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飛機,馬雅就累癱了。
餅去一星期,她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除了為自己因私人情感影響工作而內疚,想接多點案子好在她去度假時累死「宙斯」的同事外,也是不願再想起單龍一。
她睡死過去,從桃園機場一路睡到檀香山國際機場,養精蓄銳,準備用飽滿的精神對抗心中的那個惡魔。
出了機場,見到前來接機的盧克華,頓時五味雜陳,但是,她早已清楚自己的決定。
她走到他面前,他緊張局促地僵著,似乎猶豫該不該給她一個擁抱,歡迎她
來,在注意到她凝重的神情之後。
「對不起……」她試著擠出笑容,而後又失敗地吐了口氣,低下頭說︰「真的對不起……」
盧克華當然明白她為什麼說對不起。原本滿心的期待一下子撲了空,他有些尷尬,更多失落。
「以後也沒機會?」他很努力、很努力地讓自己的口吻听起來輕松點。
她看著他,感動又難過地想——如果不是先認識單龍一,她想,她會愛上盧克華。
只是,她的心已經被單龍一佔滿了,也許有一天她會清空,但在這樣的心情下,她如何忍心利用一直真心待她的盧克華?
以前,她不知道要不愛一個人是那樣地難,現在嘗到了,那套玩笑時用的「備胎理論」就不能再毫無心眼地月兌口而出了。面對真心待你的人,你不會舍得給他期待,卻又不保證這期待終有一天會開花結果。
馬雅久久沒有開口,盧克華看出她的掙扎,看出她不想傷害他,至少,她是認真地將他當朋友、為他設想許多的。
「我明白了。」他笑了笑,眨去眼中泛起的薄霧,用力、熱情地給她一個擁抱。「歡迎來到夏威夷!」
一瞬間,她的眼眶濕了。她告訴自己,她是幸福的,她要好好珍惜自己擁有的,無論是家人、同事、朋友,以及每個無私地給予她關懷的陌生人,她好愛這個世界,好愛大家。
「我幫你規劃了幾種行程。」盧克華拉起她的行李。「上次你們待的時間太短,還有好多值得參觀的活動跟景點沒去,當然,你可以整天懶懶地東晃西晃。」
「听起來懶懶地很不錯,不過,懶幾天我就又想到處跑了,你規劃的行程一定很適合我。」她勾著他的手臂,微笑謝謝他。
馬雅戴副墨鏡,穿著清涼的薄衣短褲,閑散地躺在美麗的沙灘上。夏威夷的冬天,陽光依舊和煦宜人。
一開始,她還在心中不停編派單龍一的不是,將他描繪成一個人面獸心、玩弄女人、自私、沒肩膀、只會說冠冕堂皇的話,骨子里就是不想負責的大壞蛋……
不這麼做,她很容易就會想起他的好,下意識地為他找理由,覺得他好無辜,只因為她想結婚,就把不想結婚的他分到壞人那一區。
漸漸地,那些灰暗發霉的煩惱被無邊無際的藍天碧海給稀釋了。
不知道汪瑞竹出院了沒,不知道還有沒有再做傻事?想起那天單龍一在醫院里對汪瑞竹說的話,換作任何一個女人都受不了,肯定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最後還把剩余的骨頭拿去喂狗。
馬雅希望她能放開執拗,看看單龍一以外的世界。
如果她是汪瑞竹,打死也不可能再為這種沒血沒淚的男人自殺,就算一時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她也會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約朋友逛街大血拼,沒事就穿著最亮眼的行頭到他面前晃晃,讓他知道失去他之後自己是如何地愈來愈年輕、愈來愈朝氣蓬勃,簡直就是快活得不得了。
以汪瑞竹的好條件,根本不必擔心沒有一、兩車好男人供她挑選,像她,就算失戀,頂多難過個幾個晚上,絕對不干死守四行倉庫這種事,怎麼說也要殺出一條血路,有拚才有機會嘛!
她—個人得意地彩排日後見到單龍一的情節,想象自己完好無恙,甚至更加閃閃動人地出現在他面前,他那瞠目結舌、口水流滿地,看得到卻再也吃不到的搥心肝表情。
對了!以後她還會有一個漂亮到眾家女乃粉廠商都搶破頭想請她們拍廣告的寶貝,她馬雅的優良基因,再配上一個她精心挑選的優質男人,女兒一出生恐怕媒人會擠得踩破門檻,先幫二十年後預定一個美麗新娘。
然後,她跟女兒走在路上,還被搭訕的帥哥誤以為是對姊妹花,掙扎著是姊姊漂亮還是妹妹美麗。
「哈哈哈——」她愈想愈過癮,不自覺地大笑起來。
對嘛!對這種男人最好的報復就是要把日子過得比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好上一百倍、一千倍,把那些恨啊,不甘心的力氣用在愛自己,用來繪制未來美好的藍圖上。
當她正滿足于假想中報復的快感時,腦際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咦……難道龍一就是希望汪瑞竹恨他?!
