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咖啡屋這幾天的生意又恢復了往常的水準,于嫣忙得不可開交,早上忙著回日家收拾整理被那場別波及的東西,一邊聯絡合作過的木工跟水電工到家中查看及溝通一些要修要補的細節,到了下午開店的時間,她又要跑回店里去顧店,一直到晚上店門拉下才可以喘口氣。
可是,縱使她忙得不可開交,腦海里卻老是兜著那個高大溫柔的身影。洗杯子的時候會在水里看見他帶笑的溫柔眼神,告訴她要小心,別又被東西給割傷了;抹桌子的時候,眼角余光好像也會瞧見他的視線纏繞在她身上,不時還給她一個微笑;就連每天要拉下鐵門的時候,仿佛都可以感覺到另一雙有力的手會在一旁幫忙。
只不過是一連串的吻而已……
純情得就像是青春期的男生和女生在談戀愛,卻讓她對那個男人心心念念,快要廢寢忘食。
「于姊!于姊!」丫丫喚了兩聲沒人理,咚一聲直接跳到于嫣面前好讓她正視自己的存在,結果卻嚇得于嫣臉色發白,差點沒口吐白沫了,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于姊,你還好吧?」
于嫣沒說話,只是瞪了她一眼,肚子卻一陣不適,一股作嘔的感覺驀地涌上,讓她飛奔的跑進廁所,身子一彎,哇啦啦的便在馬桶里吐了一堆……
丫丫不放心的也跟了過來,見她這般吐法,忙不迭拍著于嫣的背。「于姊,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啊?」
于嫣搖著頭,接著又是一陣干嘔——
這模樣,她曾經在自己懷孕的嫂嫂身上看過哩!丫丫狐疑地看著于嫣半天,不好將自己的猜疑說出口。
嘔吐完,于嫣身子虛弱的靠在洗臉槽上喘著氣,一會兒抓起牙刷牙膏漱完口,再拿毛巾擦了擦臉和手,抬起頭來看著鏡中蒼白的自己的同時,也看見丫丫那雙沒遮攔的懷疑眼神。
她沒好氣地瞪著丫丫,覺得很想笑。「我沒懷孕,如果這是你腦袋瓜子里所想的事的話,刪除它。」
「真的嗎?」丫丫努努鼻子。「每個未婚生子的女人,一開始都不會承認自己懷孕的事實。」
「喔?你怎麼知道?」
「我——電視電影都是這麼演的啊!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
「是嗎?」于嫣噗一聲的笑出來。「你吃過豬肉吧?」
「廢話,我當然吃過啊。」大部分的人都吃過吧?這是什麼鬼問題!
「那你看過豬走路嘍?」
「嗄?」丫丫一愣,小臉兒發紅。「沒有……」
「那不就對了。」于嫣聳聳肩,走出廁所。
丫丫忙不迭亦步亦趨的跟上去。「唉呀,那只是個比方嘛,于姊,如果你真的懷孕了,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喔,我保證不會說出去,而且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知道嗎?女人懷孕真的很辛苦也很累,如果沒有人好好疼著,一定會覺得很委屈很辛酸很不值得……啊!」鼻子突然撞到前面的于嫣,痛得丫丫叫出聲。「于姊,你干什麼突然停下來啊,我的鼻子都被你撞歪了……啊?你……你……」
丫丫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支吾半天也吐不出半個字來,于嫣也幽幽地瞅著他,對他的意外現身覺得又高興又生氣,心里百感交集得緊。
「我的名字叫方少淮。」見這小妹妹你半天也沒個下文,方少淮微笑的開口提醒這個一見到他嘴巴便合不攏的小女孩。
「嗄?是,方少淮,我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罷了。
咦?不會吧?是這樣子的嗎?腦袋瓜子突然靈光一閃——
丫丫一雙古靈精怪的眼頓時看看方才還一臉死白,此刻卻一臉紅通通的老板于嫣,再看看這笑得一臉溫柔的高大男人……喔喔,乖乖,她似乎有點搞懂是怎麼一回事了。
才子佳人,本該是這麼配的啊。只是,她到底在什麼時候錯過了什麼細節?竟然連這兩個人關系進展到這種程度了都還不曉得?
