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因為你一直在門口等我就愛上你……我當然也不會因為抱了你就會愛你……所以,結論是︰他不愛她。
躺在病床上,夏熙張眼盯著天花板,打從她因為感冒發高燒而昏昏沉沉被送進醫院醒過來之後,她哭哭醒醒好幾次,此刻的她卻是平靜的。
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吧?
不過就是一個男人不愛她罷了,有必要為這樣的小事一直流淚流不停嗎?這真的很好笑,連她都快要瞧不起自己。夏熙突然爬起來,自行把手上的點滴給拔掉,開始穿衣服。病房很安靜,除了吳伯、醫生和請來的特別護士出入過之外,她沒有再看見其它人,但病房門外的人聲卻斷斷續續存在著。是誰在門邊?她不知道,不過關于她只是感冒便被送進醫院這件事,她還真是有點小小的不滿。
她要出院!
馬上!
穿好衣服,夏熙走到門邊打開病房門,門一開,不只她嚇了一跳,守在門外的幾個男人也被她嚇一跳。
「你怎麼跑出來了?」尼爾第一個出聲,高大的身子很自然的移到她面前擋住她。
夏熙皺眉,越過他想繞路走,結果不管她怎麼繞,這男人都陰魂不散的杵在她面前。
「我要出院,尼爾。」不給走,那她用說的可以吧?搞不清楚這些人干什麼守在門邊?當她是總統夫人啊?嘖。
「不行,醫生說你要留院再觀察一天。」
「我要出院。」夏熙把話重復一次。
尼爾抓抓頭發。「真的不行啦。」
「我要出院!」
「大小姐,真的不行!」
「不如我們帶你走好了,夏熙小姐。」
平空插進來的話,讓背對著走廊的尼爾神色一凝,驀地轉身,竟見對方一行約莫十來人的大陣仗,而他們這邊卻只有三個人,真是……他X的!有沒有搞錯啊?
這里是醫院耶,竟然這樣明目張膽的來?
「你們是誰?」夏熙皺眉,對方竟一眼識得她,讓她感到不安與詫異。
「別跟他們廢話,大小姐,你進房去把門鎖上,快!」尼爾話落,已率先出手往對手面門襲去——其它兩人也未見膽怯,在出手的同時也以夏熙的性命為優先,只是對方人多勢眾,在初交手的階段尚可奪得先機,但越打情況就越不利,尤其他們還得顧及一個女人,偏偏那女人長得嬌滴滴,一點武打底子也沒有,該死的又不听話,叫她躲到房里去,她卻站在旁邊……尼爾一邊打一邊分神注意她,好幾次因此被打中了下巴,痛得他低咒出聲,正要再度揚聲叫她滾進去,不要在旁邊礙事,卻見對方人馬沖出一人,一掌便要朝她給劈去——
「啊!」夏熙大叫一聲。
這一聲驚心動魄,听得在場人馬全都一震。
尼爾罵了一聲髒話,硬拳一揮,想沖過去給站在夏熙面前的那家伙一記回旋踢,未料!
那家伙卻陡地大叫一聲,硬生生倒下。
眾人屏息,完全狀況外,打斗在瞬間全部停止了,每個人都詭異的看著在場那唯一的女人!弱女子。應該吧,但他們現在不是很確定了。
「不是我。」夏熙兩手在胸前亂揮,很慎重其事的解釋︰「真的真的不是我打的,我是個小女生,拳頭不可能那麼硬,我很柔弱的,需要男人保護我,真的真的不是我!」
她的話,眾人都選擇相信,停下來的拳頭繼續朝對方揮去,現場再度廝殺一片,然後,他們再度听到一聲尖叫聲,比剛剛那次還大的尖叫聲,接著,對方人手又硬生生倒下了兩人——
「有鬼!」對方帶頭者低咒一聲。
是啊,真的有鬼!
