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我騙了妳什麼?」
洛雷夫這一問,讓雪琳的理智瞬間回籠,她差一點就忘了父親交代的話,要她不動聲色。
「你……騙了我的感情……」雪琳言辭閃爍,因為想起父親的叮囑而整個人氣虛下來。
「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跟莫兒上了床,我以為你對我的存在會有一點顧忌,可是你沒有……我好失望,你真的很無情。」
雪琳驟然轉變的語氣與態度,讓洛雷夫瞇起了眼。她心知肚明他做了什麼,卻假裝不知道,看來丹尼爾那老頭已經教過她該怎麼做了,這也電表示,捷克的大軍可能馬上就會趕到,甚至已經守在門外。
「對不起。」洛雷夫陡地伸手將她擁進懷里,在她的唇邊落下深深的一吻。「因為妳的大方,從今以後,我會對妳更好。」
雪琳迷惑地看他,想分辨他現在說的是事實還是謊言。
他說得那麼自然,吻她吻得這麼自然,怎麼看都不像是在騙她呵,究竟,她該信父親還是信洛雷夫?
「真的嗎?你真的會對我好?」
如果可以,她能否不去理會莫兒的存在?不要管莫兒是否真的因為和洛雷夫上床而失去異能?
那關她的愛情什麼事呢?她愛這個男人呵,她不想失去他。
一千一萬個理由里,如果有一個可以支持她愛他,那麼,她就想愛他,不願放手。
「當然,妳為什麼要懷疑?」擁緊她的身體,洛雷夫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依然躺在大床上、美夢正甜的莫兒,然後悄悄地帶著雪琳離開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闔上。「去妳的房里好嗎?我想洗個澡,然後……妳陪我睡覺?」
雪琳紅了臉,羞惱地打了他一拳,「才不要!你才剛陪別的女人睡過,我才不要用別人剛剛用過的!」
洛雷夫听了哈哈大笑,「我是指單純的睡覺,妳想太多了,雪琳。」
「你……耍我啊!」
雪琳伸手要打他,他卻跑得飛快,閃進她房里的浴室,關上了門。
「喂,你就不要出來,出來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找牙!」
「好啊,妳慢慢等,我想多泡一會兒熱水澡,等我泡完,希望妳的氣也消了,我會好好補償妳的,嗯?」
洛雷夫性感的嗓音與逗弄的語調帶著一抹笑意,從浴室門里傳了出來,听得雪琳心里甜孜孜地,轉身走到窗邊,打電話給父親丹尼爾。
浴室里的洛雷夫也沒閑著,走到浴室的另一端,一腳踩上浴池,一手翻開那幅巨大的油畫,另一手推開油畫後方的一道暗門,身子靈巧的一躍而入。暗門之後是一條只容得下一人通過的暗道,通往古堡的公共走廊,從這里可以讓他自由的通往古堡的任一個角落。
可此刻,卻有一個高大的人影意外的堵住了洛雷夫的去路。
「我正要找你,溫塞斯。」看見他,洛雷夫拍拍手上的灰塵,一臉閑適自在的笑。「考驗你真功夫的時候來了,想不想挑戰一下?」
這個主意,真是令人興奮至極呵!溫塞斯雙手環胸,一雙眼炯炯有神的迎視著他。
「說吧,要我怎麼做?」他可是一直期待這麼一天的到來,沒有推辭的必要。
「我要幫你易容,以另外一個身分出現……」
再度回到房里的洛雷夫,卻己不見莫兒的蹤影,他暗咒了一句髒話,矯健的身影飛奔而出,四處尋找莫兒的身影,他心急不已,怕錯過那萬分之一秒的時機帶莫兒離開古堡。
他猜莫兒可能听見了他和雪琳的談話,所以想要逃走,如果這樣,她一定會走地底下的密道出去,不過,她如果真要讓他找不著她,肯定不會走原來的那條小徑,而會改走比較難走的水道……
想到此,洛雷夫的眉頭一緊,以最快的動作來到地底下的密道入口,他彎身檢查著是否有莫兒留下的蛛絲馬跡,果然不出所料,莫兒已經進了密道。
懊死的!雖然雪琳進來堡里的那一天是走小徑,而不是走水道,也就不知道有這個秘密水道的存在,莫兒暫時沒有被捷克地下軍隊找到的危險,但莫兒不諳水性,要是身子一個不穩或是頭暈而掉進水里,別提她根本不會游泳了,冰冷的湖凍都可以把現在身體虛弱的她給凍死!