「你來這里干什麼?」于嫣口氣中帶著濃濃的火藥味,大有拿掃把趕人的老姑婆架勢。
嘔呵,她想他好幾天,他失蹤了好幾天,一出現,臉上又掛著溫柔似水的笑意,干麼?迷惑她啊?當她是三歲小娃嗎?以為他這樣溫柔的對她笑一笑,她就會馬上忘記他上演的失蹤記嗎?
當然不!
方少淮見她嘟著紅艷艷的唇,擺出這等架勢,得知她果真氣得不輕,唇邊的笑意反而更加深濃。「我想你,所以我來了。」
「你想——你想什麼?」于嫣口拙了,剎那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听。這男人,何時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了?
「他說他想你,所以來看你。」丫丫在一旁幫腔,就怕老板真的沒听見這句甜言蜜語。
于嫣回眸瞪了丫丫一眼。「要你多嘴,我是要他再說一次!」
「我想你。」不負所望,方少淮再次溫柔的說出同樣的話來。
于嫣的背脊一僵,眼眶陡地一陣酸澀。「這麼久才想起我,稱得上想我嗎?」
人家可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他是什麼?
「你生氣了?」方少淮睨著她紅通通的眼,這幾天她沒睡好嗎?不會因為想他而每天晚上都在被子里偷哭吧?他到國外出差去了,也才幾天,她就想他想成這樣嗎?
他不知道該開心還是嘆息,心里頭五味雜陳。
「我才不會生氣,要來不來是你的事,我管得著嗎?」
「這幾天,我是到國外辦點事……」
「不要解釋了,那不關我的事!」她驀地打斷他,低頭便要越過這尊門神走到外頭去。
「唉呀呀,于姊,你有孕在身怎麼可以這樣橫沖直撞的——」
「你說什麼?」方少淮沉了眼,伸手擋住丫丫的去路。「誰有孕在身?」
「當然是于姊啊!」
于嫣氣得忙不迭轉過頭來瞪著她。「丫丫!你再胡說八道我就——」
「是真的啊,這件事我不得不說,剛剛于姊突然肚子不太舒服,一副快要嘔吐的樣子,後來她就沖到廁所大吐特吐一通,這絕對是懷孕的征兆!方先生,男子漢大丈夫敢做要敢當,你不要看于姊對你凶巴巴的樣子,她這幾天一定都在想你,否則她剛剛看到你時臉就不會變紅,你知道嗎?你來之前,她的臉蒼白得像鬼一樣,我還以為她得了什麼病呢,原來是——」
「是你的頭!」真是越說越扯!于嫣奔回來,手上拿著一盒蘇打餅干,索性拿一塊塞進丫丫嘴里。「跟你說我不是懷孕,你倒說得頭頭是道,你是存心害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梆完,才覺得有點口誤,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你真的懷孕了,我們就馬上結婚。」方少淮溫柔許諾。
他瘋了!她跟他根本就沒上床怎麼會懷孕?好吧,如果她真的懷孕了,那也鐵定不是他的種,他竟然說要結婚?
扒,哈哈,呵呵……他老愛開玩笑,讓她根本弄不清他說的話里頭究竟有多少真多少假了。
此刻,他與她並肩走著,街燈將他們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一路無話,但他三不五時回眸盯著她的小骯瞧,讓她不自在到了極點,該不會,他真的以為她的肚子里有了小寶寶吧?
清風徐徐,吹在頰畔的感覺讓人覺得好舒服,于嫣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合上眼,感覺那風輕拂過臉頰的柔情。
她喜歡夏夜,尤其是這樣深的夜走在台北街頭的紅磚道上,偶爾的車流聲讓世界不至于太寂靜,也不會過于擾攘吵雜,沒有陽光照射的夜晚,不至于太酷熱,也不會太過寒冷,就像現在這個樣子,比吹冷氣來得有人性多了,而且莫名的覺得幸福。
「明天,我帶你上一趟醫院。」
風仿佛停止了,幸福的感覺瞬間沒了,于嫣愣愣的睜眸瞅他一會兒,接著唇角勾起一抹笑——
「天啊,你真以為我有了?」笑意不及眼底,她的心泛起一抹苦澀。
如果他真的這麼想,那麼他的意思也同時代表著……她這個女人很隨便。
否則,她怎麼可能身邊有了可以暖床的男人,卻三番兩次讓他吻她?
