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嫁女兒比女兒還開心的爹,大概只有她家的季老爹吧?
季芸箏穿著一襲連身棉質白洋裝,長發披肩,臉色疲憊的赤腳坐在自家院子里,腳踩著青草,有一搭沒一搭的踢啊踢地,兩手握著一只裝著熱女乃茶的大大馬克杯,有一口沒一口的暍著,懶洋洋的望著遠處的山,耳邊听著老爸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有一首沒一首地。
老爸很開心,開心得不得了,因為雷駱給她的那份結婚協議書里,載明了只要她乖乖嫁給他,他會當金主,無條件的幫助台灣吉野開飯店成為與亞太國際飯店同規模、同等級的國際連鎖飯店。
老爸幫老媽的夢做得更大了,雖然老媽死了,可是在天之靈應該也會很開心吧?會吧?
「小季,你坐在這里干什麼?不舒服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耶。」忙碌又開心的季風終子發現獨自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卻安靜的一句話都不吭的女兒。
「沒有。」季芸箏又喝了一口女乃茶,卻沒有把目光轉向老爸。
「還是……那小子對你不好?」
他對她好?還是不好?她不知道。
因為整整一個禮拜,雷駱根本就沒有出現在她面前,一下子說回日本處理事情,一下子說有公事要忙,每天只有兩個保鑣跟前跟後,還有一個自稱是結婚秘書,笑容甜美卻沒感情的女人,一天到晚送東西到這里來給她挑給她選傍她看。
她說她不要看冷冰冰又平面的口冢,然後就是一台又一台的車,一堆保全,一逃鄴十四小時不定時的跑進她家,把那些從法國空運來台的婚紗、珠寶及設計師,全都給請到現場來了。
老爸挑得不亦樂乎,她卻意興闌珊,像是事不關己。
每天,季芸箏都在懷疑自己那天是不是被下了蠱,才會這麼輕易的便答應嫁給他,在結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每天,她翻來覆去睡不安穩,腦袋瓜里想著的總是那個男人,想他當初為什麼看上她?想他究竟把她當什麼?想他……愛不愛地?
是,她想他,一直想著他,他卻始終沒有再出現過,仿佛這場遍禮之于他真的就僅僅只是一件公事,只要把一切事宜交辦給手下,他只要當天出席就可以了。
他叫她不要對他有所期待的意思就是這樣嗎?
當他想來的時候就來,想走的時候就走?半點也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因為她只是他選中的妻子而已,而不是他愛的女人?
「女兒……」季風看著自家女兒紅了鼻頭,眼眶也紅了,萬般愧疚再次襲上心頭。
「那個……你如果那麼不想嫁,就別嫁了,看你這個樣子,爸爸好難過,不如……爸爸去求他吧?求他放我們父女一馬?嗯?」
「沒用的。」
「我可以跪下來求他。」
「他只會看不起你。」
「那……把吉野開送給他也無妨。」
既然這麼看得開,當初干麼一臉苦巴巴的求她?
季芸箏抬眸,幽幽地望住季老爹。「你為什麼不早這麼說?」
季風被女兒看得一臉心虛,不自覺的搔搔頭。
「那是因為那小子一表人才,家大勢大,老爸怎麼看,你跟他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可是,你這幾天看起來卻像……鬼一樣,在屋里飄來飄去的,算了。我去跟他說吧,說你要退婚,你不快樂,我又怎麼快樂得起來?」
才說著,管家突然氣喘吁吁的奔了過來——
「老爺,老爺,那個……親家來了!」
「親家?」
「是,就是那位日本亞太集團的老夫人,雷總裁的母親,她說要見小姐,請小姐跟地出門一趟,她說有話要跟小姐說。」
季風的眼皮不太妙的跳動著,瞄了女兒一眼。
季芸箏也很意外,擱下杯子起身,轉頭便望見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隆田雅子。
她戴著深紅色的墨鏡,一身典雅的香奈兒套裝,手里提著最新款的LV宴會包,優雅尊貴的氣質彰顯無遺。
「很抱歉,突然冒昧來訪,這位就是季董事長和季小姐吧?我是隆田雅子,雷駱的母親。」
隆田雅子開口便是一串流利的中文,一邊說還一邊打量著季芸箏。
「是,您好,我是季芸箏,這位是家父季風。」季芸箏被看得頭皮發麻,沒想到自己見到婆婆的第一面,竟然是這副蒼白又隨便的德行,天啊,殺了她吧!她早上甚至沒有洗臉。
「嗯。」隆田雅子微微點頭。
「方便的話可以跟我出門一趟嗎?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
「好的,請您稍等一下,我進屋去換件衣服——」
「不必麻煩了,你這樣很好……」隆田雅子又瞄了她一眼,笑了笑,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太虛偽,便道︰「其實是,我沒有太多時間,只是談一會兒。穿什麼也不是太重要,對吧?」
「既然夫人時間有限,我想,夫人不如就在這里談吧。」季風開了口,隨即轉向女兒。
「小季,爸爸先進屋里去,好好跟你未來的婆婆說話,知道嗎?」
卑落,季風示意管家一起離開,將院子里的空間留給她們獨處。
「夫人,您坐。」
隆田雅子微點著頭,在另一邊的涼椅上坐下來,開門見山道︰「我今天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你跟雷駱解除婚約。」
季芸箏皺眉。
「這是夫人您個人的意思吧?」
如果是雷駱要跟她解除婚約,一通電話就搞定了,何必請老夫人來一趟?