想著,洛雷夫的腳步不由得加快。
與其說莫兒在躲避中國特務的追蹤,不如說她躲避的是洛雷夫,現在的她己不是處子,若真如溫塞斯所言,她的異能將達到巔峰,那麼,中國異能協會所派出尋找她的特務將會越來越多,洛雷夫為了她,勢必會將他自己帶到危險的境地。
她不要這樣,就算洛雷夫是為了利用她身上的能力,才在過去的兩三年里保護著她,她也不願意看著洛雷夫因她而死。
唯一的方法,只有離開他,縱使她滿心不願,縱使她千般不舍,為了他,她還是得離開。
早就想走了,選在這個時候是因為時機到了吧?如果古堡的處境不是如此的危險,如果她的存在沒有到現在四處曝光的地步,害得洛雷夫也跟著身處險境,她是怎麼也走不開的吧?
因為她的心還在洛雷夫身上,一直都在。
走著水道,七彎八拐的結果是她根本迷了路,連出口都找不著,現下這樣的狀況,只怕她還沒離開古堡,就已經在水道里被凍死,或是被黑暗中的不明物體給嚇死,甚至被困在水道中活活餓死。
想著,莫兒更加急切的尋找出路,天快黑了,她必須盡快走出這片密林,至少得在天黑前找到-個落腳處,不然,要是今天連月亮都不露臉,她下一步可能會直接踩進湖里或水里都不知道。
可能穿得不夠多,也可能是和洛雷夫的第一次讓她的身子十分虛弱,此刻她的雙腳酸軟不已,尤其在這冰冷的天里走著路,更是冷得她雙手發紫。
她不住地搓著手取暖,感覺一陣接著一陣強烈的疲倦感籠罩著她,讓她的眼楮頻頻想要闔上。
沒听過這世上有人走路也可以打瞌睡的吧?她會不會是頭一個呢?
莫兒失笑,咬牙,強撐著直往下垂的眼皮,改以小跑步奔走。
雪琳從沒有想過,當她躺在大床上正要和自己所愛的男人溫存時,竟然會闖進一群黑衣人,拿槍對著他們的腦袋。
「怎麼回事?」
洛雷夫的嗓音此刻听起來特別粗啞而低沉,似乎……有點生氣。
「你們是誰?想干什麼?」听到洛雷夫的問話,害怕他生氣的雪琳也趕忙攏緊敞開的領口,冷冷的質問沖進來的這群人。
「小姐,對不起,讓妳受驚了,可這是我們的任務,請妳諒解。」其中一名黑衣人說道,手上的沖鋒槍卻沒有移動分毫。
「任務?」雪琳心虛的看了身邊的洛雷夫一眼,見他瞇眼冷冷的掃向她,她微慌地又問︰「什麼任務?」
「活捉洛雷夫先生和莫兒小姐,如果他們違抗,我們只好就地解決。」
「什麼?」雪琳一愣,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縴細的頸項已被洛雷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扣入掌心。
子彈上膛的聲音十分一致,可見這批地下軍隊訓練有素,他再怎麼行,也沒有以一敵十把沖鋒槍的天大本事--如果他們真要他的命的話。
「住手!是我爹地叫你們來的?」
「是的,小姐。」
「我明明叫他不要這麼做了,他為什麼還要……該死的!拿電話給我!我要打電話給我爹地!」雪琳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揚高。
擺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視線全都落在她身後的洛雷夫身上。
「把槍全都丟出窗外。」洛雷夫低聲命令。沒有槍,以一敵十或許勝算不小,可以賭賭看。
「照做!」雪琳大喝。「你們想看我死嗎?洛雷夫是什麼人物,他不必用刀用槍就可以在一秒之內把我弄死,你們誰要負責?!」
擺衣人還是舉棋不定,手里的槍握得死緊。
「看來他們不信,那我只好對不起妳了,親愛的。」洛雷夫在她耳邊呢喃輕笑,指尖的力道緩緩下壓--
他叫她親愛的?有沒有搞錯?洛雷夫從不叫她親愛的,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卻反常的親昵?
懊死的!她在想什麼?!現在她該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和洛雷夫的小命!而不是去思考他叫她什麼!