方少淮沒有忽略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憤怒,雖然她以笑容來掩飾,但卻逃不過他的眼。
「你之所以嘔吐,一定是上次被那家伙打傷還沒有痊愈,所以我必須再帶你去一趟醫院。」他不疾不徐地說著,間接的解釋他其實並沒有以為她懷孕。
「你……」于嫣有些錯愕,為自己錯怪他的好意而剎那紅了臉。「你剛剛一直盯著我的肚子瞧是因為……」
「關心。」他接話,伸手將她給拉近。
「是……嗎?我還以為……」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得只剩分寸,讓于嫣有些心慌的說不出話來,斷斷續續出口的字句也破碎成一塊一塊地。「還以為……以為你……」
太近了,近到她只要一抬眼就會看到他光潔帶著青渣的好看下巴,再抬高眼就會對上他的唇……
他的唇真的很性感,薄薄地、淡淡地、大小適中,笑起來尤其好看,讓人幾乎要忍不住上前咬一口……于嫣吞了吞唾液,低下了頭,不住叮嚀著自己絕不可花痴的巴上前去,這太沒形象了!
「我知道你目前只有我一個男人,就算想懷孕,也得有行動才行。」以為個半天,還是由方少淮體貼的接下她說一半的話。
什麼跟什麼……有點被看不起的感覺。
于嫣仰起小臉。「你如何肯定我只有你一個男人?」
俊美無儔的臉龐有著無限的溫柔,瞅著她的目光帶著笑,也帶著寵愛與寬容,盡避他此刻的表情的確很讓人迷惑,但她卻無法忽略他話里那種近乎自負的肯定。
「因為我調查過你,你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他在心里低喃。
面對她時,方少淮垂眸淺笑,俯身輕啄上她的唇,輕淺的呼吸極盡撩逗地、似有若無地吹在她頰畔……
「因為……你的身上沒有別的男人的味道,只有我的。而我保證,你身上的我的味道會越來越濃烈,直到你再也無法忽略它們的存在……」
沒錯,她再也無法忽略它們的存在……
因為從那天開始,方少淮幾乎每天到她家里及店里報到,這樣還不夠,他說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睡在燒了三分之一的房子里,所以溫柔的堅持著要睡在另一間她當倉庫使用的房間陪伴她,然後每天睡眼惺忪、嚴重睡眠不足的起床去公司上班,上班之前,他會先陪她吃完早餐,再送她回家或是到店里,把她嘴角沒吃干淨的早餐給吃完,然後才會不甚饜足的去上班。
「每天這麼晚才去公司不要緊嗎?」她曾經問過他。
「不要緊,我上班不必打卡,再說……你也是我的公事之一。」
她愣著,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例行公事啊。」他笑了,眸子閃了閃,不知在心虛什麼。「我把你當成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逃詡要親密的對象,不是例行公事嗎?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我才沒有。」
「你有,美麗的小腦袋瓜子常常在胡思亂想,以為我不知道?如果我沒猜錯,你一定常常在想著——這個方少淮為什麼一天到晚往我這兒跑?為什麼老吻我?他喜歡我嗎?愛我嗎?如果是,他為什麼會愛上我?如果他真的愛我,那麼,這愛可以持續多久呢?我跟他是不是可以長長久久一輩子呢?對嗎?」
對,對極了,她是常這麼想的,而且是每天睡前的必做功課——把他為什麼愛她?可以愛她多久?翻來覆去想上好幾遍。
她啞口無言的呆呆望著他,心里的想法被對方知道的感覺,還真的有點給它不好意思。
「除此之外,你還會想……如果哪一天失去了我,你該怎麼辦?我開車出去你怕我撞車,我走路出門你怕我被車子撞,或被突然掉下來的招牌砸到,我感冒咳嗽你怕我得肺炎,我睡得沈點,你怕我永遠不會醒過來……」
一只小手陡地捂住他的嘴。「別再說了,我都承認,你是要怪我神經質對吧?我在猜你是不是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跑到我房間偷听我說夢話,不然怎麼會知道我的腦袋瓜子在想什麼?」