尼爾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關大海曾經對他說過︰「她不是一般的女人。」這句別具深意的話來。
「用一點迷香,對她,不可以用強的。記住,絕對不可以惹怒她,在惹怒她之前,用迷香……」一段話,再次閃過尼爾的腦海,他突然有點可以理解為什麼了。不過,現在沒空探究這個,尼爾揮拳繼續打,以現在七對三的狀況,他們也不是沒有勝算。
「不是我。」夏熙朝後退了一步,喃喃自語著。眼見又有一人不怕死的朝她沖過來,她雙眸一閉,緊咬牙根,打定主意就算讓對方把她打昏,也絕不再尖叫了,因為每次尖叫之後,就會有人倒下。
「該死的!」
她突地听見一聲熟悉的低吼!接著,她感覺到一陣拳風從右耳掃過,卻沒打上她的臉。
看來這家伙的手腳不太利落,站著乖乖給他打也打不到?
她繼續咬著唇,等待下一個拳頭……
「你是笨蛋嗎!」又一聲粗吼。接著,一只大手倏地伸過來,用力扳開她緊咬著唇瓣的嘴。「別再咬了!都腫起來了!」
聞聲,夏熙緩緩睜開眼,看見關晉低眸瞅著她,神色難定,像是擔憂著什麼,沒了方才的氣急敗壞,反倒顯得有些無措。
突地,夏熙哇一聲哭出來……
「不是我啦,真的不是我啦!」她撲到他懷里緊緊抱住他。「他們是自己昏倒的,不是我把他們打昏的,真的不是我……嗚……」
必晉無言,把懷中哭得淚漣漣的女人緊緊擁住,力道之大,幾乎要讓懷中的女人融進自己龐大的身軀里。
「我沒有打死他們!我真的沒有!嗚……」雖然被抱得有點痛,但夏熙卻喜歡極了這樣的被抱著。
「他們的皮很厚,不會死。」關晉就事論事。
「哪里厚?不是全倒下了嗎?什麼嘛,大男人也這樣弱不禁風嗎?」
必晉再次無言。不能對她說,是她天生神力,一旦被嚴重刺激到就會展現她的潛能!硬拳頭。
小時候,也曾出現過這樣的情形,當時她因為被一群男生圍困住,說要掀她裙子,結果她開始尖叫,接著奇怪的事就發生了,第一個搶先要掀她裙子的男生當場倒地,血流不止。
那一次事件,不僅把所有人嚇壞了,連她自己也嚇壞了,老師和同學對她指指點點,可她好強,每次都躲起來偷偷的哭,連睡夢中都嚷著那件事不是她做的……
因此,夏熙爸爸搬了家,把這事當成不曾發生過,日子一久,女娃漸漸長大,似乎也忘了自己擁有這樣的天賦潛能。
如今……
唉。他想她應該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這樣的「才能」,就算真忘了,經此一戰,怕也就終生難忘了。
是他錯,讓這些人有機會靠近她。
明明是一個樂觀快樂總是掛著甜美笑意的娃,卻因為很努力的想要展現自己的「柔弱」,變成一個動不動就哭的淚人兒!他听說是這樣,這女人飛到美國留學之後,在班上有一個封號,就是愛哭美人。可他知道她並不是真那麼愛哭的,小時候被他嚇,也才哭過幾次,卻勇敢的一試再試,這回把她從機場綁架回來也沒見她掉過一滴淚,他沒想過為什麼,如今思索起來,怕是她已經習慣在他面前佯裝堅強,從小娃兒時代一直到現在,她都很努力的讓自己不怕他。
所以,現在她哭成這樣,哇啦哇啦的,他心都擰了。
「不是我……」她還在說。
「不是你。」他嘆息,破天荒的跟著軟軟附和道︰「本來就不是你,是我,每次你需要人保護的時候,我剛好都在旁邊,那些人……是我打的。」
夏熙不哭了,呆呆的抬起頭來看著他,淚汪汪的眼美麗非常。
胸口梗著一股酸意,好酸好酸的酸意,只有她自己明白,胸口為什麼會酸得發澀。這男人,就這樣包庇她、縱容她嗎?對她好成這樣,真的不愛她嗎?子彈來幫她擋,賴皮不想認的帳他幫她扛,小時候,她擔心著像她這樣一出手就差點把人打死的女生長大沒人敢娶……
他說︰「不會的,你真沒人要,說來找我。」
當時,大樹底下,吹來暖暖的風,他牽著她的手帶她慢慢走回家。
「下回,不可以再離家出走了。」
「嗯。」她緊緊拉著他的手,乖巧听話得不得了。
那兒時記憶呵,竟差一點被她給遺忘了,跟著她天生有神力的事一並給遺忘了,因為不願意想起嗎?所以連這麼重要的記憶,差一點就忘了?