她彈了起來,努力回想當晚的整個過程。
單龍一堅持要她一起進去病房,緊握著她的手,像是怕她走掉,那強勁的握力現在想起來還感到疼痛,不像是要帶她去羞辱汪瑞竹,倒像在生氣似的。
然後,說了一堆惡毒的話,流暢到像已經背熟的台詞。她見過他和汪瑞竹在店內相處的狀況,他沒那麼厭惡她,待她也像朋友那般自然……為什麼那天會突然表現得就像個世紀大惡棍?
就連最後跟汪瑞竹的同事說的那句話——
「如果還有下次,不必再通知我了,我很忙。」
若他真的不在乎汪瑞竹的死活,以他的性格,天皇老子也拉不動他,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大老遠跑去撂狠話?
馬雅愈想愈覺得奇怪。
這麼多年了,汪瑞竹一直走不出這段感情,會不會單龍一認為對她溫柔其實會將她再次推入無盡的期待中,讓她恨他,恨到醒悟自己有多傻才是救她?
馬雅拄著下巴靜靜地想,抽絲剝繭地分析單龍一當時的動機和用意。
如果將她以為的冷血抽掉,換成用心良苦,那一晚他們所有的對話,整個狀況都不同了。
是她在他那麼沉重的心情下又搬出盧克華讓他煩上加煩,是她不懂他的痛苦,故意拿結婚的事逼他表態,在朋友才剛經歷生死關頭後,誰還能靜下心討論這種白目問題。
他的煩躁不是因為回避結婚的事,而是根本沒有心思討論。
這時,她突然想起貝多芬命運乖舛的一生,那時單龍一說過,如果不是感情豐沛的人是沒辦法寫出那樣浪漫、壯闊的音樂的;要是他不懂愛,又怎麼懂得音樂背後那些隱含壓抑的情感?
「豬頭、豬頭啊……」她懊惱地敲敲自己的腦袋。
要不是被汪瑞竹自殺的舉動嚇到了,被自己心頭的疑神疑鬼給錯亂了,怎麼也不該相信他是會說出那種話的人。
包何況,她就在他身邊,誰會在喜歡的女人面前表現得如此差勁,真的惡劣的人才會故意包裝自己,說好听話吧!
突然間,她全懂了。
「笨蛋——」她罵自己也罵單龍一。裝什麼聖人啊!雖然,那些狠話演得真像,真的很有用,連她也騙了,連她也恨他了。
馬雅又躺回沙灘。原本沖動地要立刻飛回台灣,跑去大大地給他一個擁抱,不過想想,不急了。
她得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決定如何面對那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跳出來的結婚念頭,她不想在同樣的問題上打轉,要徹底地準備好了,完全放下了,才去迎接她和單龍一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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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龍一打了三通電話,馬雅都拒听,他想,等她準備好,願意談的時候就會出現了吧!他雖然急著想弄清楚她說的那些話的意思,卻不想逼她。
他一樣白天處理錄音室排定的工作,晚上到「晝夜」,了解汪瑞竹後來的狀況。
杜軍有個女朋友是和汪瑞竹同經紀公司的模特兒,單龍一不方便再對這件事表示關心,只能這樣輾轉從別人那里得到消息。
「沒事了,已經出院,也開始接工作了。」杜軍這麼告訴單龍一。「不過,你的名聲在模特兒界算是臭了。」
「謝謝……」單龍一挑挑眉。「沒關系,我已心有所屬。」
「少在一個剛離婚的男人面前露出那種惡心的表情。」杜軍搥了他一拳。
「其實……也沒這麼順利啦!」單龍—這下才露出淒慘的笑。
「吵架了?」杜軍幸災樂禍地問。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怎麼說,很多事混在一起,她很生氣,說我給不起她想要的……我想了很多天,還是搞不懂……」
「厚,我一秒鐘幾十萬上下的,你能不能講重點?」杜軍見他左繞右轉說不出個所以然,催促著。
