眼,自問︰「可行嗎?再次躍起後,我能擁有新局?」
不可能的,她試過了,在听聞他死訊的那個下午。
再試試吧!說不定知道歷行沒死,他的方法會變得有用。
懊吧!試試。側身、躺下,她默默數著一二三四……
鈞璨站在樹後,盯著躺在人行地磚上的小臂。
小臂從超商出來,他就看見她,停好車子,他跟在她身後,本來只是擔心她的安全,深夜時分,女孩子不該孤身站在街頭。
但後來,見她跑到別人車邊听歌,見她發狂急奔,見她大口大口吃糖,見她唱歌落淚,再到她蜷在路邊……她到底在做什麼?
她作了選擇不是?她怎能讓自己不快樂!?
是希壬對她不夠好?是希壬仍然把心懸在點點身上?或是……她沒學會過新生活?
鈞璨嘆氣,在樹後!
「七、八、九、十!」她大叫,跳起身。
憊是想哭啊!淚水完全不顧她想開創新局的決心吶!
再一次,又從一數到十,這回,她連跳都跳不起來。
她躺在地上,對著夜空喊叫︰「白歷行,你是大騙子,挫折會抽光你所有力氣,讓你跳不起來,哪里有新局面啊?哪里有希望啊?你只能認輸、認輸,听懂了嗎?你只能認輸!」
他听懂了,那是他教她的拳擊手挫折治療法。
沒效嗎?挫折抽光了她所有力氣,讓她跳不起身?
風吹亂她的長發,臉色在街燈下更顯蒼白,倔傲的臉龐上揚,他記得,她是不認輸的游潁慧。
沖動地,他想跑上前,丟掉她所有糖果,告訴她,吃糖不能改變一切。他想跑上前,告訴她,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選,正確的選擇才能創造新局面。
但她拿出手機的舉動,阻止了他的動作,那是希壬的手機鈴聲,他認得。
退一步,鈞璨縮回樹後。
手機響,是希壬打來的電話。淒冷的夜里,鈴聲帶來些許溫情。
「你在做什麼?去7-Eleven買東西需要買兩個鐘頭?」
「我認輸了,我沒辦法不悲傷、沒辦法為點點感到快樂、沒辦法假裝不愛鈞璨、沒辦法騙自己‘真好’……」頭縮在手臂間,她沒辦法不掉淚。
「很苦嗎?」希壬听懂了,他在電話那頭嘆息。
「嗯,吃再多糖也消不去的苦。」
「怎麼辦?」
「不知道。我想降低標準了,我的男朋友不必再有一雙藍色眼楮。」
「你受到刺激?」他苦笑。
「對。」
「什麼刺激?」
她沒說話,輕輕對手機唱歌︰「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只是心又飄到哪里,就連自己也看不清,我想我不僅僅是失去你……」
他了解她的心,一個人的感覺是很可怕。「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樹後,鈞璨听不見她講電話的聲音,只隱約听見她對希壬唱情歌。
喟息,她並不想改變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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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臂被反鎖在外面。
晚上喝了酒,腦袋亂哄哄,想不出該怎麼處理這種簡單的意外事件,背靠著門,她席地坐下。
手握拳,捶頭,多捶幾次就能捶出辦法了吧!可是,她捶出的不是辦法,而是久遠的記憶。
「約定。」歷行伸出小指。
「約定什麼?」小臂把指頭藏在身後。
「你不交男朋友,我就不交女朋友。」他把小指往前伸。
「不,我太吃虧了。」她把指頭藏得更嚴密。
「你的數學真好,我怎麼算都是等式,你居然算出吃虧?」推推她的頭,她是全世界最驕傲自信的女人。
「以我的長相,上大學後,男生會成群結隊來追求,你呢?沒有幾個女生可以忍受你的冷酷,我們兩條不等式,你怎麼可以劃上等號!?」說著,她高貴起來,抓起他刻板的臉孔,揉揉捏捏。
「喂!般清楚誰是歐洲王子。」歷行把她的手扣到自己身後,頭靠近她,用他的藍眼楮對她微笑。
他知道,她喜歡他的溫柔。
「哈哈……這種話拿去唬別人,別來嚇我。」皺皺鼻子,她抽回自己的手。
「好啊!不約定,我們來比賽,看誰先結婚。」他站直身。
「那還用比,你輸定了。」
「好,輸的人要給贏的人一百塊錢。」
「我要加碼,一百塊之外,還要一個吻。」
「為什麼要加一個吻?」
「說不定,經過我的熱吻洗禮,你會改變念頭不結婚,那我不是又佔了先機?」
說著,她跳上他的背,手勾住他的脖子,臉貼在他耳畔,同他親匿,是她愛的事。
「最毒婦人心。」他笑著背起她,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左兩圈、右三圈,越轉越多圈,她在他背上大笑,他在她的笑聲中沉醉。
電梯打開,鈞璨一眼就看見坐在門邊的小臂。
本想別開頭,假裝沒看見,但她笑容留住他的注意力。很幸福嗎?她和希壬漸入佳境?