夏熙呆呆的望著,眼角再次落下眼淚,這回,不是哇啦哇啦的哭,而是無聲無息的掉。
必晉可是在她面前呢,就算她沒哭出聲,那淚花兒卻灑滿一整臉,很想直接把身後那堆惹得她哭的人渣給多補上幾腳,恐怕都無法泄他的怒氣。
「就跟你說是我打的,你還哭?」他有點笨手笨腳的替她抹淚。她這樣哭,搞得他心緒大亂,像是有人硬生生從他身上割塊肉下來的疼。
「因為我高興啊。」她笑了,淚花卻照飆不誤。
這男人,明知道這些人都是她打的,卻願意說出這樣的話哄她……
如果這樣的男人都不叫愛她,那麼,什麼樣的男人才叫愛她呢?
這樣的男人她不去愛,那麼,她該愛誰呢?
天底下,又有哪一個男人可以像他這樣,會讓她哭、讓她笑、讓她昏倒,又讓她可以緊緊的依靠而變得天不怕地不怕?
「我愛你,關晉。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愛死你了。」她雙手熊熊抱住他,淚水弄濕他一身。「我本來想放棄了,因為你不愛我,你說你不愛我,我真的好傷心好生氣呵,可我現在不氣了,不傷心了,我會讓你愛上我的,只要你給我機會,我會讓你慢慢愛上我的……」她邊哭邊告白,沒空看見在男人腳邊的不遠處,那散落一地的玫瑰花。
見鬼的!他什麼時候說他不愛她了?他只是說,他不會因為那些見鬼的、莫名其妙的理由去愛上一個人,女人听話的邏輯都是這樣的嗎?自以為是得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那散落一地的玫瑰,是關晉買來探病的,自覺當時是鬼附身才會讓自己的雙腳下車走進花店。
拿著那束花,從他走出花店開始到進醫院的途中,都讓他別扭得要死,沒想到,這些人渣,害他生平第一次買的花變成一堆垃圾……
可恨啊!如果可以把他們拆卸入月復定是大好不過的事了!
「尼爾!」
「在。」在旁邊當壁花多時的三人,終于有事做了。
「把他們拖去垃圾場!」話甫落,身後已響起一長串的腳步聲。
「是警察,關少。」尼爾低聲說道。
必晉嗤了一聲。「來得正好。」
「很抱歉,關少爺,我們來晚了!」說話的人是警方頭頭,一上前就忙道歉。
「我怎麼覺得好像是故意的?警察局離這里有那麼遠嗎?」
「沒有的事!我需要調度人手,真的很抱歉,您沒受傷吧?」警方頭頭再三道歉,上頭交代下來要護的人,可是半點怠慢不得啊。可說也奇怪,上頭的人,最近好像有點不合,一邊說要保,一邊說要棄,搞得他們下頭的人只好以不變應萬變了。
「如果有,就拿你的一只胳臂,外加一條腿來賠。」關晉轉身,冷冷的睨著這群姍姍來遲的人。「你最好听清楚,我不管你家上頭怎麼吵,敢動我的人,天皇老子我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掉,所以,你最好站對邊。」
這恐嚇之語,從關家大少口中說出來,還真是雲淡風輕呵。
可,在道上有點概念的人都要懂得怕了,因為要關家大少直接把話搖出來,已經幾乎是天下經雨才可能發生的事,還不懂得怕,就真蠢到極點。
「關少請放心,我的智商還算中上,不會選錯邊的。」這警方頭兒自然不是平凡之輩,身子抖得比任何人都還厲害。
「很好,那就把這幾個人拖進去,把該說的全給我問出來,有問題找我,我會解決的……」
必程的車子上,關晉一直閉目養神,雖然感覺到有一道目光始終似有若無的落在他身上,可是他一直假裝不知情。
可是,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尤其在發生過兩次類似的攻擊事件之後,再無知的人也該有點警覺性。
終于——