「就瑞竹出事的那天……」單龍一只好將那晚兩人的對話轉述給他,也許旁觀者清。
「很簡單,」杜軍听完後,明白地告訴單龍一。「她在向你逼婚。」
「是這樣嗎?」他不明白杜軍是怎麼拼湊出來結論的。
「就是!不然她為什麼要提到那個男人向她求婚?」杜軍將他拉到門外去。
「她向你逼婚,你听不出來,她以為你想始亂終棄,但是其實你是還在擔心瑞竹,對她提到那個男人的事反應太冷淡,于是呢!馬雅就覺得你根本不在乎她,她對你說的那些指控就是她內心的恐懼,然後,愈罵愈相信自己的直覺,認為你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于是,她決定不再投資你這支地雷股。很抱歉,你那套給彼此自由空間,只要有愛就夠了的理論,事實證明是錯的,女人根本覺得不夠。」杜軍一口氣說完。
「你對我真慷慨,剛才損失幾百萬了吧!」單龍一听到頭暈。
「誰叫你是我多年損友,像你這麼損的,很難找了。」
「這句話好像應該是我的心聲。」
「哈哈,彼此彼此……」杜軍大笑,而後語重心長地對單龍一說︰「我告訴你,結婚跟談戀愛其實沒什麼差別,女人天生愛結婚,你跟她結就對了。」
「蛤?」單龍一可不敢苟同杜軍這種不負責任的觀念。
「我有說錯嗎?只是差要不要登記,登記後可能還需要注銷,其他細節都一樣。」杜軍經驗老道地分享。「戀愛時女人對男人的種種要求甚至比結婚後更嚴格︰不能劈腿,要記得所有紀念日,要時時給她驚喜與愛的感覺,吃飯你要付錢,禮物什麼的當然免不了,結婚後女人反而比較會幫你省錢,你告訴我,哪里不一樣?」
單龍一一臉愕然,原來這個人是這樣比較的。
「你很喜歡馬雅?」杜軍見他無法融會貫通,換個循循善誘的方式。
「嗯。」
「跟她在一起很開心,不管做什麼事,只要有她陪伴就覺得興致特別好?」
「沒錯。」
「很好,現在我假設一個狀況,如果她現在要嫁人了,你有什麼感覺?請認真地思考後再作答。真的嫁人嘍!睡在別的男人身邊,一個很帥但是個大醋桶的男人,以後你不能再見她,不能跟她說任何話,這個人就從你生命中消失了。走過你們一起吃過飯的餐廳你會想起她,听到你們一起听的音樂你會想起她,看到一只恐龍你會想起她,開心卻沒人分享的時候你會想起她,但是,來不及了,你只能從記憶中回想你們相處的片段。」
單龍一听完,立刻很厭惡這個爛假設。
「還有喔!二十年之後,你從一個黃金單身漢變成一個老頭子,雖然還是一個帥老頭子,還是有女人喜歡你,但是,你突然明白一件事——原來,這輩子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馬雅這樣可人貼心的女人;我跟你保證,馬雅到五十歲身材一樣火辣。而你每個交往的女人到最後都會向你逼婚,然後,你會漸漸感覺麻痹、失去抵抗力,開始覺得結婚其實就是那麼一回事,也沒什麼可怕的,只是你會後悔,早知道有一天一定會被逼進禮堂,當年為什麼不干跪娶馬雅。」
「喂……」單龍一眼前的畫面愈來愈悲慘。
「你知道嗎?」杜軍表情突然認真起來。
「知道什麼?」單龍一現在覺得胸口很悶。
「雖然我的每一段婚姻都很短暫,不過,結婚的當下我是真的很愛很愛那些女人的,愛到完全沖昏頭,可是,不沖昏頭的愛情哪叫愛情,這就是女人為什麼會以男人願不願意結婚來定義他的愛是真是假。」杜軍以他親身經驗提供錯誤但自認頗有道理的建議。
「嗯……」他一下子無法消化,也不是那麼容易改變長久以來的觀念。「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思考,畢竟,這對我而言是件大事。」
「也對啦!差不多像要你的命。」杜軍拍拍他的肩膀。「需要長時間思考的話,這里跟錄音室那有我頂著,算是回報你之前的幫忙。」
「謝啦!」單龍一微微一笑。
杜軍進到店里後,單龍一再回想一遍,覺得好像正是這個結沒解開,他們後來一直沒再討論過這件事。