隆田雅子意外她會這麼問,愣了一下,才道︰「是我們整個亞太集團高層的意思,也是我和雷駱父親的意思,有問題嗎?」
總之,不是雷駱的意思就是了。
季亡公箏輕扯了一唇。
「沒問題。夫人請繼續。」
「雷駱是亞太集團未來接班人之一,他的婚姻不是他個人可以做主的,雖然吉野開飯店在台灣也算是頗有口碑,但卻不符合我們要求的最低標準,我希望雷駱的另一半。就算不是台灣三十大企業主,至少也得是政治世家或者有名望的家族,而是一個電子小堡廠出身——」
「夠了,請您不必再說下去。」季芸箏淡淡地打斷她,不自主的挺直了背脊。「關于您對我的評價,我想您已經充分表達清楚了,希望您不要自降格調,繼續說出不符合您尊貴身分的話。」
隆田雅子一笑,墨鏡下的眼楮閃爍著。
「沒錯,做這種事,說這樣的話,的確不過有損我的形象與格調,身為雷駱的母親,很多事不得不為。我知道你跟雷駱之間並沒有愛情,事實上,雷駱已經有愛人了,那個女人是我死去妹妹的女兒福山莉子。」
聞言,季芸箏一愣,剎那間腦袋瓜一片空白。
雷駱他……有愛人了?而且還是個日本女人?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還要在台灣舉辦選妻大會?」又為什麼不擇手段非要娶她不可?
「他之所以要辦選妻大會,又故意在選妻大會上選擇當時是服務生的你,那是因為他骨子里對他父親和我的反叛之心,越是平凡的女人他越想要,而你。可能剛好出現在他身邊而已……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嘖,好笑。
可為什麼她的鼻頭酸了,眼眶也熱了?
本來就知道沒有愛的,為什麼此刻她的、心還是一樣深深疼痛著?
莫名其妙得很。她咬牙,硬是把涌上眼眶的淚意給吞回去。
「我想……已經很清楚了。」她,季芸箏,只不過是倒霉剛好路過,成為富家少爺違抗家族意志下的游戲棋子罷了。
敗可惡也很可恨。
那個雷駱,她真的討厭死他了。
「那就好。我得先替雷駱道歉,因為他造成你的困擾,這點我們日本隆田家族對你和你父親很過意不去,不過,因為他選中你這件事已經透過媒體散布到全世界,所以解約動作必須由你這方來執行比較妥當,公開召開記者會說你已經有愛人,無法接受這樁婚事,我們會彌補你所有的損失……」
「夫人,您好像搞錯了。」季芸箏忍不住再次開口打斷她。
隆田雅子挑挑眉。
「喔?哪里錯了?」
「我並不是自願要嫁給雷總裁的,事實上,我一點都不想嫁給他,是他逼迫我父親,如果我不乖乖就範,他就要吃下吉野開飯店,如果夫人可以為我解決這件事,並保證我們季家不會因為拒絕這件婚事而受到任何後續效應波及,我非常樂意馬上跟他解除婚約……」
寧靜的夜,月明星稀,季芸箏卻整晚難眠。
想起白天和隆田雅子的對話,對方答應會替她解決此事,並希望她先按兵不動,免得打草驚蛇,等事態明朗,就會幫她召開記者會,徹底解決這件事。
隆田雅子走時,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就算隔著大大的墨鏡,都還可以感覺到她的笑意與欣喜之情。
老實說,那笑容很詭異,讓她看了有種莫名其妙的不安,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出賣了雷駱的感覺。
太荒謬了!