「等等!把莫兒交出來!洛雷夫!你把莫兒交出來,我可以求我爹地放過你……」她轉頭瞪向那群黑衣人,「還有你們!不會先去找莫兒嗎?她才是爹地真正要的人,你們以為杵在這里能干什麼?和洛雷夫比一比看誰比較快殺死我嗎?」
雪琳的話似乎發揮了一點作用,幾個黑衣人在帶頭的首腦命令下而有了動作,紛紛往房外走去。
這時,洛雷夫也有了動作--
他在黑衣人的首腦正在思慮下一步而猶豫的幾秒鐘之間,一把將雪琳拉下床,從長靴中抽出一把隨身手槍抵住她的頸項,在黑衣人首腦暗叫一聲不妙的同時,一步步地往浴室的門靠近……
懊冷好冷……
再這樣不去的話,她絕對會死……
死吧,死在這人煙罕至的湖邊,就沒有人會再來找她了……
洛雷夫會傷心嗎?霍曼、愛妮絲會傷心嗎?她真的很沒用,活著的時候惹人擔心,死了還要惹人傷心……
不過,這是最後一回了,這回傷心過後就沒了,因為隨著時間的逝去,她在大家心中的記憶也會越來越模糊,是吧?
人生就是這樣,生離死別,一再循環,每個人走的每一條路,終是定數,非人力所能改變。連她這樣一個擁有感應未來能力的人,也無法為人類帶來什麼改變,一切,還是照著既定的路數去走。
知道未來又如何?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又如何?只是加深人類對將來的恐懼與擔憂,于事無補。
她的頭真的好暈,甚至,她的唇嘗到了一絲冰涼湖水的味道……
她掉進湖里去了嗎?為什麼她的身子輕飄飄地像是下存在著實體似的?她飄在湖面上?還是已經死了,上了天堂?
困難的扯扯唇,莫兒笑了,笑得又甜又美,連在夢中都彷佛見到自己開心的笑容,因為……她將遠離世間所有的壓力與苦痛,遠離上天賦予她的異能,將災難帶離她所愛的人。
這是她唯一能為洛雷夫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醒過來!莫兒!」
有人在拍打著她的臉,听起來像是洛雷夫的聲音,他打得她的雙頰有點痛,可是她的身子已經麻痹到一點感覺也沒有。
「醒過來!莫兒!妳听見沒有?妳敢死,我做鬼也不會饒過妳!」
有人在她的耳邊吼,聲音之大,似乎傳過了湖面再回向過來,震蕩著她的耳膜與心湖。
然後,她的身子好似被什麼東西給抱起,她冰冷的唇彷佛讓什麼給包覆住,緩緩地,她的舌尖嘗到一點溫暖;慢慢地,她呼吸到一丁點冰冷的空氣--
那是熟悉的洛雷夫的味道……
他吻著她時的感覺,是如此的溫柔霸氣且勾人心魂……
「洛雷夫……」她輕吟著他的名字,下意識地將雙手圈住對方的頸項,眼楮卻睜不開,她有些著急,有些慌亂,「是你嗎?洛雷夫?是不是你?為什麼我看不見你?為什麼我的眼楮睜不開?」
「因為妳在睡覺,莫兒,妳還沒醒過來。」溫柔的嗓音帶著低哄,「等妳醒過來時,妳就會看見我了。乖,妳太累了,再睡一會兒吧。」
「不……我怕睡著就醒不過來了……」她脆弱的哭泣著,雙手死命拉住對方,剛剛赴死的灑月兌不見了,因為洛雷夫就在她身邊,因為他在,所以她不忍心就這樣死去。
她好想見他最後一面,好想模模他、听听他說話、吻他--是她吻他的那種吻,而不是他吻她。
「不會的,妳一定會醒過來的,我保證。」
經過剛剛的急救,她冰冷的身子已經恢復了一點溫度。度過之前昏迷的八小時,如今她總算恢復意識可以跟他對話,看來是不會有事了。只是,她的身子仍虛弱,如果馬里娜的判斷正確,該是她體內的異能流失,造成她身體機制嚴重耗損……
「可是……我不確定……洛雷夫……」莫兒慌亂的搖著螓首。
「相信我,莫兒,有我在,我絕不會讓妳有事的。」
他將她牢牢抱入懷中,為了讓她的心安定下來,他深深的吻了她,在她耳邊一字一句的溫柔呢喃著對她的承諾與保證。
盡避,外邊的天空槍林彈雨;縱使,兩人曾有的足跡在轟隆的爆炸聲中毀于一旦,她卻如嬰孩般再次沉沉睡去,渾然未覺。
只是依稀彷佛,她听到洛雷夫在她耳邊說話的聲音……
只是依稀彷佛,她感受到洛雷夫那寬厚溫柔的大掌輕撫過她的臉……