「爸爸的離開,單純只是為了到國外調頭寸嗎?還是,他不打算回來了?」夏熙還是把這幾天徘徊在心頭的疑問給問出口了。
她問過很多次,問過關晉,問過吳伯,問過尼爾,甚至連關晉的司機兼保鑣阿誠也偷偷問過了,每個人都說不知道,只有關晉回答過她的問題,答案卻永遠都是同一個。
「問題解決了,自然就可以回來。」他還是閉著眼,淡道。
「問題……不是錢而已,對吧?」如果是,關伯伯不可能不出手幫忙。夏熙的腦袋瓜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為什麼?我爸爸有危險,事情還牽涉到警方高層,是嗎?因為這樣,他才逃到國外去?那麼,把我交給你,是因為爸爸知道你可心保護我,不會讓某些人有機會拿我當人質逼我爸爸出面,對吧?」這才足以連貫,方才關晉在警方面前說的話。
如果她方才的推論真的都是事實,她希望這男人可以告訴她實話,她該怎麼辦才好?
夏熙瞬也不瞬的看著他,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可能一閃而逝的表情,卻又憂慮著,她的心是惶恐的,卻又清楚的明白,她寧可面對事實而不要一直被蒙在鼓里,雖然她根本也還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一切自己又能如何?關晉張眸,幽微的對上她。這小妮子質問起他的模樣,還真是聰明得討人喜歡極了,可是,當女人還是笨一點好,尤其她身邊有一個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時,笨一點,男人的寵愛便更多,只不過……他肯定眼前這女人不會懂這個道理。
她是有點聰明,卻純真。那些熟女會玩的招數,她根本一竅不通。
所以,他在她身上找不到女人的風情萬種,找不到勾引男人的魅惑之態,她的美,在純,在真,在痴,更在那股渾然天成的羞澀嬌態里,不必刻意施展,就美得讓男人無法移開目光。
是輕輕淺淺放在心頭上的眷戀。
不自主的掛懷。
他到現在才搞明白以前對她的心情。
只是,在經歷過兩次生死交關時刻,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對她,比先前的那種心情還要多出一點什麼……其實,還可以放得了手的,不過,現在的時機迫得他不能放,既然如此,也就只好抓住不放了。
注視著她的眸,如顆在無邊際的天空上閃爍不明的星,獨一無二,深沉卻又耀眼。
莫名地,夏熙的心有些慌了,被那雙黑眸看得像是自己身上一絲不掛般,渾身不自在。
「你……干什麼這樣子看我?」她低下眸,紅紅的臉蛋完全藏不住嬌羞。
「病快點好,我們出去玩吧。」
奧?她詫異的抬眸,話題怎麼一下跳到這里?
「為什麼……要去玩?」不是一堆人都想抓她嗎?
必晉橫了她一眼。「這個時候乖乖點頭說好,就可以了,嗯?」
哇咧……她張大嘴,想抗議,可還沒出口,就被他接下來那句給堵住了……
「度蜜月。」哈?她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我們還沒度蜜月吧?差一點就忘了……」關晉兀自嘀咕著。眼一閉,繼續養神。
是說,人家是結婚了以後才度蜜月的,有人像他們這樣,訂下婚約就去度蜜月的嗎?這會不會太特別了一點?
不過,轉眼間變得呆呆的夏熙根本不想管這個,她的一顆心全部被「度蜜月」三個字給塞得滿滿的,再也擱不下其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