他該找馬雅談一談了,也許一時半刻無法產生共識,但是,至少成熟地面對是人就有想法上的差異,撇開這個因素,一切還是很美好的,
就在他打算打電話給馬雅時,範柏青、柳雲雲和一群「宙斯」的員工遠遠走來。
單龍一找尋馬雅的身影,很遺憾,沒來。
他前去打招呼,問起馬雅。
範柏青對他搖搖頭,仕駿奇拍拍他的肩膀,隋愛玲則露出一臉抱歉,誰都不忍心告訴他事實。
「馬雅現在在夏威夷。」這時,柳雲雲大爆冷門,居然主動告訴單龍一。「她要結婚了。」
所有人都驚訝地盯著柳雲雲,因為印象中,馬雅只是幻想結婚,並沒有很肯定「要結婚了」,不過,高深莫測的柳雲雲會這麼說,肯定有她的玄機在,大家也就默契地一致噤聲。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單龍一直覺地住柳雲雲身後看,想找出「整人游戲節目」的攝影機。
什麼都沒有。杜軍那張烏鴉嘴說的話居然這麼快就靈驗了,而且,她選擇盧克華,真的就是因為「結婚」這件事。
當他再拉回視線看向柳雲雲時,再次被她那雙仿佛能透析人心的眼震住了,她清澈的眼眸像是要告訴他——很遺憾,你沒機會了。
單龍一只覺胸口頓時壓下一顆巨石,再也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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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龍一從錄音室回來就一直窩在房子里听音樂。
他沒到「晝夜」,因為不想自己的心情影響到朋友及客人,也不知如何解釋現在連笑都有困難的臉部肌肉。
他躺在躺椅里,長長的腿交疊著,地面上散落著CD封套。換了十幾張唱片,怎麼听怎麼覺得煩躁。
音樂是很奇妙的東西,它能看透你的內心,像個體貼的情人附和你情緒的起伏,溫柔地撫慰你︰難過的時候哭出來會好些,快樂的時候就盡情地歡唱跳舞,鼓勵你宣泄所有的情緒,而當你無心細听她的聲音時,她會自動地退到背景中,輕聲地陪伴你。
除非,你不願正視你的內心,你沒膽、你想逃避。
單龍一終于放棄那些一點也不能提振他此刻心情的動感旋律,起身從架上抽出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放入播放器,關上燈,最後回到躺椅上。
擺暗中,沒有一絲光線,听覺純粹地沈浸在音樂里,隨著細膩溫暖的旋律,洗滌焦躁的心靈,他放松身體,閉上眼,胸口聚積的抑郁漸漸從寧靜中清楚浮現出輪廓。
他一遍一遍地听著,听了一整晚,在黎明升起的剎那,早已不自覺地淚流滿面……
就這樣,每天在完成錄音室的工作之後,他便回到家里,哪里也不去,什麼都不想,只是誠實地面對在听見馬雅決定結婚的消息之後,那鬼魅一般,如影隨形的落寞。
他過不了這一關。他認為自己清楚自己想要的人生,但是,失去馬雅似乎也失去了一部分的他,心頭憑空地缺了一角,在看似如常的生活里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變了。
必想過去的戀愛經驗,從一開始的情投意合,充滿甜蜜與歡樂的日子到漸漸被迫接受以愛為名的種種束縛,他的生活從豐富多采變成必須舍女友哭鬧佔去太多兩人相處時間,就連跟朋友聚聚也得接受盤查。
他感覺厭煩、感覺喘不過氣,感覺女人強烈獨佔欲的愛,像將他的心靈困在一個黑暗的箱子里,迫切渴望吸取自由空氣的念頭成了每次分手的原因。
綁來,他就不再讓自己落入「固定關系」的制約中。
與馬雅相識的這些日子,他真的很快樂,完全沒有束縛與窒息感,像是遇見自己靈魂的另一半,那樣地融洽,那樣地放松,只是……他還沒準備好要走入婚姻,走入一個永遠固定的關系里。
單龍一沒打算到夏威夷奪回馬雅,盡避他或許還有時間,還有機會,但是,他都還無法說服自己,又有什麼立場要她回心轉意?