順勢而為,方少淮的唇輕吻著她的手心,她羞得抽手,唇改為吻上她的眉與眼、她的唇、她圓潤的下巴、敏感的鎖骨和起伏不已的胸口……
情況突然急轉直下,他細密熱切的吻幾乎滑過她身體的每一寸,點燃她體內早已蠢動多時的欲火,她的身子不禁顫栗著、悸動著,他每吻她一寸,她的心就往後退一分……
不止心,還有人……
「你……你還沒說為什麼?」她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可還沒忘了方才的疑惑,不過最重要的是她想轉移掉他的注意力,否則……接下去的事情,她不知道發生之後會不會後悔……
聞言,方少淮果真停下了動作,火焰在他的眸間跳動,仿佛想要把眼前的女子給燃燒。
「我之所以知道你的腦袋瓜子里在想什麼,是因為……我也是這麼想你的……」
她幽幽的眸盈著淚,看他半晌,感覺他的心跳密密地貼著她的心跳,然後,她的雙手雙腳驀地纏上他的……
天啊,她愛死他了,怎麼有一個男人可以這麼貼近她心底呢?
極速,情狂,是化也化不開的濃情密意。
終是……滿室春情,無怨也無悔。
幣蒙蒙的周末午後,眼看就要下起大雨。
丫丫和于嫣忙著把店門口的桌椅拖到可以遮風避雨的廊下放好,陡地,天空響起一陣雷,嚇得兩人用手護住頭奔進了店里,怎料,腳才一踏進店內,窗外就下起了大雨,加上轟隆隆的雷聲,好不嚇人。
于嫣微皺著眉,低頭看了一下表,四點三十七分,早該來到店里的方少淮卻一直沒到,讓她的眼皮打從剛剛就一直猛跳。
她望著窗外,見那大雨隨著雷聲陣陣傾盆而下,簡直就是一整個沮喪不已。
談戀愛的人都像她這樣嗎?
見不到人就像失了魂,凡事都提不太起勁來。
「怪了,于姊,那個風公子怎麼最近都沒上店里來?」丫丫隨口問著,洗淨手張羅起剛剛進門那位客人要的薰衣草女乃茶。
「他來做什麼?」經丫丫這一提,于嫣才想到確實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風淨了,是因為方少淮嗎?
「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說要追于姊的,沒想到卻被他屬下給追走了,老實說,要是我是風先生,我一定會覺得很丟臉,面子里子都沒了,鐵定對方少淮沒啥好臉色。」
「會嗎?」風淨怎麼看都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心機應該不會那麼重吧?
「男人很難說的喔,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小鼻子小眼楮,只是身為男人不好說,就悶在心里,其實對某些事是十分在意的。」
「他不會啦。」雖然她不項喜歡那細皮女敕肉,不太有男人味的風淨,但,去除他老是纏著她讓她有點煩之外,老實說,那小子看起來可愛又熱情,怎麼瞧也不像是個會欺負人的角色,狐假虎威的成分多一點吧?他的眼楮很澄淨,有一股可以淨化人心的力量。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忘了我是天底下最美麗聰明的于大老板嗎?」
丫丫听不下去了,端著女乃茶走出吧台,腳步虛浮不穩的好不容易才讓手上的女乃茶安全抵達到客人的桌上。「您的薰衣草女乃茶來了,請慢用。」
必頭,丫丫正想著要繼續先前的話題,眼楮卻突然望見門口那個一身狼狽不堪的男人——
可能是她的錯覺吧,眼前這個被大雨淋成落湯雞的男人眼眶好像還紅紅的,身子不住的顫抖,模樣兒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此時的風淨看起來根本不像男人,我見猶憐的脆弱模樣甚至比女人還要令人心動……
哇,她在胡思亂想什麼?見鬼了!
「于姊啊,他來了。」丫丫用手比了一下門口。
方少淮來了?于嫣一听,先用手順了順發,再回眸一笑——
這笑,卻陡地僵在臉上。