她只是捍衛自己的婚姻自主權罷了,為什麼要覺得不安?從頭到尾都是雷駱一個人主導所有的事,現在她有機會月兌離他的掌控,她應該高興得爬起來跳舞才對,為什麼心上卻一點快意也無?
她,真的是如此萬般不願意嫁給他嗎?
錯,根本不是這樣的。
地只是不喜歡,他是因為有目的而娶她。
她只是不喜歡,他是以這種卑鄙的手段來逼她就範。
但,她是喜歡他的,她知道。
因為,她每逃詡在思念著他。挑婚紗的時候,她希望他在場,挑戒指的時候,地希望他親自為她挑,他的缺席讓她很失落,失落到對一切都非常的意興闌珊,失落到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就讓她有種想哭的沖動。
知道雷駱根本就已經有了愛人,連他可能會慢慢愛上她的最後一絲希望都給打破了,又怎能不心死?
就這樣,這樣很好啊,不必犧牲父母辛苦建立起來的飯店,又可以順利掙月兌雷駱的掌控,她應該要笑才對,高興的笑,快樂的笑,毫無負擔的笑。不是嗎?
季芸箏雙手搗住臉,笑了,指尖卻透著一股沁涼的濕意……鈴聲驀地響起,驚得她心幽幽一顫,半晌,才抬手把床頭的手機拿到眼前,上頭顯示的來電者竟是雷駱。
現在的時間,是凌晨三點。
她考慮要不要裝睡,假裝沒听見手機聲音。
片刻,指尖還是不自主地按下通話鍵——「喂。」拿手機的手顫抖著,一如她此刻的「我要見你。」雷駱低沉溫柔的嗓音傳了過來,在寂靜的夜里听起來分外的性感。
這男人是瘋了嗎?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個禮拜。
半個人影也見不到,一出現卻是在半夜?
她咬著唇,很想說好,可是不行,看到他她一定會失控,偷偷的哭,沒志氣的哭都不要緊,卻不可以在他面前哭,這樣,好歹她還可以擁有一點驕傲,可以假裝他對她一點影響力也沒有。
「我在睡覺。」季芸箏就算極力壓抑住哭音,可是嗓音听起來還是難免有些沙啞。
「你在哭?」他听出來了。
「沒有,我只是感冒了。」
「是嗎?」雷駱扯唇一笑,也不戳破她的謊言。
「那身為未來老公的我,更應該好好關心你一下,你出來,我要見你。」
「不……必了,我很累,頭好痛,很想睡,不想出門。」
「那就開門讓我進去。」
「什麼?」開門?讓他進來?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在你家院子里。」
奧?「怎麼會?」
她從床上爬起來,赤腳奔到窗邊往樓下看,果真看見雷駱站在院子里拿著手機講話。
「我的保鑣讓我進來的,有問題嗎?現在,是你要下來還是我上去?」
「我真的累了……」她不敢見他。怕見了,心又收不回來。
「那就我上去,是你要幫我開門,還是要我按門鈴吵醒你父親和管家來幫我開門?」
「……」什麼鬼?這個男人簡直就是世紀超級無敵大霸王!根本就听不懂人話嘛!季芸箏低咒著。
「給你十秒鐘,十秒鐘我沒看見你,那我就按門鈴。」雷駱掛了電話,臉上帶著微笑,好整以暇的慢步走向季家大門。
不一會兒,如他所預期,這個女人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鞋子忘了穿,身上只著一件粉藍色絲質睡衣就沖下樓來替他開門——
「你真的很過分!」跑得氣喘吁吁,臉兒紅紅,季芸箏控訴的瞪著他,正想繼續罵人,縴腰卻驀地被一只長臂給勾住,瞬間跌入一個寬大厚實的胸懷里。「啊!你想干什麼……唔……」
唇,被一股火熱所堵住,密密地,完全抽不出一絲空隙讓她喘息……大掌托住她的後腦,這吻,深入而纏綿,吻得她頭暈目眩、身子發軟,整個人只能無力的癱在他懷中,被他濃烈的男性氣息所籠罩,淹沒在他放肆的霸氣里……他幾乎是半托著她的身子才讓她得以站立著。
指尖輕撫過被他吻得有些紅腫的唇,雷駱看著懷中情染眉睫、粉臉嬌羞、慌亂無措的季芸箏,下月復部又是一緊,渴望著這個女人的心竟是無比的迫切……該死的!他發現自己確實是在想念她!