近中午,他從不安穩的睡眠中醒來,模索一旁煙盒及打火機,才發現煙盒已經空了。
套件外套,帶著鑰匙及皮夾,他走出門去。
在便利商店買了一包煙,散步到兩、三百公尺外的小鮑園,坐著抽煙,抽完後,他繼續往前走,漫無目的地走,像要打發馬雅不在身邊因而冒出來的什麼都不想做的時間。
腳酸了、口渴了就坐下來喝杯飲料、抽根煙,休息後再往前走,經過許多陌生的巷道,經過許多不曾注意到的商店,最後,他停在一間修理腳踏車的車行。
車行前面擺了幾輛中古腳踏車,旁邊地上擺著一塊腐朽的木制A字形招牌,招牌上用藍色油漆漆著「每台一千五百元」。
他站在店門前發了好一會兒呆,直直看著那幾輛已整理過的中古腳踏車。接著,從皮夾里掏出鈔票,跟老板說︰「我要一台腳踏車。」
他開始以車代步,愈騎愈遠,愈騎愈遠離他生活的城市,他沒有計劃去哪里,也沒有想要往回騎,少了馬雅的那個地方似乎已不再令他歡喜、不再令他感動,他下意識地不想回到那團散不去的愁霧中,于是,他只能往前騎。
胸口那舒不開的郁悶隨著汗水蒸發,隨著微風飄逝,他愈騎愈覺暢快,漸漸地,城市里的喧囂吵雜被甩到身後,綠意冒了出來,陽光灑滿了前進的道路,引領著他騎向不可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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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雅的魅力果然不同凡響,這一趟夏威夷之旅來,又迷住了兩個住在同一間飯店的外國男子,而盧克華的風度與體貼也令她無限感激。
他安排了幾天假,陪她到處玩,一起共進浪漫晚餐,做不成情人,他們依舊欣賞對方,珍惜這份情誼。
她差點忘了自己原本就是個極具吸引力的女人,差點忘了在愛情中,女人一定要先愛自己、肯定自己,才能成為一個值得被愛的女人,才不會掉落患得患失的迷障中。
要缺乏安全感也應該是單龍一,她才不要擔心他跑掉,才不要擔心他不愛她,要是讓她遇上一個比他更迷人的家伙,跟別人結婚去了,那就叫單龍一自己躲在棉被里哭,誰叫他不好好把握良機。
「就是應該這樣嘛,哈哈……」她眯起眼,享受和煦的陽光輕吻肌膚的溫度,果然,她還是不適合搞悲情那一套,換個角度想,人生便整個開朗了起來。
在這天地開闊的美景下,結婚好還是不結婚好變成一個好無聊的問題,她最會分析因果了,卻將愛情與婚姻的關系扭曲了。
懊吧!單龍一是對的,婚姻不該擺在愛情之前。每天有人結婚,每天也都有人離婚,如果結合的兩人不能從中得到幸福,婚姻確實是一道枷鎖。
與其吵吵鬧鬧,爭執不休,何不把這些時間花在欣賞對方美好的一面,延續愛情的溫度?
結束日光浴,她到附近商店街逛逛,買了幾件她最喜歡的印報寬洋裝,戴著寬邊編織帽,鼻上架著太陽眼鏡,提著大大的布包包,悠閑地坐在街邊喝咖啡,感覺自己也幸福得太沒天良了。
遠在台北的同事,現在還在為公事忙得焦頭爛額呢!
她一直在街邊坐到最後一抹美麗的夕陽隱去,才懶懶地回到飯店。
「馬雅,你台灣的同事,隋愛玲小姐,請你回來立刻打電話給她。」盧克華一晃到馬雅,立刻將留言轉達。
「喔……我知道了,謝謝。」馬雅馬上回到房間。
她算算時間,直接撥電話回公司,電話接通時,還不知道是誰接的電話,劈頭就問︰「我是馬雅,發生什麼事了?」
「馬雅……龍一失蹤了。」接電話的正是隋愛玲。
「蛤?」馬雅愣住。「什麼意思?」
「杜軍說他已經一個星期沒進錄音室,也沒到店里,打電話給他,一開始是沒接,後來就關機了。」
「怎麼現在才告訴我?」馬雅努力想,想著單龍一會去哪里。
「杜軍說沒事,他可能只是想一個人安靜地療傷,過一陣子就會回來了。」
「療傷?他受傷了?」
「呃……」隋愛玲吞吞吐吐地。
「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啊!」
「馬雅……你在夏威夷……進展如何?」隋愛玲這時才想到馬雅是去追尋她的春天,這通電話不知道會不會壞了她的好事。
「什麼進展?」馬雅擔心著單龍一,卻被隋愛玲沒頭沒尾的問話搞糊涂了,
「你準備跟盧克華結婚嗎?」
「沒啊……」啊!她想起自己離開台灣時夸下的海口。「我還是覺得我比較中意單龍一……」她愈說愈小聲,有些不好意思。
「那、馬雅,快回來,單龍一可能自殺了——」
「……」馬雅听完,突然眼前一暗,受到太大驚嚇,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