是的,他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她感覺得到他一直都在。
心,安妥了,所以她放心的睡去,整整睡上了七七四十九天……
美國郊區的一處私密別墅
「她該醒了。」
「是該醒了。」
「如果她一直不醒呢?」
「你該擔心的是如果莫兒醒過來,我們該怎麼告訴她洛雷夫的事。」
站在莫兒床邊的一對夫妻--霍曼和凌彩,一個是擁有「夢天使」外號的網路駭客--夢幻古堡的前主廚兼雜工;一個是改邪歸正的中國特務臥底--之前在夢幻古堡頂替愛妮絲位子的女畫家。
兩個人談著談著,目光不由自主地一同轉向站在窗邊一語不發的男人身上。
老實說,那個男人的背影真是教人熟悉,要不是他們已經跟這個男人相處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知道這個男人是馬里娜的愛徒溫塞斯,他們真的會把他當成是死而復生的洛雷夫。
他們很想這麼做,真的,甚至想過把他易容成洛雷夫的樣子。
但,除了那熟悉的背影之外,這個男人一點也不像是洛雷夫,就算他可以易容,但等莫兒一醒過來,她鐵定一下子就識破了他們的詭計;再說,這樣也會傷了莫兒的心,還平白無故讓這個男人吃莫兒的豆腐,這兩者都不是他們所樂意見到的。
「你們又在動什麼歪腦筋了?」站在窗邊的溫塞斯突然回眸,桃高濃眉,唇角不經意的上揚,「你們這對夫妻似乎老是有在別人背後說人閑話的毛病,真懷疑當初洛雷夫怎麼會叫我來找你們,天知道我和莫兒會不會哪一天被你們夫妻倆給出賣了。」
「喂!你這個人太過分了吧?」凌彩氣得沖上前,手上的畫筆恨不得在這個帥男人臉上畫下幾道黑線。
痞子!痞子!痞子!她在心里暗罵數聲。要不是這個男人救了莫兒,還把莫兒帶到他們夫妻倆身邊來,她真的很想叫老公在煮菜時下毒藥毒死他!
「怎麼過分了?你們剛剛不是在動什麼歪腦筋嗎?我猜錯了?如果我猜錯了,歡迎妳把我的臉當成畫紙畫任何一幅妳想要畫的畫;如果我說對了呢?妳想怎麼樣?」
瀕曼身手敏捷非常,早在溫塞斯挑釁的走上前之際,便將老婆拉到自己身後,呵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我勸你還是多想想要如何讓莫兒醒過來吧,那不是你當初答應洛雷夫的事嗎?別說你懷疑我們,我們也懷疑你,當初要不是洛雷夫讓舒赫派人過來傳話,你以為你進得了這間房子嗎?我要出賣你太簡單了,不過,你有什麼能耐讓我們出賣你?你只是溫塞斯,不是洛雷夫。」
溫塞斯撇唇輕笑,「我是答應過洛雷夫保護莫兒離開布拉格,把她平安的送到你們這里,卻不包括讓這小丫頭醒過來。老實說,她醒來與否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這也不是我的責任。」
「那你還留在這里干什麼?」凌彩氣不過,又忍不住想跳出來。
瀕曼手臂一擋,硬是把她攔在身後。
「因為我喜歡她啊,我想追她,因為我愛她,所以……她如果沒有在預期的時間內醒過來,」溫塞斯寒眸一閃,「我一定要去找某人算帳。」
「馬里娜?」
溫塞斯冷冷一笑,不語。
「她是你師父。」霍曼輕輕地提醒他,對他唇角的冷笑又有一種詭譎的熟悉感。完了完了,他是不是對洛雷夫太念念不忘了一點?還是,洛雷夫根本就附身在這家伙身上了?
「我生平最討厭的事就是欺騙。」
嗄?他說話的語氣……不不不,是他說話的內容也跟幽靈一樣……
「如果莫兒真的再也無法醒過來,我不會原諒任何人。」
瀕曼看著溫塞斯,再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那張大床,唇角陡地露出一個迷人又溫柔的微笑,「省省你的怨恨吧,溫塞斯,她醒了。」
莫兒……醒了?
溫塞斯的身子一僵,驀然回眸,竟是淚盈于睫,久久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