讓一個女人主宰著他大半的情緒,絕對不是件理智的事,可是,他卻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
刻意的疏離並不能讓他對她的渴望稍減,反而與日俱增,所以,這一個禮拜的避不見面絕對是項錯誤的決策,沒折磨到她,反而苦了他自己。
如果不是手下向他報告隆田雅子已經親自找上季芸箏一事,他也不會火速的從日本飛回來。
與其說他是擔心隆田雅子破壞他的好事,見她,找一個適當的借口。
直到……把她抱在懷里。他才不得不承認,這個連他自己都不太想承認的事實……他想念這個女人。
季芸箏被他這樣盯著瞧,粉臉益發的瑰麗羞澀,不安的在他懷中動了動,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已經貼在他身上,睡衣的領口不知何時松開了一顆鈕扣,將她沒穿內衣的酥胸微露在他低垂帶笑的眸光前……還不如說是他替自己想要馬上飛回來「啊。」一驚,花容失色,伸手要擋那片雪白春光。
雷駱伸手阻擋、輕扣住她兩只妄動的小手,頭一低,濕熱的舌尖輕舌忝上她的鎖骨,再一路滑向她胸口……
「啊……不要……」下意識要伸手去擋,兩只手卻動彈不得,她顫抖著身子,在胸前那片粉紅花辦落入他唇舌之中時,她終是情不自禁的嬌吟出聲,不自主的將上半身迎向他。
「放開我……有人……」她發出破碎的申吟聲和低微的抗議聲。如果被那些守在門邊的保鑣們看見了,她還用做人嗎?
雷駱萬般不舍的放開她,鼻尖還盈滿著她淡淡的體香。
「怎麼辦?每次看見你,我都控制不住自己。」似是自嘲,見她那雙眸直勾勾的望住他,雷駱忍不住低頭又啄上她的唇。
「小妖精!你絕對是魔鬼派來的,想讓我走火入魔的東西!」
她,是嗎?可以讓他走火入魔嗎?
如果她有這樣的能耐,是不是表示著,她也有能力讓他的心里住著一個她呢?除了那個他愛的女人之外,他也會愛上她嗎?
不……別再想了!季芸箏心痛的咬唇。
這樣的男人愛不得!她也沒興趨跟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的愛!就算他可以分出一點愛來給她,她也不要!
扁想到有另外一個女人可以這樣讓他吻著、抱著、眷戀著,她就心痛得幾乎要無法呼吸了。
「想什麼?」他黯了眸,抬起她布滿痛楚的小臉。
她,還是不喜歡他嗎?還是依然抗拒著她將要成為他新娘的事實嗎?
「如果可以,你是不是依然不願意嫁給我?」
不假思索地問出口,雷駱這才驚覺自己對這件事有多在乎。
季芸箏幽幽地望住他,剎那間,像是看見了這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與懊腦。
為什麼?是她的錯覺?還是他真的在乎她對他的感受?
「雷駱……」
「算了,這不重要。」他打斷她的欲言又止,不想听到從她口中說出來,那可能會讓他氣結的答案。
「你——」
他別開眼,不想再跟她討論方才的話題。
「上樓去換件衣服吧,我們要去一個地方。」
「現在?」半夜三點了耶,挑挑眉,雷駱的眸子再次定在她臉上。
「對,就是現在,有問題嗎?」
「我不想去。」
「你非去不可。」
「我累了。」
「你可以在車上睡一下。」
「可是我——」
「合約上頭寫得很清楚,你得乖乖听我的話,當我的好妻子。」
她瞪他,很想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一遍。
「快去換衣服,我的耐性很有限。」雷駱陡地一笑,意味深長的看了她未著內衣的胸口一眼。
「還是你決定就穿這樣跟我出門?我無所謂。」
隨著他的目光落下的點望去,季芸箏頭一低,發現胸前的領口更低了,她忙不迭用小手抓攏衣襟,滿面潮紅。
「你這個大!」吼完,她轉身往屋里跑。
他低笑,揚聲道︰「記得找雙球鞋穿,我可不想一路抱著你。」
「你也抱不動吧?」她氣呼呼的轉頭對他扮了一個大鬼臉。
嘖,雷駱輕輕搖首。
這話有點看輕他體力的意味。
無妨,反正他多得是機會可以證明,自己的體力是一等一的好,她等著瞧好了,看輕他雷駱的人,可從來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