「嗨,恭喜你。」小臂主動向他打招呼。
考慮再三,他還是走近她,蹲下,他問︰「你喝酒了?」
「一點點,還沒有醉得認不清你是誰。」她笑容可掬,甜甜笑容里放了許多蜜糖。
「為什麼不進去休息?」
「門壞,它不讓我進去。」她嘟嘴,懲罰性地用後腦勺撞了一下門。
鈞璨搖頭,真不曉得她在懲罰門還是懲罰自己。他扭扭門把,的確上了鎖。「你該準備一副備用鑰匙。」
「沒有啊!你看,又沒有。」她指指東邊、又指西邊。
「沒有什麼?」他不懂。
「沒有種花,我怎能把鑰匙藏在花盆底下?」
鈞璨苦笑,鑰匙藏花盆是他的習慣,不是她的。「找鎖匠了沒?」
「找鎖匠,對哦!這麼聰明的辦法,我怎麼沒想到?你真的很聰明,難怪永遠考第一名。」她嘻嘻笑著,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
她真的醉得很嚴重。鈞璨搖頭,他打橫抱起她,先帶她回家再說。
「你知道嗎?我欠你一百塊。」她環住他的脖子說。
有嗎?他不記得了。
「想不起來了對不對?對于記憶性的東西,你就是沒我強,所以我的公民歷史比你好。」她翹起嘴巴,臉上掛著多年前的驕傲。
「然後?」
「我們約定過,誰先結婚誰就贏,輸的人要給贏的人一百塊錢。」
小臂提醒,他記起來了。
打開家門,鈞璨把小臂放在沙發上,他進廚房替她倒杯水,出來的時候,看見小臂拿著一百塊錢對著他揮舞。
「喏,你的一百塊錢。」她跪到沙發上,把錢送到他面前。「我輸了,輸得心甘情願。」
他收下錢,並不想贏。
她勾下他的脖子,笑盈盈說︰「還有呀!我的加碼!」
卑停,在他來不及反應前,她的唇湊上去。
他的味道和以前一樣好聞,干淨清新,像剛刷過牙的早晨。
輾轉廝磨,她喜歡他唇上粗粗的髭須,他說那是男子漢專有的東西,她偷偷在心里想,等他歸她專用,那東西一樣屬于她這個花木蘭。
她的唇很女敕,他一直想吻她,從很早很早以前,他的桂花燻得她滿身香甜,她是他用桂花釀出來的女孩,怎能屬于他人?
她為兩人的吻加了溫,輕輕吸吮,那是比糖果好上十倍的滋味。
他扣緊她的身子,膠合兩人,他不懂,他那麼愛她,兩人怎會是平行線?
溫度一吋高過一吋,強烈壓抑再關不住兩人感覺,他愛她、要她,是真不是幻覺。
喘息加遽,喝得很醉的小臂無心阻止這一切,但鈞璨的理智在,他不能由著自己亂來,推開她,匆促地,他站到沙發另一邊,喘氣不已。
她望他,醉眼迷蒙,笑容可掬。
「可不可以……」
鈞璨回頭,她紅撲撲的臉頰掛著笑,有點害羞、有點靦腆、有點讓他克制不了自己的風情美艷。
「可不可以什麼?」他的聲音沙啞。她要是再要求一個吻,他可不敢保證不會讓兩人後悔。
「背背我好嗎?」她軟軟要求。
背她?他苦笑。
想轉圈圈嗎?左轉右轉,轉得兩人天旋地轉?他記得,一直記得那年的她有多快樂。
「可以……嗎?」她的尾音拖得老長,帶點嬌憨。
不思考,他憑直覺行事,走到沙發邊,背起她。
轉轉轉,大圈圈、小圈圈、快圈圈、慢圈圈,一圈一圈再一圈,轉得她笑聲不斷、轉得她銀鈴串串、轉得她趴在他背上輕輕低喃︰「可以的,只要我很努力,我一定可以不再愛你……」
然後,她睡著了,睡在他的背上。
舍不得放下她,他背著她,走走繞繞。
她真的想努力不愛他,她下定決心放棄過去,看來,希壬對她真的很有吸引力。
鈞璨將她送到希壬床上,然後,出家門,他也需要大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